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在做一件非常神聖又莊嚴的事情,全神貫注的投入與此,指腹一點一點的,用力撫摸過離婚協議書上凸起的痕跡,就好似在撫摸自己受傷的內心一樣。
陸斯年的這個舉動,看似是一把利劍,要把我刺穿。但是在略微的思忖之後,就明白了不是利劍,反而是靈丹妙藥。
周齊自說出這件事情之後,就十分留意着我的反應,想着最近頻繁發生的事情,他不知道我會悲傷還是會喜悅,心裏恐怕有過各種的猜測。
但是萬萬沒料到,我竟然會是如此的平靜,不哭不鬧,也沒有解脫後的輕鬆,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似乎還有風雨欲來。
“陸太太,你準備立刻簽字嗎”周齊看不懂我的反應,也就猜不出我的決定,在良久的沉默後直接問道。
籤,還是不籤,這是最簡單的問題。
我在最後一個皺痕也抹平整了之後,才擡起頭來看向周齊,問道,“周齊,你跟在陸斯年身邊五年了,你們是上下屬,也是朋友。同事你也是最清楚我們婚姻真相的人,你覺得我應該籤嗎”
周齊立刻皺了皺眉,在我突然的將問題推給他之後,以往沉穩淡然的模樣好似在崩裂。
對於單純的婚姻而言,周齊是一個外人;但是對於複雜的利益關係,還有感情糾葛額而言,周齊或許是局中人。
其實我心中早有了答案,可是還是想聽周齊親口說一說。
我定定的看着周齊,眼神裏直接寫着“我不想聽無意義的廢話”,如果他想用公關話術敷衍我,那麼還是不說的好,也不用浪費彼此的時間。
些許時間之後,我終於等到了他的回答。
“我覺得你應該簽字。”周齊沉聲說出結論,才補充道,“從陸總跟你結婚開始,陸家權力的爭奪戰才正式開始,真正的風暴也正要來臨。無論是陸庭風還是陸懷時,只要你跟陸斯年在一起一天,他們就會爭對你一天。白歡歡的事件,只是敲響了警鐘而已,爲了你自身的安全考慮,你應該這麼做。另外,陸總是一個大方的男人,文件裏附屬的條款對你十分有利,幾乎可以保證你下輩子生活無憂。在合適的時候退出,纔是明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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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周齊不僅在勸我保住自己的小命,也在勸我見好就收。我這一次提出離婚,陸斯年答應了,但是下一次,說不定就沒有這麼好條件了。
在周齊面面俱到的分析之下,我驚詫的揚了揚眉。
周齊可是陸斯年的助理,怎麼會完全站在我的角度上,替我分析利弊關係
“周齊你說真的嗎你在勸我簽字”我遲疑了下,困惑的問道。
在我注視下,周齊的眼神突然的閃躲。
他往窗外瞅了幾眼,臉上也多了一絲不自在,緊抿了下脣後纔開口,“我之前是陸總的助理,可是現在是你的助理,從上司的出發點衡量全局,這是每一個助理應該做的事情。”
“哦原來是這樣。”我長舒了一口氣,接受了周齊的說法,卻下意識的忽略他言辭中的漏洞。
他雖然是我的
助理,可是那也是陸斯年的安排,他一直聽命的人也是陸斯年,這層邏輯我和周齊不可能不懂。但是在戳穿之後,就必須用其他的理由來補這個漏洞,那或許是我們不願意面對的事情,纔會自欺欺人一樣信了之前的話。
就像周齊有時候對我的關心照顧,我很感激,卻沒辦法輕鬆接受一樣。
“那你的決定呢是籤,還是不籤”周齊眯了眯眼,反問着我。
我斂了斂思緒,目光重新看向離婚協議的最後一頁,凝視着上面“陸斯年”三個字說,“我有這個就夠了,其他的不重要。”
無論籤還是不籤,都不會改變我現在的想法。
在我和周齊談話時,躺在病牀上的陸斯年微微地睜開了眼睛,朦朧的光線傳入瞳孔後,又緩緩地往下一沉,雙目恢復了緊閉的模樣,好似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一樣。
這一天,我唯一的希望就是陸斯年可以快點醒過來,可是天不從人願,我等了整整二十個小時,陸斯年還是一樣昏睡着,就連手指也沒動一動。
我緊張的坐立不安,王溫寧好幾次安慰勸說我,甚至跟我講起她曾經照顧過的真實案例,每個人的身體承受力不同,甦醒過來的時間也不同,一些身體虛弱的人甚至需要兩天兩夜。
可是陸斯年一向強壯,就算久坐辦公室也保持着良好的身材,身體機能肯定比尋常人要好,根本不在“身體虛弱”的範疇內,除非是受傷太嚴重
血他流了那麼多的血
一想到這個,那種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的噁心感再一次出現。
王溫寧說我是自己嚇自己,陸斯年根本沒有傷到頭,不會一直就這樣昏迷不醒的,放寬心等着就好。
可是陸斯年一刻不醒來,我便一刻也沒辦法放寬心。
我一直守在病牀邊沒離開,記不清是第幾次了,用棉籤沾了溫水輕輕擦拭他開始乾裂的嘴脣,小聲說,“陸斯年,你可是無堅不摧的男人,小小的傷痛肯定沒辦法擊倒你的。快點醒過來吧,快點醒過來吧”
我喃喃的祈禱着,沒等到陸斯年醒過來,反而等來了今天第一個來探病的人。
傅佳人突然出現在病房裏,雙目浮腫,眼下一片青黑,跟嬌嫩蒼白的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憔悴的模樣跟我如出一轍,顯然這一天一夜來,她也提心吊膽着。
而我起碼可以陪在陸斯年的身邊,她卻只能在別的地方等着沈行遠給她的消息。
“斯年還是沒有醒”傅佳人糾着心問。
“沒有。醫生每隔一個小時都有過來,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等着。”我無奈的轉述醫生的話,恐怕傅佳人已經聽過一遍了,要不是實在等不下去了,她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傅佳人帶着怒氣瞪了我一眼,像是在指責我沒有把陸斯年照顧好,要不是長久的良好有教養,她說不定都要破口大罵了。
“行了,你回去吧,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這裏交給我和行遠哥。”傅佳人雖然沒有罵我,卻準備趕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