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平時，聽徐民這麼說，葉漾高低得懟上兩句，可這會兒他一雙手抖的厲害。
沒人知道剛剛看到慕喻了無生息的樣子，他有多害怕，有多自責！
那感覺天都塌了，整個世界一片昏暗，再不見半點光明。
“咳咳。”
到底大人抗受能力強一些，慕喻率先醒來。
“英子，英子！”
慕喻坐起，四處張望着，看到不遠處雙眸緊閉的人兒，眼淚珠子控制不住流出，她手支在地上，爬過去，一把將人把在懷裏。
“英子，英子……”
她臉貼在葉英臉上，眼睛好似沒有了焦距，臉上盡是彷徨無措。
英子，不會死的，不會！
“喻兒。”
這會兒深陷葉英可能死去這一事實無法自拔的慕喻，弓起身子，滿臉防備，抱着葉英往後縮了縮。
“別過來，別過來。”
徐民踢了一腳看呆的葉漾：“丫頭受驚了，還不快點安撫，不然一不小心就成瘋子了。”
葉漾心中慕然一緊，知道這是慕喻受刺激狠了，他在旁柔聲安慰：“喻兒，是我，我是葉漾，是你夫君。”
“夫君。”
慕喻咀嚼着這兩字，激動的情緒慢慢變得平緩。
“是，喻兒，我是你夫君。”
“嗚嗚嗚。”
慕喻彷彿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夫君，死了，死了，我害死了英子爺爺，如今又害死了英子，我……該死！”
無人覺察，此刻，慕喻懷裏的葉英小肩膀抽動的厲害。
“不，不，不。”
“英子沒事，沒死，還好好活着。”
活着？
慕喻下意識探向葉英鼻尖，有氣的，她情緒一激動，暈了過去。
又是一番兵荒馬亂。
衆人再次回到徐民住處。
經此一遭，葉奶奶帶過來的飯早都涼了，想着一會兒慕喻和葉英二人醒來會餓肚子，她回家去熱飯，謝妍和葉漾在這守着。
可沒多久，公安局來人詢問，葉漾被叫走，只剩謝妍一人守着慕喻和葉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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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個一晚沒睡，今早又耗費心神找人，人又不是鐵打的，謝妍怎麼抵得住？
眼皮越發沉重，不知不覺中打起盹來。
聽着清淺的鼾聲，裝昏的葉英睜開眼睛，盯着慕喻許久，才輕手下牀，朝外走去。
“六爺爺。”
正煎藥的徐民，循聲扭頭：“英子，你醒啦？”
“醒了。”葉英點點頭：“六爺爺，我爺爺他……到底怎麼沒的？”
掉入水中的窒息，裝昏時大人的交談，一直懵懂的葉英好似明瞭了去天上真正的含義，是人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而死，她剛剛經歷過……
一片漆黑，鼻子口腔全是水，好難受，好難受……
爸爸和爺爺當初也是這麼難受嗎？
對上葉英黝亮執着找尋真相的黑眸，徐民悠悠一嘆，把剛從村裏人嘴裏知道的真相說了出來。
徐民想法與葉漾他們的想法不同，他不認爲瞞着葉英就是對她好，在他看來這事根本瞞不住，倒不如說出來，葉英已經七八歲，窮人家孩子早當家，這年紀不小了，葉英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可以自己做出選擇。
不然，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等來日，真相揭穿，葉英估計更加難以接受，畢竟一邊是相依爲命的爺爺，一邊是真心喜歡的姐姐。
葉天順不是慕喻害死，可終因她而死！這是事實，無法改變。
“什麼？”
得知真相，葉英一屁股坐到地上，她雙目無神，整個人散發出濃濃的悲傷氣息。
她該怪慕姐姐嗎？
可爺爺是自己衝出去救人的。
她不該怪慕姐姐嗎？
可爺爺卻是因慕姐姐而死。
理智與情感對峙着，葉英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蜷着着雙腿，將小腦袋埋在雙膝間，跟剛出生的小喵似的抽噎着，抓人心肝的疼。
徐民嘆息一聲，他拍打着葉英肩膀，道：“英子，跟着心走。”
葉英抽泣的肩膀停頓一瞬，又繼續抽動起來。
跟着心走嗎？
若說之前得知真相，葉英或許會怨慕喻，可看到慕喻不顧一切隨她下河，救她，葉英心動搖了。
但這樣她又覺得對不住爺爺！
總之，英子很矛盾！
理智知道不怪慕喻，可又情感上始終無法做到釋懷。
許久，葉英停下哭泣，她眼睛通紅的看着徐民：“六爺爺，你能帶着我去看看爺爺嗎？”
葉英眼巴巴的懇求，徐民不忍拒絕，他把煎好的藥倒進碗裏，留了一張紙條放桌子上，就牽着葉英的手朝外走去。
這幾年上面查的嚴，加上天災日子不好過，哪家死人都沒有大辦，只是叫上幾個後生，半夜挖坑偷偷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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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喪事家裏人，則會熬一鍋帶着肉沫的大鍋菜，慰勞忙前忙後的村裏人。
葉天順家裏除了年幼的葉英再沒有主事的人，所以徐民的棺材是寄放在大隊長家的。
聽見敲門聲，葉愛國前去開門，待看到門口的徐民葉英，他面色僵硬：“六哥，英子……”
“都知道了。”知道葉愛國想問什麼，徐民直言道：“我來帶英子看看她爺爺最後一面。”
聞言，葉愛國嘆息一聲，偏開身子，讓二人進院。
沒了遮掩，院內那口大棺尤爲顯眼，葉英若有所感，鬆開徐民的手，騰騰跑了過去。
礙於身高限制，葉英只瞥見一抹漿色的木材，她有些着急的蹦起來，葉天順熟悉的容顏一閃而過，頃刻間葉英淚如雨下，她嚎啕起來：“爺爺。”
接着繼續用力蹦躂着，想要再看清楚些。
突然，身子被人從身後抱起，葉英凌空而起，她眼巴巴看着昔日笑的溫和的爺爺，雙眸緊閉，沒有一絲生氣的躺在一個方正的木盒子裏。
“爺爺。”
“爺爺。”
“爺爺，我是英子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
“爺爺，喜糖英子搶到了，你還沒有喫到，怎麼就不要英子啦？”
“爺爺，你是不是怪英子回來晚了啦？”
“爺爺，不要丟下英子一個人好嗎？”
……
葉英訴說着曾經的美好，試圖喚醒葉天順，然終是徒勞無功，葉天順沒有絲毫迴應。
她喊的嗓子都啞了！
葉愛國心有不忍，別過臉去。
半晌，葉英垂下眼皮，似是認清了事實，她扭頭看向葉愛國，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