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接跑過去,一把抱住沈母。
她記得剛嫁去上京那年,她的身量還不及沈母,如今過了三年,她已經比沈母高半頭了。
原來她記憶裏的巾幗英雄竟然這般嬌小。
她從小就很佩服沈母,她不僅教育子女,管理庶務,把將軍府打理得井井有條,還能陪着沈父披甲上陣,並肩作戰。
後世有句話,婦女能頂半邊天。
沈母雖是古人,卻用實際行動詮釋了這句話。
只是她沒想到,這麼多年來,沈母是用這樣瘦弱的肩膀撐起了半邊天。
她出嫁那天,沈母還滿頭青絲。
如今她卻兩鬢斑白,就連臉上都添了許多皺紋,她都快要認不出她來了。
短短三年時間,她怎會老了這麼多?
沈幼安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她看沈母時,沈母也在打量着她,“安安都長這麼高了,快讓娘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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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沈幼安抱着沈母哭。
“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哭鼻子呢。”沈母一邊爲她擦眼淚一邊問,“你這個傻丫頭,怎麼不說一聲就回來了?現在兵荒馬亂的多危險啊。”
“我聽說爹爹中毒,命懸一線……”
“一定是謝家那小子跑去告訴你了。”沈母嘆了口氣。
她也想讓女兒回來,但想到她現在的身份和路上的危險便放棄了,如今這世道,她待在上京最安全。
所以夫君受傷一事,她沒讓人告訴她。
但她也清楚,夫君這些日子一直靠湯藥吊着最後一口氣,就是想見安安最後一面。
如今她能回來,自然是好事。
想到夫君,沈母不禁紅了眼眶,她強忍了淚水朝沈幼安身後看去,“安安,這是……”
沈幼安這纔想起來,忙介紹道:“娘,這是長平郡王……”
長平郡王向沈母打過招呼後便催促道:“四嫂,我不着急,你還是先去看看沈大將軍吧。”
沈幼安點頭,吩咐李叔先帶長平郡王去廂房休息。
“娘,我爹現在怎麼樣了?”
“他……你進去看看看看就知道了,他也很想你。”沈母說到這便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這些日子以來,但凡沈父有個清醒的時候,總是一遍遍地念叨着遠嫁的小女兒,說自己沒用,對不住她。
“好。”沈幼安說着看向身後,“這兩位是張太醫和王太醫,是我從上京請回來的名醫,希望他們能救爹爹。張太醫、王太醫,麻煩你們了。”
張太醫和王太醫齊齊拱手,“這是下官應該做的,翊王妃客氣了。”
“二位太醫快請。”
沈母雖然不相信他們能救沈父,但還是熱情招呼。
自從沈父中毒後,她就遍尋名醫爲他看病,但來的人無一例外搖頭,讓他們準備後事。也如他們所說,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沈父的身體急轉直下,最近這幾日更是徹底昏迷不醒了,所以他們夫婦早就不抱希望了。
如今安安能平安回來,他們便沒遺憾了。
長平郡王看着母女二人的背影,緩緩彎起嘴角,趕在沈大將軍去世前將四嫂送回瀛州。
他做到了!
此時此刻,看着四嫂一家團聚的畫面,他心底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只要他敢想敢做,未必做不到。
他好像也沒有那麼不堪。
雖然他又餓又累,但是回到廂房後卻沒有急着休息,而是叫來四個大內護衛過來吩咐,“你們兩個去探一探四哥的消息,查一下他現在人在哪裏。還有你們兩個,去看看六哥和陸將軍現在走到哪了,在做什麼。”
就算什麼都不知道,他也會幫着四哥,更不要說他現在得了天機。
當然要堅定不移地支持四哥了!
有這樣一條大腿不抱,那他不是傻子嗎?
邁進沈父臥房的那一刻,沈幼安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來的路上她預想過沈父的情況,也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看到那副瘦骨嶙峋的身體時,她還是沒忍住,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爹!”她直接奔到榻前。
沈幼安難以想象,高大威猛、滿身腱子肉的沈父如今竟瘦成了皮包骨。
眉骨外突,兩頰凹陷。
臉上的皮膚鬆鬆垮垮地垂下來,溝壑縱橫。
乾巴巴的身體包裹在厚重的棉被裏,越發顯得他瘦小,宛若一個七八十歲,行將就木的老者。
可他明明才五十出頭啊!
沈幼安不可置信地踉蹌了下,這副模樣和她記憶中的身影簡直判若兩人。
沈母忙將她扶住,“安安……”
“怎麼會變成這樣。”沈幼安難以接受現實。
她根本無法將眼前奄奄一息的老者和往日雄姿英發的沈父聯繫到一起。
“你爹還在昏迷中,先讓太醫給他扎兩針將他喚醒,你和他……說說話吧。”沈母哽咽道。
這應該是父女二人最後一次見面了。
“先不急着扎針,我等先給沈大將軍瞧一瞧。”張太醫道。
王太醫放下從藥箱內取出幾樣東西上前。
沈幼安立即拉着沈母從榻前讓開,方便二人檢查。
張太醫爲沈父切脈,王太醫檢查沈父的傷口、眼睛、舌苔以及指甲。
二人檢查了半個時辰,又商量了許久,最終得出了一個冒險的治療方法:斷尾求生。
沈父的傷在右小腿。
傷口並不嚴重,只是射傷他的那支箭上淬了毒,毒素跟隨血脈蔓延至全身,這才導致沈父一病不起。
他們可以用藥,並配合施針重新將毒素逼至傷處。
這種法子可以救沈父一命。
只是這樣一來,沈父那條傷腿便保不住了。
沈幼安和沈母對視一眼齊齊點頭,“沒問題,只要能保住命就好。”
“這個法子也有風險,不是說棄了這條腿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我們二人並不能保證完全將沈大將軍體內的毒素逼至患處,殘留在沈大將軍體內的毒素仍有風險。也許三年,也許五年,沈大將軍還是會……”
“即便我們現在將沈大將軍救回來,也不敢保證他還能活多久,希望翊王妃和沈夫人有個心理準備。”
沈母幾乎喜極而泣,“別說三年五年,哪怕一年半年我都知足了。”
這對她而言已經是莫大的驚喜了。
沈幼安和沈母是一樣的想法,“有勞兩位太醫了。”
只要能活下來就好。
活着就有希望。
一直忙活到亥時過半,張太醫和王太醫才爲沈父開好了藥,沈幼安親自喂沈父服下。
考慮到時間太晚,她便將施針定在了第二日。
看着沈父昏睡的面龐,她心下堅定,一定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