第122章
鄭國公讓小廝去請了徐仲宣到旁側一處幽靜的書齋裡說話。
兩個人廝見了之後,分賓主各自落了坐。隨即便有小廝用描金小托盤奉了茶水上來。
鄭國公招呼著徐仲宣喝茶,兩個人之間先是聊了一些其他的閑話,隨後鄭國公覺得差不多了,便將手中拿著的茶盅放到了旁側的幾案上,笑著對徐仲宣說道:“方才內子見了令妹和令表妹,覺得甚是投緣,心中甚為的歡喜。”
徐仲宣心中一動,知道這鄭國公是來和他套話的。於是他便假做不知,只面上帶了淺淡的笑意,波瀾不驚的回著:“能得國公夫人青眼,那是舍妹和舍表妹的福氣。”
鄭國公伸手摸了摸嘴邊的髭須,然後貌似漫不經心的隨意的問著:“你的那位表妹,簡姑娘,她是個什麽樣的來歷呢?”
徐仲宣面上做了吃了一驚的模樣出來,忙起身從椅中站了起來,問著:“可是舍表妹衝撞了國公夫人?若果真是如此,還請國公不要怪罪於她。她畢竟年歲小,又是第一次來國公府,一時說錯了話,做錯了事也是有的。”
鄭國公見著他這樣,忙伸手示意他坐下,隨後就道:“並沒有這樣的事。其實是內子見著令表妹同她生的極其的相似,又喜她性子溫馴平和,所以便想多知道令表妹的一些事罷了。我不過隨口問問,仲宣你不用多心。”
徐仲宣便做了一副原來是這樣的釋然表情出來,隨即就道:“既是國公見問,下官自然是知道什麽就會說什麽的。只不過下官平日裡公務繁忙,只是偶爾休沐之時才會回一趟通州,關於我這位表妹的事情我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因又說著:“聽說我這位表妹原是隆興府人氏,家中是世代經商的,有父母及一兄長。她的母親卻與我的五嬸是親姐妹。約莫是前年端午的時候,我這表妹的父親死了,她母親想著要給自己的兒子捐個監生,便於去年年初的時候帶了一雙兒女前來通州投靠我五嬸,隨即便一直客居在我五嬸的院子裡。我這表妹性情柔和,和我的妹妹相處的倒很是融洽,所以下官有時休沐回去看妹妹的時候就會碰到這位表妹。前兩日因著是上元節,我妹妹想來京城看燈,所以便約了她一起。今日早間我妹妹又聽得我要來國公府赴您的宴席,聽得您府中後花園裡景致幽美,便纏著要來。下官也是沒辦法,想著今日也是有眾位大人的女眷要來您府中遊玩的,帶了我妹妹來,讓她同眾位大人的女眷一起說說話,也能長長她的見識,於是便帶著她來了。只是臨行的時候,她又說自己害怕,非要拉了我這表妹一起來,下官便也允了。若是我這妹妹和表妹衝撞了國公和夫人,還希望國公和夫人看在她二人年幼,又沒有見過什麽世面的份上,不要同她們兩人計較才是。”
說罷,又起身對著鄭國公行了一禮。
他這一番話倒把自己說的跟簡妍壓根一點都不熟的樣子。
鄭國公也不疑有他。只安撫著他,說是內子極其的喜愛令妹和令表妹的,讓他不要多心雲雲。隨即兩個人又說了一些閑話,鄭國公便推脫有事,讓小廝將徐仲宣給送到了前院眾大人那裡去。
徐仲宣卻是暗地的吩咐了齊桑一聲,讓他去國公府門口看著,是不是待會簡太太會過來。
齊桑答應了一聲,尋了個借口,悄悄的在國公府門口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貓著,仔細的查看著國公府門口經過的車馬。
約莫三炷香的功夫,齊桑回來了,悄悄的對著徐仲宣做了個手勢。
於是徐仲宣便曉得,簡太太過來了。
簡太太忐忑不安的跟在前面的仆婦身後往前走著。
先時她在屋子裡好好兒的坐著,忽然的就有丫鬟進來通報,說是有人求見。
她只以為著是周元正遣了人過來和她說簡妍的事,忙忙的讓請了進來時,一問,卻不是周元正遣來的人,而是鄭國公府裡的人。還說是鄭國公和鄭國公夫人叫她過去有話要問。
她當時就直接懵了。鄭國公和鄭國公夫人?這樣的貴人她也就只是聽說過而已,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怎麽現下他們卻要見她呢?又是為著什麽事?她可是不認識他們的啊。
她心中難免的就開始不安了起來。讓珍珠給面前的這仆婦和那兩個丫鬟都塞了銀子,只說想探聽一番鄭國公和鄭國公夫人叫她過去有什麽話要問。可無奈那仆婦和那丫鬟非但是不接她的銀子,還一直催促著她快些走,不然國公和國公夫人該等急了。
於是她也來不及換衣裳,就被那三人催促著,忙忙的帶了沈媽媽和珍珠,隨著她們出了院子。
此事轟動了整個徐宅,好多丫鬟仆婦在路邊悄悄的看著,又互相的低聲說話,只說簡太太這樣身份的人怎麽能結識鄭國公和鄭國公夫人呢?竟是遣了人過來接她過去?徐宅門口可是來了好幾個國公府的侍衛呢。
其實簡太太又何嘗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呢?且到了徐宅門口上馬車的時候,看到馬車旁站著的那幾名冷眉冷眼的侍衛,她就腿肚子一直在哆嗦。直至上了馬車到了這鄭國公府,現下跟在這仆婦的後面,她腿肚子也依然在打哆嗦。
鄭國公府的後花園子極大。簡太太這一路跟著那仆婦也不曉得是繞了多少道彎,經過了幾處長廊,可還沒有到國公夫人的住處。她也不敢開口問前面的仆婦,也不敢看周遭的景色,就只是屏息靜氣的,一路半垂著頭的跟在那仆婦的身後走著。
片刻之後,終於是到了一處院子外面。
那仆婦上面抬手叩門,有小丫鬟過來開來,那仆婦就低低的說了簡太太的身份,隨後小丫鬟的目光在簡太太他們身上溜了一下,然後便輕聲的說著:“你們先在外面等著,我這就去通報國公和夫人。”
說罷,腳步極輕的就轉身走了。
簡太太得了這個空隙,方才敢略略的抬起了頭來,打量著四周。
院門前栽了兩排銀杏樹。雖然現下樹上的枝葉都是光禿禿的,可是想來等春日銀杏葉子長了出來之時,這裡就是一條幽靜濃綠的林蔭道了。而到了秋日的時候,金色的銀杏葉子落了下來時,鋪在了這路面上,那該是一種怎麽樣驚心動魄的美?
簡太太心裡想著這些,然後又想轉頭去看旁側的景色,可是這時候那個小丫鬟去而複返,對著簡太太等人招了手,輕聲的說著:“你們隨我過來。”
先前領路的仆婦此時卻是垂手恭順的退至一旁。
夫人的院子,她是沒有資格進去的。
簡太太見著這樣大的派頭,一時心中更加駭然,腿肚子也越發的哆嗦了起來。
她隨著小丫鬟進了院子之後,再也不敢偷眼去看周邊的景致了,只是大氣也不敢出的跟隨了進去。
小丫鬟在前面打起了碧青色繡著折枝花卉的夾棉門簾。簡太太矮身走了進去,立時就有一股淡淡的藥香和著花草清淡的香氣撲面而來。
明間正面的羅漢牀上,鄭國公和夫人一左一右的坐在炕桌的兩邊。
簡太太也不敢抬頭看,直接矮身跪了下去,恭敬的說著:“民婦見過國公爺,見過國公夫人。”
跟隨在她身後的沈媽媽和珍珠也忙隨後跪了下去。
鄭國公已經大致的知道了簡太太的來歷,心中自然也是看不上她這個商賈之妻的,所以當下也只是淡淡的說著:“起來吧。”
珍珠上前,扶著簡太太起身站了起來。
聶青娘雖然為人和善,但想著魏嬤嬤先前說的,這些年中簡太太好似對簡妍很嚴厲,所以她便也沒有開口讓簡太太坐的意思。而鄭國公自然也是沒有要讓簡太太坐的意思。
——他是世家之子,簡太太這樣的身份自然是入不了他的眼角的。且他心裡還在想著,若是簡妍真的是他和聶青娘的女兒,這些年中倒都是在簡太太這樣身份低微的人身邊長大……
鄭國公皺了皺眉。然後他就有些不悅的開了口,沉聲的問著:“你有個女兒,名叫做簡妍的?”
簡太太不曉得為何鄭國公開口就上來問簡妍的事,她心中微微發緊,但還是恭敬的回答著:“是。”
“她是你親生的?”鄭國公也沒想和簡太太多磨蹭什麽,開口直奔主題。
可這樣的一句話卻是讓簡太太如遭雷擊,她只震驚的抬起頭望著在羅漢牀上坐著的鄭國公。
鄭國公一臉肅色。習武之人,又是上過戰場浸染過鮮血的,即便只是靜坐在那裡,可身上威猛剛強的氣勢依然是很迫人的。
但這卻不是最要緊的。簡太太雖然是心中懼怕鄭國公,可是當她看到坐在另一側的聶青娘時,她整個人忽然就有一種暈眩的感覺。
這個就是鄭國公夫人?她生的,生的竟然是和簡妍那般的相像。
電光火石間,簡太太原本不算靈光的腦子裡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簡妍原就不是她親生的,而現下又有一個長的和簡妍這樣相像的人,難道,難道簡妍竟然是這鄭國公和鄭國公夫人的女兒?
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之後,刷的一聲,簡太太面上的血液頃刻之間就全都消褪的一乾二淨。
她捏緊了自己的衣袖子,心裡只紛紛亂亂的在想著,怎麽辦,怎麽辦?到底要不要實話實說簡妍其實並不是她親生的?可若是說了,先前她曾經那樣的對簡妍,還想著要將她送給周元正這樣的老頭子做妾,鄭國公和他夫人知道了,會饒恕她才怪。可若是不說,瞧著現下這鄭國公和他夫人的架勢,他們又仿似知道了一些什麽內情……
但她轉念又想著,不,不,當年的事原就只有她和沈媽媽、趙媽媽、靜遠師太四個人知道,趙媽媽已經死了,剩下的也就唯有她們三個人知道。靜遠師太遠在隆興府,沈媽媽是她的心腹,是絕不會背叛她的。鄭國公和他夫人如何會曉得這件事?約莫應當是他們無意之間見過簡妍,然後見簡妍和鄭國公夫人生的是如此的相像,又正好他們當初也曾失落過一個孩子,所以才有這樣的一個猜測罷了。但若是她咬死了,只說簡妍是自己親生的,鄭國公和他夫人又能拿她怎麽樣呢?
絕對不能說簡妍不是她親生的。簡太太雖然手都在發顫,可她緊緊的咬著自己的下唇,心裡只想著,簡妍是要給周元正做妾的,周元正已經答應過要給簡清謀劃一個好的官位的。若是她現下說了簡妍不是自己親生的,那簡妍給周元正做妾的事自然是不可能的了,那簡清原本唾手可得的官位不是也沒有了?到時甚至因著她曾經輕易的將簡妍許諾給人做妾的緣故,鄭國公和他夫人還不會饒恕她的。
所以怎麽樣想,都不能說簡妍不是她親生的。
而這時聶青娘見著鄭國公問完那一句話之後,簡太太只是垂頭,半天也沒有聽到回答,她心中著急,便忍不住的也隨即問了一句:“簡妍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女兒?”
話音才落,就見簡太太抬起了頭來。
她雖然是面色煞白,依然還是很鎮靜的在說著:“民婦不明白國公和夫人問這句話的意思。簡妍自然是我親生的女兒,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當時我宅子裡的眾多丫鬟和仆婦都是知道的,接生婆趙媽也是知道的。國公和夫人若是不信,盡管尋了這些人來問就是。”
聶青娘面上瞬間變白了,胸腔裡的一顆心直直的沉了下去,聲音也有些發抖了起來:“簡妍,她,她真的是你親生的女兒?你沒有哄騙我?”
“民婦不曉得國公爺和夫人為何會有此一問,但簡妍是不是我自己親生的女兒我這個做娘的難不成還會搞錯?”
聶青娘哆嗦著雙唇,然後就將一直緊握在手掌心裡的那只銀鎖拿了出來給簡太太看:“那這只銀鎖呢?這只銀鎖如何會在簡妍的身上?”
當日雖然靜遠師太拿了這只銀鎖給簡妍,但簡太太不過隨意的瞥了一眼,並沒有在意,所以現下她壓根就沒有認出來。不過聽得聶青娘這般的問她,她想了一想,隨即便說著:“這只長命鎖自然是民婦吩咐銀匠特地的打造了出來給我女兒的,也是希望她長命百歲的意思。”
“你撒謊!”聶青娘雖然性子再是柔婉,可是現下聽得簡太太竟然是這樣明目張膽的睜眼說著瞎話,她還是氣得忍不住的伸手拍了一下手側的紫檀木束腰炕桌,一面身子哆嗦著,一面就質問著,“這只銀鎖明明是我父親吩咐了銀匠給我打造的,我從小戴到大,後來我親手掛到了我剛出生女兒的脖子上,如何會是你讓人打造的?”
簡太太被她這一番話給噎的片刻沒有說出話來。但是隨後她依然還是梗著脖子,語氣態度十分強硬的說著:“天底下銀鎖的樣式原就只有那幾樣,許是夫人的那只銀鎖和我讓人做的這只銀鎖樣式是一模一樣的,夫人一時瞧見了,錯認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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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青娘自小被嬌生慣養,從來沒有見過像簡太太這樣會狡辯的人,她一時只氣的抬了手起來,哆嗦著手指指著簡太太,待要罵,又不曉得該如何開罵。況且身子原就不好,這樣被簡太太的話一堵,哪裡還受得住?直咳的面紅耳赤,腰都伸不起來的。
魏嬤嬤見狀,忙趕上前去替她撫著背,又拿了炕桌上的茶盅給她,讓她喝口茶水壓一壓。隨後見聶青娘終於不再咳了,她便退後兩步,對著鄭國公屈膝行了一禮,而後抬起頭,不卑不亢的說著:“老奴大膽,只是國公爺,能否容老奴問這簡太太兩句話?”
鄭國公揮了揮手,示意她問。
魏嬤嬤便轉過身來,問著簡太太。
“既然你說夫人手裡的那只銀鎖是你當初讓銀匠打造了給簡姑娘的,那老奴就想問一問,當時你命銀匠打造的銀鎖是什麽樣式的?正面背面鏨刻的各是什麽樣的花紋?上面一共垂了幾只小鈴鐺?哪只小鈴鐺裡鏨刻了字?鏨刻的又是什麽字?”
“……”簡太太壓根就答不出來。
魏嬤嬤隨即便又問道:“再有,你說簡姑娘是你親生的,那老奴且問你一句,簡姑娘身上可是有什麽胎記?胎記在什麽位置?又是什麽樣的一個形狀?”
“……”簡太太自然是更答不出來的。
那些年中她何嘗關心過簡妍?先時不過是想著讓簡妍替她兒子擋擋煞氣的,後來又是想讓她給自己兒子未來的仕途鋪路的,哪裡會去理會簡妍身上有什麽胎記了。
魏嬤嬤見得簡太太這樣一問三不知的樣,冷笑了一聲:“還說什麽簡姑娘是你親生的女兒,做母親的豈有不知道自己親生的女兒身上有胎記的?便是那只銀鎖,若真是你讓人打造了給自己女兒的銀鎖,會不知道那銀鎖是什麽樣式,上面鏨刻是什麽花紋的?可見你就是當面在扯謊。”
說罷,她又轉身去面的著鄭國公屈膝行了一禮,說著:“國公爺,老奴的話問完了。”
鄭國公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她退到一旁去。
而這時簡太太神情慌張,背上已經滿是冷汗,浸濕了她石青色的裡衣。
耳邊忽然又聽得炸雷似的啪的一聲,是鄭國公伸手狠狠的拍了一下炕桌,直震的炕桌上的茶盅等物件叮啷哐當的一陣巨響。隨即他銅鍾般渾厚的聲音也猛然的響了起來:“說,簡妍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簡太太一個激靈,雙膝一軟,下意識的就跪了下去。她身後的珍珠和沈媽媽隨即也跪了下去。
但簡太太雖然是心神俱震,一張臉白的沒有半點血色,可到底還是緊緊的咬緊了牙關,並不肯透露半個字。
只是跪在她身後的珍珠忽然卻是抖著嗓子說道:“國、國公爺、夫、夫人,奴婢老實交代,咱們姑娘,咱們姑娘確實不是咱們太太親生的。”
鄭國公的雙眼微微的眯了起來,森冷的目光掃向了珍珠,沉聲的問著:“怎麽說?”
珍珠被他這樣一瞪,膽子都快要嚇破了。而且說起來當年的事她也確實不在場,硬要她說她也是說不清楚的。
於是她便扭頭拽了拽沈媽媽的袖子,白著一張臉就道:“沈媽媽,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可隱瞞的?當年的那事你可是在場的。你現下若不說出來,仔細國公爺和夫人震怒了,到時咱們可就討不到什麽好果子吃了。”
沈媽媽抿著唇,目光閃爍,沒有說話。
聶青娘此時都快要急哭了,只急切的問著:“這位沈媽媽,當年的事到底是怎麽樣的?勞煩你倒是開口說一說啊。”
鄭國公卻是沒有聶青娘這樣好的耐性的。他直接又是一掌狠狠的拍了一下炕桌,隨後起身站起,爆怒道:“到底說是不說?若是不說,我即刻叫了侍衛進來,先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再說。”
珍珠此時又開始拽著沈媽媽的衣袖子了,只哀求著:“沈媽媽,你倒是說啊。三十板子打下來,咱們兩個還能有命在?犯不著為了這樣的事搭上咱們的命啊。”
兩重夾擊之下,沈媽媽終於是癱軟下了身子。
她白著一張臉,喃喃的說著:“我說,我說。”
於是接下來她便詳細的說了當年簡太太生下的孩子是如何的死了,隨後靜遠師太如何的抱了簡妍過來勸說著簡太太收養了簡妍,簡太太這些年中又是如何的對待簡妍,更有甚者,已是將簡妍許配給了周元正為侍妾,為的就是為了替自己的兒子謀個一官半職,總之這些年中所有的事,全都是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出來。
中間幾次簡太太厲聲的呵斥著沈媽媽,想讓她住嘴,甚至是想衝上來打她,但早就是被魏嬤嬤叫了兩個仆婦上來按住了她。
而等到沈媽媽一說完這些話,聶青娘就哭了。
“我苦命的孩子啊,這些年中她竟然是受了這些罪。”又顫著手指指著簡太太,怒道,“天底下竟有你這樣毒蠍心腸的人?先是讓我女兒給你的兒子擋煞氣也便罷了,隨即竟然將我的女兒當做瘦馬來養,還要將她許給年紀那樣大的人為侍妾,就為著你兒子的仕途。枉費我女兒這些年中在你面前那樣的乖巧孝順,縱然是一塊石頭也該焐熱了,可你竟然全不顧念一點母女親情,你這樣的人,菩薩怎麽不收了你去?”
鄭國公的心裡也不大好受。
轉頭見得聶青娘哭的一張原本蒼白的臉都掙紅了,他難得的語氣柔和了幾分下來,安撫著:“別哭了。”
聶青娘拿了手絹拭去了面上的淚水,又有些擔憂的問著:“國公爺,現下這婦人將妍兒許給了周元正為妾,這可如何是好?那周元正畢竟是當朝首輔,權傾朝野的,咱們雖然是有國公的爵位,但……”
但手裡卻是沒有什麽實權的。只是這後面的話她並沒有說下去。
鄭國公聞言,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傲慢的說著:“就算她周元正再是當朝首輔,權傾朝野又如何?若是簡妍真是我的女兒,那她就是我國公府唯一嫡出的姑娘。難不成我國公府嫡出的姑娘還要給他周元正為侍妾?真是天大的笑話。”
說到這裡,又極是厭惡的掃了一眼地上跪著的簡太太,不耐的說著:“且周元正說的是要她的女兒為侍妾的,若簡妍不是她的女兒,是我李翼的女兒,他周元正還能過來找我要人不成?要也是找她要,關我什麽事?”
簡太太如一灘爛泥一般的癱軟在了地上,腦子裡只有三個字,全完了。
這麽多年的處心積慮,現下全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接下來的一切發展的都十分的順利。
鄭國公次日就遣了四名侍衛快馬加鞭的去了隆興府,特地的請了靜遠師太過來問話。等靜遠師太到了之後,非但是如實的說出了當年她看到簡妍和她身旁那名仆婦的情境,詳細的描述了那名仆婦的衣著相貌,拿了當年在那名仆婦身上找到的烏木腰牌出來,還帶了一只包裹過來。打開了看時,裡面是一套月白紗夏布的夏衣,大紅色繡荷葉錦鯉圖的小肚、兜兒,一雙牙色的小布襪,一方天青色的絹紗包被,皆是當年簡妍身上所穿的衣物。
這些衣物都是聶青娘當年自己親手準備的,如何會不認得?於是她當即便讓魏嬤嬤喚了簡妍過來,一行哭,一行說,將當年的事一一的對簡妍說了清楚,告知她她並不是簡太太的女兒,而是自己和鄭國公的女兒。於是母女兩個抱頭痛哭,只哭的鄭國公在一旁也紅了眼圈,屋中的所有丫鬟仆婦也各是掩面哭泣。
而這樣的事後來不曉得就怎麽傳了出去。畢竟鄭國公裡原本只有兩個庶出的女兒,現下卻忽然有了一個嫡出的女兒,於是眾人皆是感歎鄭國公這位早年失落的嫡女的不幸遭遇。後來甚至這樣的話也傳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感念著當年畢竟是因著鄭國公追剿端王的緣故,所以他這位唯一嫡出的女兒才會失落,心下感慨的同時,便特地的下了一道恩旨,破例冊封簡妍為鄉君,封號樂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