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情深怨癡人擲豪賭氣長絕傻女亡虛責
燕齊光再醒來的時候,只覺全身乏力不堪,身上的傷卻被一一細緻地包紮好了,祿海守在一邊,見他醒了,不由喜極而泣,噗通一下跪倒在龍牀邊:“陛下您終於醒了!奴才給顯靈的各路神天菩薩叩頭了!”說著就對著門外重重叩了三個響頭。
燕齊光無暇理他,轉頭望了一圈,殿內只看到數個服侍的宮女太監,不由問:“她呢?”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的,但祿海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他主子是在說誰,小心翼翼道:“那天方主子說陛下受了傷,讓奴才去請太醫……然後……就說回永巷待罪了。”
燕齊光聽了他的話,望著頂上金龍踩著祥雲騰飛的帳子,輕輕、輕輕地浮出了一個幾不可見的笑容。
居然贏了。
他收起笑容。喉嚨還嘶啞著,也顧不得了:“認什麼罪?”
祿海大氣不敢吭:“方……方主子沒說。”
燕齊光復又笑了一聲,只道:“祿海,擬旨。”
以祿海在他身邊服侍這麼多年的腦子,居然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心中想難道是他猜錯了,陛下這是真打算給方女官降罪?
那天他被方女官一叫,進殿的時候簡直三魂丟了七魄,差點魂不附體,當時陛下這個情況,明顯就是被人刺傷的!殿內只有兩個人,這刺客是誰,不問已知。
可是陛下待方女官這個奇怪的態度,又讓他根本沒底氣立時就拿了她往牢裡去,只好任由她往永巷去了。
現在陛下這是要下什麼令呢?若是要下旨殺了方女官,日後反悔了,他這就擬旨了,會不會反而被牽連呢?
想了下不由又跪下了,“回陛下,還有一事容禀。”
見燕齊光擰眉望過來,連忙道:“方主子身邊的竹幽,心存不軌,大逆不道,竟想行刺陛下,她已自己供認不諱,奴才已把人扣下,待陛下查驗。”
燕齊光品著祿海這句話,淡淡反問道:“她自己認下的?”
祿海垂著頭,應了聲是。
燕齊光忖度了片刻:“帶竹幽進來。”
祿海大著膽子苦勸道:“陛下,您這病剛好一些,有什麼事急成這樣,比您的龍體還重要呢,不妨先叫太醫進來瞧瞧病情再說?就在外頭,奴才這就去叫……”
話未說完,已被燕齊光打斷:“帶進來。”
祿海一聽這個口氣,就知道已經是無可辯駁了,只好出去叫了,有兩個侍衛將竹幽押了進來。
竹幽雙手雙腳都纏著鐐銬,跪在殿中,沉默不語。
燕齊光掃她一眼,因問:“是你行刺的?已認罪了?你可知你認的是什麼?”
竹幽黯然把頭嗑下去:“是,奴婢被鬼迷了心竅,意圖弒君,辯無可辯,但憑處置。”
又伏在地上,想起一事,終於還是紅了眼眶:“奴婢上一次的鬼迷心竅,就鑄成大錯。奴婢或許生前是無法再見主子一面了。若陛下慈悲,請替奴婢轉告主子,之前所欠,今生已還不清了,只能來世再還,唯有這條命,或許還有些用處,算是奴婢還給小主子的。”
燕齊光這才吩咐祿海:“帶她下去,好生看管,別讓她死了。”
又停了片刻,才道:“擬旨。”
祿海低頭應了,叫了侍墨的太監來擬旨。
只聽燕齊光道:“女官方氏,救駕有功,晉為夫人,封號紫宸,賜居大明宮紫宸殿。”
他交代的話很簡短,與平時冊封書上的一大篇溢美之詞不同,這短短一句話里內容太多,別說侍墨太監,就是祿海也呆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又聽燕齊光叫他:“祿海,你親自去傳旨,然後迎夫人到紫宸殿來。”停了停又斬釘截鐵道:“立刻。”
祿海腿比腦子快,已經麻利地跪下:“是!奴才遵命!”
他接過侍墨太監遞過來的聖旨,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這宮中的天,真的要變了。
他身為御前的大太監,一般二般的旨意,都輪不到他去親自通傳的。陛下讓他親自去,很明顯就是要給方女官……不,是紫宸夫人臉面,而且作為天子便殿的紫宸殿,拿來給她做封號、還賜居給她……,祿海簡直不能再想下去!
他正在忐忑之間,卻聽另一邊傳來騷動聲。
祿海回頭一望,卻是還帶著手銬腳銬的竹幽,行至一根立柱旁時,不知哪來的天大的力氣,掙脫開那幾個押送的侍衛,就這麼狠命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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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場血濺當場!
祿海倒吸一口涼氣,忙大步走過去,見那幾個侍衛猝不及防都不免驚呼一聲,立即去探她鼻息,卻發現她剛剛果然已存死志,撞的那一下極狠,人已救不回來了。
祿海長嘆一聲,只覺平生的無奈都聚集在今日了,只得回頭,帶著臉色灰敗的侍衛,回去報給燕齊光。
燕齊光沉默半晌,才淡淡道:“她倒乖覺,知道求速死。否則單看她的前事,朕便不能饒她。罷了,人死如燈滅,葬了罷。”
祿海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波濤駭浪,應了這件事,才匆匆往永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