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世界上什麼樣的事情是最絕望的?大概誰也沒有辦法說清楚的吧。
絕望?司徒旭當然絕望過,一年前戈靈朝他開槍的時候他絕望過,一年後戈靈拒絕他的時候他絕望過。那些痛是刻骨銘心的,即使用一輩子,司徒旭覺得自己還是有些難以緩解那種痛。
可是再痛,大概也比不上此刻的痛吧。
保鏢站在他面前,低着頭,似乎不敢讓男人看見表情。沉着的聲音裏染上了些許顫慄——
“日本那邊傳來了最新消息,孩子找到了。可是……”
保鏢頓了頓,擡眼看了一眼司徒旭,接下來的話猶豫着不敢說出口。
是不是會難以理解啊。人生爲什麼會有那麼多“可是”,一個“可是”,毀掉的很有可能是尊嚴,是生命,最悲痛的大概就是毀掉希望了。
因爲孩子和Vinsen的事情司徒旭經常關注日本的新聞,上到國家大事,下到居民瑣事。他都會很認真地一條不落地認真看下去。那天他看到了一條新聞,有關一個破舊倉庫着火的新聞——
破舊的倉庫不明就裏地燃起了大火,然後很不幸的是,裏面有三具屍體。其中還有一具是小孩的,大概是7個月左右。
7個月左右。他和戈靈的孩子正好七個月左右。
司徒旭的心一下子就被釣了起來,緊張不安籠罩周身。他從沒有像聽到新聞那一刻那樣虔誠地祈禱上天,可以給他們的孩子一條活路。
日本線上傳來的消息說,在倉庫裏面被燒死的小孩的確是他和戈靈的孩子,兩具屍體中其中一具是BlueMoon的老闆娘海沙。
轟,世界倒塌一片。
司徒旭英俊沉着的臉倏然慘白一片,跌跌撞撞地往後倒退了幾步,想要坐在沙發上,卻力不從心地直接摔到了地上。
“司徒總裁,司徒總裁……”保鏢不由緊張地跑了過去,連忙扶起驚慌失措的司徒旭,擔憂地看着這個一向冷靜睿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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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旭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拉回僅剩的理智的。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老天怎麼可能那麼殘忍呢。他和戈靈的孩子才只有7個月大,沒必要殘酷到就那樣帶走吧。
呼吸不由地急促起來,身體也顫巍巍的,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司徒旭擡眼對上了保鏢,驚恐地說道:“這個消息是假的吧,假的吧。告訴我,它是假的,孩子他肯定還活的,對不對?!”
沒有見過這樣的司徒旭,恐慌,膽怯,脆弱,如同不安的野獸,懼憚地等待着危險的到來,卻無能爲力到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對不起……”保鏢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說實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也不相信,甚至連此刻站在司徒旭面前將這個殘忍的消息告訴司徒旭,他都覺得如同異常夢境般——
折磨,司徒旭和戈靈所受的折磨已經夠多了。猜忌,懷疑,誤會,兩個人走到現如今這一步已經是耗盡了所有的氣力了。怎麼可能還有‘精’力面對更加殘忍的事實。
“我不要聽這個!”彷彿被觸動傷口的野獸,司徒旭冷漠地低吼了一聲,倏然間用力地揚手掐住了保鏢的脖子。面目蒼白又格外的猙獰。他就像是從地獄裏攀爬出來的魔王般,雙眼猩紅一片,也不清楚是悲傷還是憤怒。失去了理‘xin’般地對保鏢吼道——
“給我立即找出孩子!不然我就讓你們陪葬!”
“……”脖子上的手就像是無情的火鉗般,饒是經驗豐富的保鏢都無法掙脫司徒旭的鉗制。一張臉憋得紫紅,呼吸困難地斷斷續續求饒着——
“司徒……司徒總裁……”
“說,你是誰派來的?!”心裏的絕望一‘波’勝過一‘波’地涌了上來,脆弱如‘潮’水覆蓋。忍受不了的心臟自動自發地用僞裝的怒意蓋過巨大的哀痛,司徒旭瘋了吧,完全失去了平日裏的冷靜和睿智。揚手直接將保鏢甩了出去,個頭足足有185的保鏢竟然承受不住衝力,直直摔在了‘門’上,迸發出強烈的撞擊聲——
“……”喉嚨一陣腥甜,難以忍受的疼痛沿着神經擴散了開來。保鏢的身體就像是秋天的落葉般,毫無反抗力地直直從‘門’上墜落在地。口腔裏一熱,一口鮮血‘混’合着大‘門’牙直接噴涌了出來。
“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竟然說這麼拙劣的謊言欺騙我!”司徒旭暴怒地吼了出來。單手‘插’兜往已經受傷了的保鏢緩緩走過去,臉上表情‘陰’鷙,恍如襲上了天山的冷意。近乎殘暴地‘舔’了‘舔’‘脣’,幽深的眸子裏‘陰’狠更甚——
司徒旭暴怒地一把扯起保鏢的領子,‘逼’近,‘陰’森森地問道:“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司徒……司徒總裁……咳咳……”保鏢心裏實在是有苦說不出,他當然知道司徒旭此刻扛不住悲痛了,可是這種絕望到失去理智的司徒旭他實在沒有辦法對付。
揚起的拳頭帶出的一陣勁風在耳邊掠過,保鏢已經做好了捱揍的準備。可是下一秒,原本緊閉的‘門’突然就被人打開了——
“吱呀”的一聲,很輕微,卻輕易地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仰頭向上望去,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女’人慘白如灰的臉‘色’。
烏黑的長髮包裹住削瘦的身體。‘女’人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色’睡衣,骨節分明的手擱在了‘門’的把手上,有些無措有些恐慌地看着房裏的人。
“靈……”好像一潑冷水從頭上倏然澆了下去,司徒旭瞬間就清醒了過來。看着‘門’口的戈靈,喉嚨裏像是有團棉‘花’堵住,只叫了一下她的名字,而後就再也發不出其他的音節了。
他們已經從醫院搬了回來。戈靈現在就住在司徒旭的別墅裏,過着遊魂般的日子——
身體日益消瘦,她知道自己存活的理由只有一個了,孩子,除了孩子,她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眷戀了……
聽到消息的時候,戈靈的心似乎很平靜,屋裏面傳來了‘激’烈的撞擊聲還有男人憤怒的低吼聲,可是她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緩緩打開了‘門’,而後對上了司徒旭的眼神——
擔憂的,恐懼的,還有濃濃的不安。
戈靈回想着剛剛路過不小心聽到的話——
日本那邊傳來了最新消息,孩子找到了。可是……
可是什麼呢?
戈靈不是白癡,她知道消息的,她知道保鏢這麼說,就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出事情了。
又出事情了啊,上次還說什麼他掉進海里捲入太平洋了,這次竟然說什麼火燒。假的吧,絕對是假的。
這麼想着,戈靈就緩緩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異常美麗絢爛的笑容,清澈的眼眸裏也像是‘揉’進了無數星辰般,格外的耀眼好看。
這是婚禮之後,她第一次‘露’出的笑容,那麼好看,好像是‘豔’麗驕傲的牡丹,窮極一生‘精’力就只是爲了綻放的那一刻,轟轟烈烈,那麼的妖嬈……
“靈……”被戈靈的笑容怔到,司徒旭整顆心都像是懸在了刀尖上,強烈的不安瘋狂地充斥了身體的每一根神經。他不由站了起來,擔憂地再次叫了一下戈靈的名字。
“孩子怎麼樣了?”戈靈打開了‘門’,緩緩走向了司徒旭,在他面前站定,臉上始終保持着耀眼得過分的笑容。聲音很輕,如微風般異常得舒適——
“是不是找到孩子了?他在哪裏啊,我想抱抱他……”
喉嚨倏然一緊,司徒旭在那一刻甚至感覺到了窒息的感覺。一個荒誕不堪的想法就那麼輕而易舉地浮現了在腦海裏——
戈靈已經知道孩子出事了,她現在明知故問就是爲了懲罰自己,懲罰自己對她、對孩子做過的事情。
司徒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連對上戈靈目光的勇氣都沒有。頭一次感覺到原來自己只不過是芸芸衆生的普通一員而已,會憤怒,會傷心,也會絕望,還會力不從心。
“說啊,他到底在哪裏?讓我看見他,我就原諒你,原諒你之前對我的侮辱,對我的折磨……”戈靈依舊在笑,笑很溫柔。蔥白如‘玉’的手輕撫上了司徒旭冰涼的‘胸’膛,貼近,可以感受到彼此糾纏的氣息——
“旭,讓我見見孩子,我就答應你,和你重新開始,怎樣?”
和戈靈重新開始?司徒旭當然希望這樣了,可是現在他拿什麼資本說重新開始?!
“靈,我……”無數的酸澀從喉嚨裏涌上,下一秒就衝上了眼眶。司徒旭只是感覺疼,眼角溼熱一片。
“這天底下怎麼可能會有你司徒旭辦不到的事情呢。”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直蔓延到清澈的眸底,那麼深,那麼濃。白皙如瓷的臉上此刻‘露’出了一種青灰般的顏‘色’,有些猙獰,還有些病態。說出的話也如同襲上了魔力般,柔柔的,很溫和——
“所以即使是下地獄,你也絕對會將孩子帶回來的,是不是?”
歪頭看着向司徒旭,戈靈臉上是不盡的笑意。她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匕首,冰冷而殘酷地刺進了司徒旭的‘胸’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