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晚看了紅綃一眼，紅綃已經上前扶着梅答應起來。
“梅答應，您要宛貴人救人，那您也應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啊，咱們纔好想辦法如何相幫不是？”
梅答應流着淚，面露難色，她一咬牙一跺腳，說道：
“齊答應想與人私奔，被皇后娘娘抓了個正着。此刻，人已經被押進永和宮了。”
“私奔？！”
“私奔？！”
“私奔？！”
屋子裏，江書晚、紅綃、小安子齊齊驚呼出聲！
這種戲文裏纔會出現的劇情，居然會發生在齊答應身上！她還是皇上的女人！
簡直天下奇聞！
“和誰？”
江書晚驚得往前跨了一大步，抓起梅答應就問道。
梅答應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江書晚。
“事到如今了，你還要隱瞞嘛？”
江書晚抓住梅答應的手臂使勁搖了搖。
梅答應兩串眼淚滑落，緩緩轉過頭：
“此人宛貴人也見過。”
“我見過？”
“不錯。就是許太醫。”
“許太醫？”
江書晚眼前浮現出一張木訥憨厚的臉。
四皇子中毒那晚，齊答應也被毒蜘蛛咬傷，就是這麼一位名不見經傳的許太醫救了她。
“齊答應中毒後，沒人理睬她。是許太醫陪在她身邊，日夜照料。後來，齊答應毒傷痊癒了，許太醫也經常來給她請平安脈。許太醫同她是老鄉，一來二去，她們二人就……”
梅答應三言兩語就將兩人的事情說清楚了。
江書晚眉頭一蹙，怒道：
“這件事情你從頭到尾都知道？”
梅答應被嚇了一愣，支支吾吾地點頭。
“糊塗！”
江書晚怒喝一聲。
她突然回想起，四皇子中毒事件後，她恢復了永和宮請安。齊答應有一段時間沒出現。
當時梅答應就說，是許太醫給她開了一些藥，稱病在殿中養傷。
只怕那時候，兩人已經暗生情愫。
後來，她臉上受了傷，齊梅二人來渺影居看她。齊答應不光洗了頭髮，還換了乾淨衣服。
當時，她只當是齊答應大病一場，性情有所轉變。現在看來，只怕是女爲悅己者容！
而這一切，梅答應都知道！
梅答應哭道：
“宛貴人！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這皇宮對我和齊答應那樣的人來說，何止是海？更是地獄！
從進宮那一刻見過皇上，這麼多年我們都沒有機會伺候皇上。齊答應也不是不洗頭，我也不是願意上妝換乾淨衣服，可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與其費盡心機去討好一個不愛你的人，我和齊答應寧願開開心心做自己！我們願意洗頭就洗頭，不願意換衣服就不換衣服！誰規定了每天要換衣服，每天要洗頭了！”
梅答應說着說着，已經變得異常激憤！她擡起滿是油漬的衣袖，一擦眼淚，繼續道：
“原本以爲，我們會一直這樣活到老，活到死，可偏偏叫齊答應遇見了許太醫。宛貴人，齊答應才二十歲！愛一個人有錯嘛！”
“那你們也不該策劃私奔！你們當這裏是什麼地方？普通的深宅大院嘛？這裏是皇宮！你們是皇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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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書晚心中雖同情她們，但這樣的做法她實在不敢苟同。
這不是自己尋死嘛？！
“不試一下怎麼知道！”
梅答應突然也吼道，一反手抓住了江書晚的手臂，
“宛貴人，我自認爲你和這皇宮中其他人總也有些不同。你從來不嫌棄我們這些地位嬪妃，願意同我們說話，願意同我們一起玩。你還派安公公，給我們送布料、衣服、藥材、各種喫食。宛貴人，今夜我來找你，是因爲我和齊答應信你。”
江書晚被梅答應這一句我們信你給整不會了。
她從前和她們一起玩樂，說話，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哪有半分真心？
“宛貴人，你真心待我們，我們都是感受得到的。如今齊答應出事了，我只求你能幫幫她。”
幫？拿什麼幫？
江書晚暗中嘲弄自己一番。她現在什麼都沒有！
“宛貴人，皇上寵愛你，喜歡你，他的眼裏心裏只有你。宛貴人，只要你在皇上面前說說好話，齊答應就能活命。宛貴人，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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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
他眼裏心裏只有自己？
說什麼笑話呢！
梅答應見江書晚一直沉思，不回答自己，一顆心漸漸地也沉了下去。
宛貴人如今備受寵愛，前途似錦。怎麼可能會爲了她們這些螻蟻一般的人物，去永和宮救人？
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任人欺負的江答應了。
她們之間終究已經有了距離。
梅答應漸漸鬆開緊握着江書晚手臂的雙手，低頭深吸了一口氣。
她緩緩後退了一步，福了福身子慘笑道：
“宛貴人，深夜打攪，是妾的不是。告辭！”
說着擡手一擦眼淚，轉身就要離去。
“等等！”
江書晚呼喊出聲，不顧一旁紅綃的反對和拉扯，衝着小安子道：
“你去承乾宮請皇上。”
梅答應面上一喜，轉頭看時，卻見小安子站在原地不動。又看紅綃一臉焦急，抓着江書晚道：
“主子！咱們自己都如履薄冰，這趟渾水不能摻和！”
“對呀，主子！”
小安子也勸道，“后妃私通外臣，是死罪！齊答應妄圖私奔，被皇后當場抓獲，沒有任何生路了。主子，這種時候，躲還來不及呢！”
紅綃噔噔走到梅答應身前，道：
“梅答應，您今日所言，我們只當從來沒聽過。我勸你，也莫要管齊答應的事情，恐怕引火燒身！”
梅答應卻笑道：
“爲了活着，連承認自己愛一個人都不敢，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宛貴人，您既處境艱難，那就留步吧。我自己去求皇上！”
說着已經頭也不回地走了。
江書晚看着梅答應毅然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心口宛如被挖了一刀。
在這深宮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慰藉，都有活下去的理由。
她活着，從前是爲了報仇，現在是爲了一個前程。
鄭月蓉如今苟延殘喘艱難地活着，是爲了四皇子。
齊答應和梅答應活着，又是爲了什麼？
對於她們來說，沒有恩寵這輩子就沒了希望。許太醫的出現就是她們黑暗生命中的一道光！
爲了這道光，她們願意拼盡所有。
“小安子，去承乾宮請皇上。”
江書晚拿起大氅，遞給紅綃，示意她給自己披上。
“主子！”
紅綃和小安子齊聲道，可他們也知道，自家主子決定的事情，是攔不住的。
江書晚攏了攏大氅，淡淡笑道：
“就當是還梅答應當日那一句話的恩情了。”
四皇子中毒那晚，所有人都質疑她是同謀。只有梅答應冒死說了一句話。這句話在當時或許根本沒有分量，但在江書晚心裏，卻是真摯的一份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