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陸濯給魏嬈安排了一個他表弟的身份,那他命人在自己的營帳旁邊給魏嬈搭了個帳子便也順理成章了。
魏嬈帶了幾身男裝過來,但基本都用不上,因為待在軍營,她要與其他士兵一樣穿兵甲。
陸濯忙完正事,帶回來兩套兵甲給魏嬈。魏嬈因年少時便開始習武,身量高挑,軍營裡的將士們個個強壯,但並非每個都高大威武,與魏嬈個頭相當的有,比她矮的也有,魏嬈只是膚色太白,容貌過於出挑,其他方面裝起新兵來都好蒙混過去。
好在,她的身份是陸濯的表弟,在京城嬌生慣養的世家公子,膚色白皙很好理解,譬如陸濯就是個“小白臉”,容貌上魏嬈唯一需要隱藏的,便是她眉眼的豔色。
面對陸濯的質疑,魏嬈讓他先回主將大帳,自己坐在鏡子前,熟練地倒弄起來。
收拾好了,魏嬈走出自己的營帳。
隔壁便是主將大帳,趙松在帳外守著,瞧見走過來的魏嬈,趙松震驚地嘴巴都張開了,等魏嬈從他身邊走過去,趙松還在想魏嬈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
帳內,聽到腳步聲,陸濯抬起頭。
魏嬈一身灰撲撲的兵甲,烏發在腦頂簡簡單單地綁成男子發髻,她的臉還是那麽白,可兩道纖細的眉毛變粗了,她的丹鳳眸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卻微微朝下耷拉著,妹色頓時減損過半,她的唇依然紅潤,不過在眉眼發生變化之後,嘴唇的關系就不大了,尤其是,當她真正開始訓練,嘴唇乾燥起來,還能豔到哪裡去?
陸濯走到魏嬈身邊,俊臉靠近魏嬈,發現她的眉毛不是畫粗的,而是粘上去了一些,眼角也不是畫耷拉下去的,同樣用了什麽東西粘了下。
陸濯皺眉,伸手去檢查,被魏嬈推開了:“你別動,這是精細活,笨手笨腳會弄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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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濯奇道:“你跟誰學的?”
魏嬈笑道:“自然是我師父。”
她的師父,彷彿什麽都懂,除了傳授魏嬈劍法,還教了魏嬈一套易容的手藝,不過魏嬈平時基本用不上,這次也只是用了一點皮毛而已。至於模仿男聲,魏嬈在錦城就運用過,與表哥打交道的那些生意人都沒發現她其實個姑娘。
陸濯沉默片刻,道:“你這樣應該沒人會懷疑,只是,將士操練強度遠勝於你平時練劍……”
魏嬈淡笑,問他:“練劍輕松,是因為早已打好了基礎,世子覺得,我的基礎是怎麽來的?我與人交戰時的身手又是怎麽來的?”
當年她可是一個只能躺在牀上的病秧子,習武強身不是靈丹妙藥,吃下去身體就會恢復了,想通過習武強身,只能靠不停地練習。師父十分嚴厲,魏嬈的眼淚能讓祖母、外祖母心疼,師父只是平靜地注視著她,等魏嬈自己哭夠了,再繼續督促她練習。
從一個半廢的人變成用劍高手,付出的辛苦遠勝從一個普通人變成用劍高手。
魏嬈平時嬌氣,是因為她有嬌氣的資格,因為她喜歡享受,可喜歡享受,不等於她吃不了苦。
“世子在戰場上啃過饅頭,我也在雲霧山裡啃過乾糧,咱們誰也別小瞧誰。”魏嬈哼了哼道。
陸濯失笑。
他不是懷疑魏嬈吃不了苦,是舍不得她去吃操練的苦。
“你要學的是帶兵,不一定非要親自去當兵。”陸濯最後一次嘗試說服她。
魏嬈正色道:“可只有當過兵,才知道手下的兵在想什麽,知道他們想什麽,才能更好地帶兵。”
她看著陸濯的眼睛,陸濯也看著她,短暫的對視後,陸濯忽然低下來,吻住了她。
她第一次嫁他衝喜的時候,他一定是瞎了眼睛,才會那麽對她。
但凡魏嬈下定決心要做到的事,她一定會做到。
交代陸濯沒事不要去找她,魏嬈正式成了賀參將手下的一個小兵。
賀參將剛將她領過去的時候,其他小兵都笑,看著魏嬈那白白淨淨的臉開玩笑,等賀參將介紹完魏嬈的身份,主將陸濯的表弟,小兵們登時不敢吭聲了。陸濯初來軍營,直接砍了一個參將立威,後來又收服了這十萬兵馬的領頭參將,小兵們自然也都信服無比。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魏嬈表現地十分冷漠,沉默寡言,除了必須開口,她不與身邊的任何小兵說話,休息的時候自己坐著,操練的時候大家都忙著操練,也不會過來打擾她。一天下來,魏嬈說過的話超不過十句。
同隊的小兵將她的冷漠理解成了世家子弟不屑與他們為伍。
大多數小兵都不會自找麻煩,得罪主將的表弟,但一群熱血男兒,總有幾個不怕事的。
這日安排小兵們兩兩過招,有個叫馬威的小兵故意擠走魏嬈平時的過招夥伴,捏著拳頭要與魏嬈打。
兩人用的都是木劍。
“賀公子,咱們比試比試?”馬威挑釁地道。
軍營裡面百人為一都,馬威便是魏嬈所在的都隊中,戰鬥力排名前三的一員精兵,身高九尺,威武健壯。
魏嬈笑笑,舉起了自己的木劍。
掰手腕她肯定比不過馬威,但用劍,魏嬈平時根本沒有發揮自己的實力。
七星劍第一招,浮光掠影。
劍法配合玄妙的步法,眾人只見身形單薄的賀公子一個靈巧地側身閃移,人便到了馬威的背後,手中木劍從馬威側腰橫抹而過。
一擊即中,魏嬈收劍,面無表情地看著馬威。
馬威愣住了,手中的木劍還高高舉著。
周圍的小兵們也都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不約而同地看向魏嬈。
魏嬈徑直走到原來的練招夥伴前。
這個夥伴叫阿風,個子比魏嬈還要矮一點,是都頭特意安排給魏嬈當練招夥伴的。
平時魏嬈都按照軍營裡那套最基本的攻擊招式與阿風練習,從來沒有顯露過自己的劍法,所以阿風每次都充滿乾勁兒,認認真真地與魏嬈練習切磋,如今見過魏嬈的身手,阿風忽然明白,原來這位高門出身的夥伴一直在讓著他。
阿風臉紅了,紅通通的,都不好意思跟魏嬈對打了。
魏嬈喜歡阿風簡單淳樸的性格,朝他笑了笑,鼓勵道:“我跟隨師父學過劍法,但那需要長年累月的基礎,兩兵對陣,軍營裡傳授的劍法招式簡單且適合戰場廝殺,只要勤加練習融會貫通,定能在戰場上揚名。”
她在隊裡寡言少語,突然說了這麽多,還是在一招打敗馬威之後,不但沒有瞧不起他們這些普通的兵,還給予了誠摯的認可與鼓勵,別說阿風,周圍聽到這話的小兵們,包括慘敗受挫的馬威,都重新拾起了信心。
馬威還不服氣,提議與魏嬈再比一場,並且要求魏嬈只能用軍營裡的劍法。
魏嬈道:“你力氣比我大,那麽比我自然不如你。”
馬威就有點得意,大熊似的看向戰友們。
別人只是呸他:“要點臉吧,沒聽說過找人比試還要提出各種有利於自己的條件的!”
馬威撲過去就跟嘲笑他的那個人摔跤了。
魏嬈見了,笑了笑。
軍營裡這幫熱血漢子,還真沒有特別壞的人,頂多就是不服氣誰,挑釁一番,較量一番。
訓練結束,魏嬈單獨回了她的營帳。
趙松被陸濯撥給了她,知道郡主的習慣,早備好了水在裡面,然後他守在帳前。
為了不讓燈光將自己的身影投到大帳上,魏嬈淨身時從來都不點燈的,她也沒讓趙松準備浴桶,只提兩桶水進來,一桶涼水一桶熱水,兌在盆子裡。
正擦著,外面傳來趙松的聲音:“將軍稍等,表公子在沐浴。”
這是魏嬈交待給趙松的,她沐浴的時候,陸濯也不能進來。
陸濯倒是想進來,可這時候進來,就等於告訴趙松他想做點什麽不正經的,素來以溫雅君子自居的英國公世子,豈會拆自己的台?
瞥眼營帳,陸濯點點頭,若無其事地回了他那邊。
過了兩刻鍾,趙松來請他過去。
陸濯來到魏嬈的營帳前,吩咐趙松道:“把飯菜都送到這邊吧,我陪表公子用飯。”
趙松:“是。”
陸濯挑開簾子,就見魏嬈已經換上了一套舒適的家常男裝,仍然梳的男子發髻,正拿著一本兵書看。
“原來表弟這麽喜歡讀書。”陸濯坐到她旁邊的席案前,清幽的目光在魏嬈剛剛洗完澡白裡透紅的臉龐上輾轉。每次沐浴過後,她都不會再出去了,所以卸掉了臉上的偽裝,露出了她本來的嬌豔模樣。
魏嬈正看在精彩處,沒有理他。
她說要學帶兵,白日當兵,傍晚便研習兵書,學習為將統兵之法。
陸濯掃眼帳中點著的燈火,再掃眼落在帳子上的兩人的影子,便只能坐在原位,默默地看著她。
趙松端了飯菜過來。
魏嬈終於放下了書。
陸濯問她:“聽說今日有人挑釁你?”
魏嬈好笑:“你都聽說了,還問我做什麽?”
陸濯:“自然是關心你。”
魏嬈笑道:“我有將軍做靠山,誰敢欺負您的表弟?”
陸濯一點都不喜歡“表弟”,他想要他的郡主,想將她壓在那鋪著獸皮的牀上,聽她在他耳邊或輕喘或嗔罵。
魏嬈遠在甘州城,陸濯不會想,可魏嬈來了軍營,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陸濯便做不到清心寡欲。
不能明目張膽在軍營胡鬧,所以夜晚不好在她這邊留宿,哪怕熄滅燈火再行事,表兄弟倆黑燈瞎火要做什麽?欲蓋彌彰。
這日晌午,操練結束,魏嬈正要跟阿風一起去打飯,陸濯派人來叫她了。
眾目睽睽之下,魏嬈沒理由不聽主將表哥的話。
半個時辰後,魏嬈回來了,雙頰帶著一絲紅暈,眼中全是戾氣。
阿風、馬威等戰友互視一眼,都明白了,這對兒表兄弟倆肯定吵架了,賀公子還是吃虧的一方,瞧瞧都氣成什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