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璇,沒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天牢裏,周夏音倚在宇文軒懷裏,甜甜地衝着周璇笑,那笑容彷彿椿日裏迎着朝陽綻放的迎椿花,燦爛無比,同事也帶着濃濃的得意之情。
周夏音低頭看向自己空蕩蕩的袖口,那裏本該有一張漂亮的巧手,白若削蔥、骨節分明……
可如今卻只剩下可怕猙獰的傷疤!
她恨!
都是周璇這個踐人害的蹂!
這幾天來,周夏音恨得牙癢癢,做夢都想着把周璇大卸八塊!如今終於如願,她心情大好!
想着再過六天,周璇就是身首異處了,她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三姐姐,我怕你一個人在牢裏孤零零地等死太可憐了!所以來看看你……”
她以爲在宇文軒懷裏,豔若繁華的小臉上帶着惡毒和得意。
周璇一直不明白周夏音爲何這般憎恨自己,一穿越過來就差點被她打個半死,之後十天一小鬧,一個月一大鬧,周璇早就習以爲常了,說實話,她下毒的技術有一半都要歸功於周夏音。
只是她實在想不起什麼時候自己有得罪過這個妹妹……
“五妹妹,來就來嘛!幹嘛還帶個人來!是怕全天下不知道你這個小姨子爬上姐夫的牀嗎?”
周璇挑了挑眉,饒有興味地看向宇文軒,她一向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既然周夏音送上門來,她也就不客氣了。
宇文軒奇怪地凝眉看向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
天牢幽暗的燭火下,她靜靜地站着,嘴角含笑,彷彿一朵迎風綻放的梅花,不畏風雪,不畏寒冷。
還有六天她就要被處死了,一般人在這個時候通常是萬念俱灰,而在她的臉上,他竟看不到一點兒害怕悲傷……
“周璇,死到臨頭了還敢胡言亂語!”周夏音惱羞成怒。
從小到大,周夏音和她吵架她都懶得理,若真要吵,她怎麼可能輸呢?
只見周璇柳眉飛揚,衝周夏音露出一抹風輕雲淡的笑:
“五妹妹,你別這麼激動!這也不是壞事啊!自古以來就有娥皇女嬰,共事一夫的佳話!五妹妹你這麼緊張,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做了什麼苟且之事惱羞成怒呢!”
周璇這話看似溫和,實際上卻擊中了周夏音的軟肋。
大魏民風雖然開放,可女子未婚便和男人做出那種事情終歸不光彩,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的姐夫呢?
周夏音氣得漲紅了小臉,跺着腳,半天說不上話。
周璇有些惋惜,才這麼兩下就接不下去了,真沒戰鬥力……
這時候,宇文軒不着痕跡地將周夏音攬入懷中,輕輕拍打着她的肩膀,體貼地安撫她起伏的情緒,眼裏全是寵溺。
“本宮會娶音兒的,怕只怕你三皇嫂到時候已不在人間了,否則本宮倒不介意請三皇嫂你過來吃喜酒。”
真不愧爲太子殿下,一出言就直擊軟肋,提醒周璇死期將至。
有什麼比死更加可怕的呢?
可週璇卻不怕。
“既然是太子殿下您的婚事,三皇嫂我就算變成鬼,也要先吃了你的喜酒再投胎!”她眉一挑,笑靨如花,“放心放心!太子和五妹妹大婚那天,你三皇嫂我無論是人是鬼,都會出席的。哦,對了,就算五妹妹不是嫁給太子殿下,我也會去的!你我姐妹一場,情深意重,姐姐我變成鬼都不會忘記去參加你的婚禮的……”
一句話叫做“我變成鬼都不會放過你!”,其實周璇覺得這句話沒有太大殺傷力。
或許剛說的時候會給對方造成衝擊力,可時間久了,就會被遺忘!
而她不同。
她把時間、地點、人物、事件都點的這麼命,她相信若自己真的死了,將來周夏音大婚,絕對沒法安心……
果然被周璇這麼一說,周夏音只覺得脊樑發冷,就連宇文軒的臉色也不大好看。
這女人是什麼意思?
“周璇,你現在如果好好求我們,或許我們會考慮替你求情。”
周夏音倚在宇文軒懷裏,冷聲說道,她討厭周璇總是這麼一副平靜淡然的樣子,她就想着有一天,周璇跪在她面前給她磕頭、賠罪,然後她再狠狠地踹她一腳。
她的這麼點小心思周璇又豈會不知道,周夏音想要看她低聲下氣的樣子,她非要挺直腰桿,氣死她。
於是,她學着革命烈士英勇就義之前的標準姿勢,挺直腰桿,大義凜然地說:
“我周璇是個有骨氣的人,寧願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其實骨氣值多少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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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拋棄尊嚴能活下去的話,她也是可以考慮的。
只可惜,她不傻!
還不至於把自己的尊嚴傻傻地拿出來給別人踐踏!
“哈哈哈哈哈哈……”
周夏音被周璇
氣到了極點,反而笑了出來。
她大笑,笑得一張原本俏麗的小臉都扭曲了。
“周璇,你該不會還寄希望於宇文轍吧?你還等着他來救你?”周夏音伸手指着周璇,嘲諷地說,“那個廢物自從從天牢裏出來之後已經病了大半個月了,我猜他活不了多久了……你還指望他救你!真是癡心妄想!你以爲每個人都跟太子哥哥一樣有能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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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她開始一臉崇拜地看向宇文軒。
本來周夏音心裏只有沐風,不過經歷這麼多之後,她突然發現太子哥哥也不錯!
沐風雖然好,但是他對自己總是愛理不理,哪像太子哥哥,總是這麼寵她,愛她,還不惜爲了她連孩子都不要……而且他還是太子,身份高貴,自己如果嫁給她,他日他登基即位,她便是皇后,母儀天下……
想到這裏,周夏音的虛榮心也跟着膨脹了起來,一臉陶醉地依偎在宇文軒懷裏,笑得那麼幸福,那麼誇張。
“周璇,你的那個病秧子齊王連我家太子哥哥一根頭髮都不如!”
這一刻,她突然特別自豪地抱着宇文軒的手臂,驕傲地對着周璇宣佈道。
宇文軒眉一皺,他並不喜歡這個樣子的周夏音,總覺得她和小時候相差太遠了。
不過他還是將心裏的想法壓了下來,告訴自己音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自己一眼就認定的夢中人,他要疼她愛她一輩子。
“太子哥哥,音兒想通了,音兒願意跟太子哥哥共度一生!”
周夏音的話是對宇文軒說的,可說話的時候卻是看着周璇,眼裏充滿了炫耀。
“太子哥哥,你會一輩子對音兒好嗎?”
宇文軒眉一皺,下意識地看向周璇,他是個聰明人,又豈會看不出周夏音的用心。
其實他便不喜歡這樣,可是……
哎——算了,只要音兒高興就好。
“恩。”宇文軒輕輕點頭,伸手揉揉她的柔軟的髮絲,一臉寵溺地看着她,“本宮會好好對音兒的。”
“太子哥哥真好!”
周夏音耀武揚威一般地衝着周璇揚眉,那表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周璇想如果自己這個時候露出一臉嫉妒、或者一臉哀傷的話,那麼這齣戲就完美了。
只可惜她既不嫉妒,也不哀傷……
哎--
要怎麼辦纔好呢?
周璇輕輕抿脣,笑呵呵地看着周夏音,道:
“如此,三姐姐我便恭喜五妹妹你覓得如此良婿,同時也恭喜太子殿下終於抱得美人歸……”
說話間,她竟還彬彬有禮地衝着宇文軒盈盈一拜,行了個禮。
周夏音被氣得嘴角微微抽搐,正欲發作,卻聽到周璇若有所指地說:
“五妹妹不高興了?不會是因爲姐姐我沒生氣吧?難道說你是專門爲了氣我才答應跟太子共度一生的?不會吧?我還以爲你是因爲愛他呢……”
“才……纔沒有呢……”
周夏音臉色一變,她雖然不聰明,卻也知道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如果承認的話,哪怕宇文軒再寵她也會不高興。
“太子哥哥,我很高興的……”
她有些擔憂地扯着宇文軒的衣腳,宇文軒沒說話,周璇卻已笑眯眯地開口:
“既然五妹妹這麼高興那就笑一個給你太子哥哥看嘛!讓他知道你是真心愛他的,而不是爲了氣我……”
“周璇,你……你別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這話真是好笑!
明明是他們欺負她,怎麼就成自己欺人太甚了?
他們在她被判死刑之後立馬來奚落她,她不但沒有生氣還以德報怨,好心好意地祝福他們……
怎麼就成欺人太甚了呢?
“音兒若不願嫁於本宮不必勉強。”
宇文軒臉色一變,突然放開周夏音,轉身朝天牢外面走去。
天牢昏暗的光線看不清那少年的表情,只是依稀辨出他模糊的背影單薄而又孤獨,彷彿透着濃濃的哀傷和失落。
周夏音愣住了,一直以來都是宇文軒圍着她轉,他什麼時候丟下過她……
她音急了,惡狠狠地瞪了周璇一眼——都怪這個女人挑撥離間!
“太子哥哥,等等我--”
周夏音心急如焚地追上去。
他們走後,牢房內終於又恢復了寧靜,可是周璇卻並沒有因此而放鬆,她秀麗的娥眉微微一蹙,對着空氣淡淡地說:
“父親大人若也是來落井下石的話,還是回去吧。剛纔的一幕你也看到了,語言是傷害不到我的。”
獄卒聞言一愣,循着周璇的目光看過去,放才發現不遠處的一根柱子後面站着一箇中年男子。
他一身銀灰色錦緞暗紋長袍,濃眉大眼,留着文人常見的美
髯,那飽經風霜的臉上刻着幾條皺紋,卻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輕時的文質彬彬、玉樹臨風的樣子。
他往那裏一站,有着文人特有的儒雅,但同時又透露着那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嚴。
此人便是當朝宰相、周璇在這個世界上的父親,周傲華。
周傲華威嚴地看了獄卒一眼。
按照大魏例律,死刑犯有一次與家人團聚的機會,如今宰相大人親自來了,獄卒立馬會意,打開牢房。
“牢房污濁,恐污了父親高貴之軀,父親有話在外面講也是一樣的。”
周傲華欲彎身進牢房,卻被周璇阻止。
一股驚訝自周傲華眼裏劃過,他沒想到周璇會這麼對自己說話。
周傲華頓了一下,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璇兒在怪父親?”
親生父親,從小到大見面的次數是個手指都數得過來。即便是除夕椿節,一家團圓,其樂融融,可週璇也只能一個人蝸居於梅園,遠遠地看着他們一家盡享天倫……該恨!
同在一個屋檐下,卻多年未見,一見面便是通知她將她許配給了一個陽壽不足一年的病秧子……該恨!
被冤入獄近一個月,卻始終沒有一句關心,直到她被處死他纔出現……該恨!
可是,周璇卻不恨!
她清楚,真正有資格恨的是那位五歲就莫名夭折的周家三小姐,而她,不過是個寄居在她身體上的靈魂,她沒有資格去恨……
“父親言重了。聖人訓首孝悌,父母養育之恩大過一切,這個道理女兒還是懂的。”
周璇淡淡地說道,雖然周傲華對她冷漠,可終歸她還是吃着周家的米長大的,有什麼資格去恨呢?
周傲華彎下腰,走進牢房,一步一步地朝着周璇走過去,認真地打量着周璇,雙目灼灼。
這個丫頭,不簡單!
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淡然,絕非泛泛之輩,若是男兒身,必成大器。
只可惜一直以來,他忙於公事,對她關注太少,以致於之前沒有發現。
終歸,還是自己虧欠了這個女兒。
“父親知道你是冤枉的,只是此事關係重大……”
“女兒明白。”周璇淡淡地開口,打斷周傲華的話。
其實周傲華如果真的有心爲周璇洗脫冤屈並不難,只是如果真如此,勢必要牽涉到宇文軒……
虎毒不食子,此事若拿到檯面上,宇文軒的德行勢必會受到質疑。
之前,四皇子一黨雖然被壓了下去,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現在正憋着一口惡氣,屆時定會咬住不放。
再加上一直以來,朝中本就有不少守舊派對景帝昔日立宇文軒爲太子頗有微詞……
多方勢力角逐,只怕到時候宇文軒儲君之位不保!
周家作爲太子一黨的中堅力量,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這個道理周璇還是懂的。
“若女兒是父親,女兒也會選擇棄兵保帥的。父親不必自責,您作爲一族之長,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女兒明白的。”
一句“棄兵保帥”道出了她對一切早已瞭然於心。
周傲華眼中露出少有的驚訝。
他來天牢之前設想了很多種場面,他以爲她會委屈地求自己爲她伸冤,卻沒想到她早已看透一切……
“璇兒,你知道的我周傲華不能愧對周家。”
周傲華嘆了一口氣,帶着愧疚。
這句話早已在周璇意料之中,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但是,她又聽到他說:“父親也不能愧對女兒。”
說話間,他從懷裏取出一塊不大不小的東西遞給周璇懷裏。
那金燦燦的光芒晃了周璇的眼,雖然看得出它已有些年代了,但由於主人的悉心保護,依舊非常地新……
竟是免死金牌。
“昔日太祖皇帝三顧茅廬請你曾祖出山,得其傾力輔佐,打下大魏江山。太祖薨,你曾祖又鞠躬盡瘁、一心一意輔佐高祖皇帝,直到積勞成疾、猝死於朝堂之上。高祖皇帝心懷感激,賜免死金牌於周家,護其子孫後代……”
周璇聞言心中一震,她料到周傲華棄兵保帥,卻沒料到他竟然會用免死金牌保全她。
“父親,使不得!曾祖一身辛勞,方纔換得免死金牌,應用於挽救我周家於危難,而不是用來救周璇的小命。”
周璇說道,她一直以爲自己在周傲華眼裏不過是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卻沒想到他是真的把她當女兒看的……
既然如此,她更加不能接受!
“父親一直以來都以家國爲重,虧欠你的實在是太多了,若再讓你枉死,父親怎麼對得起你孃親?”
說罷,他不顧周璇的反對,把免死金牌塞入她的手裏。
“周璇踐命一條,若
動用免死保我一命,即便我活下來了,百年之後又有何臉面去見周家列祖列宗?”
周璇想要將免死金牌塞回周傲華手裏,周傲華卻已走出了牢房。
周璇知道周傲華是鐵了心要救她。
這一刻,周璇的心情非常複雜。
一直以來,她都從未把自己當做周家的人,所以無論周家、周傲華怎麼對她,她都沒有多少感覺,可如今她卻發現事情不是這樣的……
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它可以保全整個家族,可如今周傲華卻用它來保全她的小命……
這份情,太重了!
“爹--”
生平第一次,周璇喊出這個字,對着周傲華的背影。
周傲華的腳步頓了一下,轉過頭,看到周璇對他笑:
“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父親都不會將免死金牌拿回去的,那璇兒就暫時先替您保管了!不過璇兒向您保證,璇兒會活着從這裏走出去,並且親手把免死金牌放回周家祠堂。”
周傲華的身軀一震。
這丫頭說什麼?
她的意思是不靠免死金牌從天牢走出去嗎?
怎麼可能?
景帝都下了聖旨了!
可是她的表情那麼堅定,透露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好。”周傲華點點頭,“無論如何,都要出來,爹等你。”
無論如何都要出來。
他是在跟周璇說他相信她,但是別逞強,實在不行就用免死金牌……
周璇笑了笑,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雁回樓後院,金燦燦的陽光落到潺潺流水之上,波光粼粼。
綠柳成蔭,水車緩緩轉動,溪邊的月季開得格外炫目,紅的、白的、粉的……在清風中翩翩起舞,彷彿一位位婀娜多姿的少女。
水榭亭臺之內,一個儒雅的男子手執畫筆,彎腰在紙上揮毫,一朵朵生動的月季在便在紙上生了根,搖曳生姿,彷彿可以聞到迎面而來的清香。
“轍哥哥,你怎麼還有心情在這裏作畫呢?璇姐姐都要被處死了!”
雲玉湖火燒火燎地跑過來,焦急無比地看着宇文轍,一邊喊,一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一個月前,雲玉湖被人綁架,儘管雲亦嵐隻手遮天、天機閣情報網遍及全天下,卻依然找不到她。
最後,迫於無奈,一向從不低頭的雲亦嵐爲了救出唯一的妹妹,不得不投降,於六月初八昭告天下以幽雲城爲聘、萬兩黃金爲媒向百里飛燕求親。
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雲亦嵐如此高調地昭告天下,一時之間,大家像是炸開了一般。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討論這位百里飛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雲亦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百里飛燕倒是個守信的人,雲亦嵐昭告天下之後不到一個時辰,便派人將雲玉湖送回了雲華樓。
但是更加讓人難以置信的是,第二天她便發佈公告,昭告天下曰:
“多謝雲城主錯愛,只可惜本姑娘比較喜歡有男人味的類型,像您這種比女人還美的男人,姑娘我消受不起,還請雲城主另擇佳偶。”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譁然。
這話不是直接罵雲亦嵐是個娘娘腔的小白臉嗎?
雲亦嵐,光光他的財富、權勢就足以讓天下女子爲之傾倒,更別說他那舉世無雙的長相了……
雲亦嵐冷酷無情、霸道專制是出了名的,這姑娘拒絕他也就算了,竟然還如此高調地嘲諷他沒有男子漢氣魄,這不是吃飽了撐着沒事做,找死嗎?
誰不知道雲亦嵐生平最痛恨別人說他長得漂亮、沒有男子漢氣概啊!
這姑娘果真是活膩了!
衆人知其一,不知其二。
對雲亦嵐來說,百里飛燕先是強迫他昭告天下向她求親,第二天又反過來拒絕他,明擺着把他當猴耍!
這口氣,他不能忍!
絕對不能忍!
偏百里飛燕還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單子印了無數份,一夜之間便貼遍了大街小巷!
很顯然,這是有預謀的!
這女人一早就設計好了讓他出醜!
從來沒有人能敢這樣戲耍這位大名鼎鼎的冷麪修羅。
雲亦嵐氣極了,當下便昭告天下百里飛燕他是娶定了!若有人能提供她的下落,賞黃金萬兩。
這張佈告沒多久便被貼邊大江南北,伴隨它的還有百里飛燕的畫像。
薛進畫得知此事笑得合不攏嘴。
“雲,你是不是氣昏頭啦?本來你就不打算娶她,她拒絕你不是正好嗎?你應該高興還來不及,咋這麼糊塗呢?”
雲亦嵐說:
“士可殺不可辱。”
薛進畫說:
“沒那麼嚴重
吧?而且你不是一向不讓女人近身的嗎?你娶她回來幹嘛?”
“……”
雲亦嵐當時怕是真的氣昏頭了,經過薛進畫提醒方纔想起來,一張面癱臉別提多精彩了。
宇文轍認識雲亦嵐這麼多年,從沒見過他的臉上有過這麼多精彩的表情,現在想來依然覺得好笑……
這個百里飛燕真是個奇女子,連他都忍不住想見一見了。
“轍哥哥……人家在跟你說話呢!璇姐姐再過六天就要問斬了,你居然還笑!你是不是人呀!怎麼比我哥還冷血無情呀!”
雲玉湖嘟着紅脣,兩道眉鎖得緊緊的,大聲地抗議。
“小玉,你現在才知道呀!這傢伙本來就是個冷血動物,跟你哥那簡直是天生一對、地上一雙,絕配……”
說話的是薛進畫,他從另一邊走過來,嘲諷地看着宇文轍。
雲玉湖咬着嬌豔的小紅脣,苦惱而又擔憂地看了宇文轍一眼,見他還在優哉遊哉地作畫,小臉頓時塌了下來。
她真想衝過去把那幅畫給撕了,可是她又沒膽子。
若是常江和薛進畫她倒是敢,可轍哥哥不同,他雖然不像她哥那樣整天板着一張面癱臉,但若生起氣來絕對比她哥還要可怕。
哎——
雲玉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算了,你不救我自己去救!”她咕噥着轉身,往外走。
“小玉,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薛進畫也追了出去,“我還挺懷念小璇璇做的菜的,如果她就這麼死了,着實可惜……”
二人急忙往外跑。
“站住。”
那個正在作畫的男子終於停下手裏的筆。
“轍哥哥,你改變主意了?”
雲玉湖停下來,轉頭看向他,漂亮的大眼睛頓時亮了幾分,彷彿耀眼的寶石,帶着希望。
她就知道轍哥哥沒這麼冷血,他心裏還是有璇姐姐的。
然而,她錯了。
宇文轍不冷不淡地說:
“小玉,你哥吩咐過不准你離開雁回樓半步。至於薛神醫,我提醒你一句,劫天牢可是死罪,如果你想下半輩子一直被緝拿、連下館子吃頓飯都不能安心的話,你就去吧……不過你就算你去了,你也救不出她。”
“什麼意思?”
薛進畫也蹙起了眉頭,他在意的不是被追殺,反正他也不是第一天被追殺了,他在意的是他後面那句話——什麼叫做就算他去了也救不出她?
難道他已經做了什麼?
宇文轍手裏的毛筆微微一動,又一朵絢麗的月季誕生在紙面上,含苞待放,栩栩如生,彷彿可以看到它隨着清風搖曳生姿。
陽光是炙熱的,清風是溫和的,可他的表情卻是冷漠的。
“字面上的意思。”
他漫不經心地吐出六個字,懶得解釋,以薛進畫對他的瞭解,已經猜出大概了。
“轍,周璇到底哪裏得罪你啦?你至於這麼對她嗎?”
薛進畫的語氣帶着慍怒,他一直住在王府,將周璇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這些日子裏來宇文轍怎麼對她,她又是怎麼對宇文轍,他看得清清楚。
宇文轍對她的方式若換成其他女子,只怕是要自殺個幾百遍了,可週璇無論他怎麼對她,回去睡一覺,第二天依然笑盈盈地對他噓寒問暖……
真不知道這姑娘是怎麼做到的!
原先薛進畫雖然忿憤,可畢竟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他作爲一個外人不好過問,可如今得知宇文轍竟然還要她的命,他就實在是看不過去了。
“薛神醫,你這麼激動幹嘛?你跟周璇很熟嗎?”
宇文轍筆下一頓,擡起頭,陰陽怪氣地看向薛進畫。
“周璇這麼好一個姑娘,你這麼對她,是個人都會看不下去!”薛進畫憤怒道。
“好姑娘……”
宇文轍饒有興味地念着這三個字。
“薛神醫對人一向挑剔,能讓你說一聲好,還真是稀罕事。”他一挑眉,放下手裏的筆,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看向薛進畫,道,“怎麼?看上她了?”
什麼意思?
薛進畫聞言微微蹙眉,暗中打量宇文轍。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光潔白皙的臉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烏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絕美的脣形,無一不在張揚着高貴與優雅。
他的表情很淡,如霧裏的星光,飄忽不定,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玩味弧度讓他看起來似乎是在開玩笑,可以薛進畫對他多年的瞭解,卻知道他生氣了,而且氣得不輕。
難道說他在吃醋?
那一瞬間,彷彿有一道光在薛進畫心頭劃過,他好像明白了……
於是,薛進畫聳了聳肩,一臉認真地點頭。
“
沒錯!本公子就是看上她了!怎樣?我家小璇璇貌若天仙、溫柔可人、賢良淑德,人見人愛……”
“她那也叫貌若天仙?薛進畫,你什麼時候這麼沒眼光了?”宇文轍嘲諷地看着薛進畫。
“我沒眼光?”薛進畫冷冷一笑,“我看你是瞎了眼纔看不到小璇璇的好吧……”
“就是!就是!璇姐姐好極了!薛神醫,我支持你!咱們去把璇姐姐搶過來!”
雲玉湖握着拳頭,給薛進畫打氣。
“好!搶過來!”
薛進畫長腿一邁,向前一步,豪情萬丈地仰天長嘯,聲音異常堅定。
“不準!”
宇文轍冷喝一聲,那聲音彷彿從冰窖裏飄出來一般,冷颼颼的,冷得滲人!
“哼——憑什麼不準!你不喜歡她,難道還不准我喜歡她嗎?”薛進畫不甘示弱地冷哼道。
“就是!就是!憑什麼?憑什麼!”雲玉湖非常賣力地配合道。
宇文轍看着眼前張牙舞爪的兩個人,好看的眉心不由再次蹙起,抿着脣,冷笑一聲:
“憑什麼?就憑我是她的丈夫!薛進畫,朋友妻不可欺,這句話你沒聽過嗎?”
他的聲音中帶着不容織染的警告,可是薛進畫哪裏是會怕警告的人!一直以來,他哪天不是生活在被警告的邊緣!早就習慣了!
只見他聳聳肩,毫不畏懼地嘲諷道:
“丈夫?我還沒見過哪個丈夫把自己妻子往死路里推的!順便說一句,你沒有沒聽過一個詞叫做橫刀奪愛啊?小玉,我們走!”
說罷,他和雲玉湖二人一前一後地往外走。
宇文轍不說話,漆黑的眸子漠然地看着他們一前一後消失在視線裏。
“主子不攔嗎?”
慕雨奇怪地看着宇文轍,心裏有些擔憂,怕薛神醫亂來,壞了主子的計劃。
“隨他們去吧。”
宇文轍揮揮手,低頭又開始在紙上作畫,心裏卻突然變得很煩躁。
倒不是擔心薛進畫和雲玉湖壞了他的計劃,事實上,雲亦嵐爲了防止雲玉湖再度失蹤,早已在附近佈下天羅地網,他們出不去的。
他在意的是薛進畫的那句話……
難道那傢伙真的對周璇動了心?
不知爲何,他突然沒了作畫的心思。
“主子……”
這時候崩雷走了過來。
宇文轍收斂了情緒,擡起頭,平靜地看向他,道:
“說吧。”
“周傲華剛纔去了天牢。”崩雷說道。
宇文轍點點頭,讓他繼續說下去。
崩雷道:“他把免死金牌給了周璇。”
“哦?”
宇文轍擡起頭,眼中閃過意思爲不可察的驚訝,表情變得異常複雜。
他籌劃多年,遲遲未行動,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周家的免死金牌。
周傲華這隻老狐狸若不能一擊擊中,引起他的防備,下一次出手只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他不僅僅要周家身敗名裂,更要其全族爲母后陪葬!
所以在給周家致命一擊之前,他必須先想辦法消耗掉周家的免死金牌。
沒想到事情進行得比他想象中還要順利。
免死金牌只能用一次,這一次用了便失效了,接下來,他便可以開始行動了。
但與此同時,他心裏卻也莫名地難受,渾身上下散發出幽冷的戾氣。
周璇,你不是說你對周家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棋子嗎?如今你父親卻將守護家族的免死金牌拿來救你一人……
所以,一直以來,你都在騙我,對不對?
周璇,你居然敢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