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輕知開着三輪車到了大集村,這會兒來的都不算早了,好多攤子上都有人了。
王燕梅趕着去搶排骨了,這新鮮的好排骨可得要快點,去晚一點就沒了。
許輕知陪着阿公,找了個路口的位置,拿着蛇皮袋子往地上攤開,從裏面拿出一把把的蔥擺在上面,只擺個十來把水蔥就行了,剩下的放在籮筐裏,等人買走一些再補上。
集市裏面是有固定攤位的,但要給錢。
這沿路邊上的位置不用給錢,大多是自家種的菜多了,找個地方擺上就行。
旁邊賣菜的是個大媽,自來熟的打招呼:“誒,這是你孫女哇?”
“是哩。”許冬如笑着點頭。
“這年頭村裏的年輕人都去外頭打工了,就是回來了也都是在家睡懶覺嘞。你孫女這麼早就來陪你賣菜,是個好孩子啊。”大媽豎起大拇指誇道。
雖然許輕知只是碰巧撞見阿公,但她也沒必要跟外人說個一清二楚。
許冬如則聽着別人誇自家孩子,臉上特別高興的笑,嘴上說着:“是好孩子嘞,我孫女對我特別好,什麼好東西都想着我,還有……”
許輕知坐在這中間,聽着阿公跟陌生人滔滔不絕的誇自己,臉上還有點小尷尬。
好在這個時候,來了個捲毛阿姨挑菜。
“這水蔥怎麼賣?”
許冬如才終於收了話口,說:“五毛錢一把。”
捲毛阿姨蹲下來,挑來挑去,最後撿了幾把出來:“一塊錢三把行不行?那邊賣水蔥的都是一塊錢三把。”
許冬如拿出塑料袋給她裝上,“行嘞,這開門生意,給你便宜點。”
捲毛阿姨接過袋子,把一塊錢紙票子就放在水蔥上走了。
許冬如拿着那一塊錢,又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卷錢,點了點,拿着一把零錢給許輕知,“這麼早,你肯定還沒喫早飯,去裏面喫碗粉。”
集市裏面中間那塊,有賣包子的、賣麻球的、米粉攤等早餐店。
“阿公,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有錢嘞。”許輕知拒絕了,起身拍了拍冰涼的屁股,“那我去逛一逛,待會兒回來哦。”
阿公揮了揮手,讓她去。
許輕知還沒走遠,就又聽到那大媽的聲音。
“你這孫女談親了沒?長得可真水靈哦,細皮嫩肉的哩。我們村的有個小夥子是退伍當兵的,人長得威武高大,跟你家孫女年紀應該差不多。”
這……可真是到哪兒都逃不開的話題。
許冬如一句“我孫女暫時不急着找。”大媽後面也就不好再開腔了。
許輕知沿着路一直走,集市上的人已經很多了。
因爲這裏不是正經攤位,除非挨着攤子面前停留下來買菜,走在中間的話就只能順着人流往前走,不然會擋路。
去到集市的攤子上,道路才更寬廣了一些。
集市分成三截,最外面是賣魚和雞鴨的,味道特別衝。
再往前一點,就是一半露天的水泥攤子,這邊主要是賣肉這些。而最前方有大棚子鋼架撐着的那半塊水泥攤子就是賣些衣服、孩子的玩具文具和喫食。
其實本來這集市攤子是一塊建好的,鋼架棚子也都是有的。只是零八年冰災的時候,這半邊的棚子被雪給壓垮了,後來再修也只是修了水泥攤子,沒再搭鋼架棚了。
許輕知打算喫點東西,直接往集市中間走。
一個非常大的過道兩邊,都是擺着早餐的攤子,一家賣包子的、一家賣油炸的、粉攤則有三家、還有挑着兩個木桶賣豆腐腦的、以及一個電動單車後架上綁着熟悉的箱子賣小饅頭的。
許輕知記得之前她媽本來還想着來集市上擺個粉攤,後頭說是這粉攤生意不好做,競爭太激烈了。
這是真激烈啊,這麼一個小集市竟然發展出三家粉攤了……
之前聽她媽說過,這三家粉攤有點恩怨。
最開始是嫂子做粉攤生意,後來二弟媳看她賺錢了,也就開了粉攤,還弄了新鮮喫食米豆腐。三弟媳看兩個嫂子開粉攤賺錢,自己也就開了,提出了小孩喫粉半價的優惠。
三個粉攤算起來都是一家人,但畢竟是生意競爭,當年嫂子生意被搶了心裏不痛快,當場鬧分家。
三個兒子本來是跟爹媽住一塊的,這麼一鬧,大家就各過各的了。
許輕知瞅着三個粉攤各忙各的,各自備的桌椅顏色都不一樣,只覺得這種氛圍微妙的平衡。慶幸還好她媽沒摻和一腳進來,不然很可能被三妯娌一致對外當成出氣筒,反向促進人家妯娌關係和諧。
其實,這種事情在村裏還挺常見的。
村裏賺錢的行當不多,瞧着家裏有人賺錢了,自然會生出自己也能靠這個賺錢的心思。
所以許輕知在昨天聽到阿公說二伯想來她家搞清楚她家的賺錢生意,把生意搶過去。
她也沒有太意外。
因爲很快不止是二伯家會有這個心思,知道她家賺錢的人越多,有這些心思的人越多。
但她不在意。
比起有人搶生意,她更在意,今天早上她到底是喫包子呢?還是喫蔥油圈圈?還是紅糖小饅頭?
包子攤的旁邊立着一個大火竈,竈上一大鍋的熱油,架子上擺着剛出來的炸貨。
許輕知隔着兩三米呢,聞着都覺得香。
可能是太久沒吃了,明明油味重的不行,但她就是覺得好香啊,腳步順心而爲走了過去。
“老闆,兩個蔥油圈圈和兩個麻球球裝一份,來四份。”許輕知嚥了口口水。
“你要這麼多做啥子,喫不完浪費咯。”王燕梅拎着菜突然出現,跟那個老闆喊:“炮叔,兩份就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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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燕梅妹子,這是你家女娃?”
王燕梅笑着點頭:“嗯,我大女兒。”
“我還是第一回趕集見着哩。”炮叔熟練的裝好兩份遞過來,“正熱乎着,最是好喫的時候,我給你多加了個麻球,要是覺着好喫,下回再來。”
王燕梅手上接過來,嘴上客套:“這哪兒好意思多要你的呢。”
然後用胳膊推了下許輕知,“還不快說謝謝。”
許輕知愣了一下,內心咆哮:媽媽,我不是小孩子了!
許輕知:“謝謝。”
“不客氣。”炮叔笑眼彎彎,格外慈祥。
許輕知又去買豆腐腦,讓賣豆腐腦的老婆婆少加了點白砂糖,她不愛喫太多白砂糖味的,過於甜滋滋了,淡淡的甜味就好。
王燕梅則去買包子了,乾脆今天早上她也不做早飯了,就從集市買回去喫。
等她買完包子,轉頭一看,女兒手裏拎着之前的油貨,豆腐腦,還拎着兩袋子小饅頭。
王燕梅忍不住想嘮叨,她明明都說了要買包子喫,怎麼還買饅頭了,這話還沒開口呢。
許輕知笑着道:“媽,你記不記得,我小的時候這個叔叔總是騎單車喊着喇叭從咱家路過,你給我買過這個紅糖小饅頭,我都好久沒喫過了。”
王燕梅一下哽住,小時候家裏沒多少錢,這個小饅頭總共就給孩子買了兩回,都被她記着了。
她說:“喫吧,你要喜歡,媽下回來趕集買了帶回去。”
“嗯嗯。”許輕知點了點頭,忍不住心裏的饞勁,打開一個袋子叼了個小饅頭在嘴裏吃了起來,鬆鬆軟軟的還有淡淡的紅糖味,是記憶裏的味道沒錯了。
她弄着一個放她媽嘴邊,“媽,你也趕緊喫一個,可香了。”
王燕梅喫到嘴裏,嚼了嚼,和着先前的哽咽一塊嚥了下去。
“好喫嗎?”
王燕梅點頭,“嗯,很好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