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
謝末桃站在走廊最中間,呼吸急促,兩手低垂,攥在身前,僅在一米的範圍裏來回踱步。
隔個兩三秒便要擡頭看一眼手術室淺綠色的大門,還有上面那束紅色的燈光。
在她眼裏這一切像幽靈一樣。
頭頂的那束紅色的光,是地府幽靈的眼睛,隨時等待着帶走手術室裏的病人。
“求求你們,不要這樣。”
手心裏全是冷汗,身體顫動得厲害。
突然,一字領下展露的白嫩的細肩被一只大手按住,神奇般地穩住了她顫抖的身軀。
“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聲音低沉。
謝末桃轉身,仰頭看到身後熟悉的俊容,心尖一顫,她確實沒想到要給謝予打電話。
被他一問,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迴應,抿了一下嘴脣,掩蓋由內而外的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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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垂下眸子。
謝予並沒有打算非聽到她的解釋不可,頓了幾秒,鬆開手,反握住她的小手,十指相扣。
表情沉重地凝視着謝末桃的臉龐,纖細濃密的長睫簌簌抖動着,如同輕顫的蝴蝶,慌張着,十分不安分。
“別擔心。”
男人的聲音擲地有聲,謝末桃從來都知道謝予的聲音很好聽,但這一刻她才意識到,他說的話有一種魔力,會讓人的心停止搖擺不定,給予一種堅定的力量。
“嗯。”
不由自主地抓緊了他的手。
“下次有什麼事情,先給我打電話。”
“你不忙嗎?”
謝末桃輕咬着下脣,低下頭,喃喃低說。
“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
“嗯?”
謝末桃擡眸,看到他深沉的眸子緊緊鎖定着她,分秒都不曾偏移。
久久,望着他,揚起勉強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自從謝予告訴她他的真實身份,自己就下意識地躲開他。
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就算成爲了夫妻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早晚有一天,謝予會厭煩她的這張臉,會厭煩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妻子,他應該有一個門當戶對,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的妻子。
就像那天在波特曼酒店頂層的那個女人。
她不就是謝予的未婚妻嗎?
雖然謝末桃並沒有看清她長什麼樣子,但依稀記得,只看一眼就知道跟謝予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們身上都有一種天然的傲氣。
謝予目光不緊不慢,狀似認真地看了看她的腦袋,幽深的眸子染上一抹異樣。
這個女人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正欲開口,餘光瞥見手術室外的燈熄滅。
謝末桃毫不猶豫地鬆開十指相扣的左手,一個箭步走上前,神情憂慮。
淺綠色的大門緩緩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一個滿頭白髮的醫生,身後緊跟着一個小護士。
醫生單手摘下厚厚的口罩,又脫下手套,遞給身後的小護士。
謝末桃焦急的詢問。
“醫生,我媽媽怎麼樣?”
星眸不停地打量着醫生臉上的表情,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您放心,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聽到醫生的這句話,謝末桃緊閉雙眸,僵硬的身體向一側微微一攤,抱緊雙臂。
懸着的心總算放進肚子裏了。
她想到最壞的結果,那種崩潰的感覺,鐘錶上的一秒相當於一個小時,異常的漫長和難熬。
餘光瞥見又從裏面出來兩個護士,推着一個病牀,謝末桃立刻跟了上去。
小手扶着病牀一側,望着牀上緊閉雙眸的中年女人。
謝末桃走遠後,醫生看到站在一旁的謝予。
定睛看了幾眼,似乎有些詫異,連忙走上前。
“謝二爺?”
聲音有些顫抖,似乎很激動的樣子。
謝予沉着眸子,從上到下掃視了一眼,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
醫生以爲他不記得自己了,激動地說。
“鄙人姓司徒,可還記得?當時你才十四歲,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
“麻藥過了,我給你縫合傷口,你一聲都沒吭,那時我便知道,你以後一定能擔得起謝家掌門人的身份。”
“我記得,如果不是您,我可能活不下來。”
謝予聲音低沉地說。
望着面前滿頭花白的老人,穿着白色的大褂,不僅是眼角,嘴角,連手指都蒼老了很多。
印象裏,他不是這樣的。
自己跟面前的這個老人並不熟悉,倒是外婆跟他好像很熟悉,年輕的時候就認識了。
當時外婆讓他喊面前的人叫司徒爺爺,他執拗一句話也不說。
長得些才清楚,這個老人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不是誰都有華佗再世的醫術,能把一個從十幾米高懸崖摔下去的人救活。
醫生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這樣講。
“能不能活,是個人的造化。”
“只是你現在,味覺有沒有好一些?”
凝視着謝予的臉龐,仔細端詳,跟小的時候長得一樣,硬朗俊秀。
“好多了。”
醫生嘆了一口氣,聽到這個回答,他就知道,謝予還是少了一種味覺,這麼多年沒有好轉。
其實他不該問這個問題,他是醫生,做了一輩子的外科手術,病人的後遺症能恢復到什麼程度,他看一眼就清楚了。
謝二爺的這個後遺症,還得從根上治療。
能不能好起來,也是往後的一種造化,藥石無用。
醫生正準備離開,卻被謝予快走了兩步,伸手攔住。
“司徒老醫生。”
“是要問什麼嗎?”
醫生以爲謝予要問怎麼治療自己的後遺症,這個沒法給他開藥,更沒法子動手術,不然早就治好了。
“很感謝您能給我夫人的母親做手術。”
謝予語氣沉沉地說。
“竟然是謝太太的母親。”
醫生有些驚訝,感慨地說。
他如今一把年紀,早就不上手術檯了,只是今天在一樓照例問診,碰到那位女士倒在電梯裏,情況緊急,只好重操手術刀。
“她爲什麼會突然如此,您能說一下嗎?”
謝予表情沉重的詢問,眼神透着一股冷冽。
“應該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謝夫人的母親是阿爾茨海默症晚期患者,本就身體五臟六腑都在衰退,但凡聽到一點難以接受的事情都會暈倒,嚴重會休克至死亡。”
醫生一本正經地說。
謝二爺親口問,必然是很關心,他沒有道理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