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衝着齊答應道：
“行了，你也起來吧。往後做事情長點心眼。至於許太醫，既然是一場誤會，就送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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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答應含淚磕頭。
梅答應扶着她站起來，千恩萬謝地退出永和宮，回去了。
李佑拉着江書晚出了永和宮，到了宮門處，捏了捏她的臉，又摸了摸她的肚子，道：
“好了，天寒地凍的，早些回去。朕還有事，不能陪你。改天再來看你。”
江書晚撒嬌地將臉抵在李佑的手心裏蹭了兩蹭，道：
“今日多謝皇上。若不是皇上英明睿智，齊答應今日只怕要命喪黃泉了。她不過是想念姨娘罷了，若是爲此搭上了性命，可真是太可憐了。”
李佑笑道：
“你呀，就是爲了這個，你才讓紅綃跑到承乾宮來，還驚動了淑妃陪你胡鬧！”
“哎呀，皇上，這怎麼是胡鬧呢？這可是兩條人命啊！妾知道，皇后身爲後宮之主，自當小心謹慎。可若是平白冤枉了好人，那也是不對的呀！”
江書晚在來永和宮之前，派了小安子去追梅答應。又求了淑妃，讓她陪着梅答應一道去承乾宮，向李佑說明情況。
齊答應私奔一事，被她說成了託劉太醫帶銀子回家。
紅綃則是喬裝去了內廷司，悄悄見了劉太醫。
好在劉太醫沒讓她失望，那麼殘酷的刑罰也抗下來了，愣是一聲沒吭。
今夜一場人命官司好在有驚無險。
李佑颳了一下江書晚的鼻子，寵溺道：
“好了，趕緊回去睡覺。”
說着招了小安子和汀蘭過來，好生囑咐了一番，才上了步輦走了。
步輦行到宮道轉角處，李佑面色一沉，食指輕釦輦轎，沉聲道：
“去頤和軒！”
福臨心中一沉，手一揮，帶着輦轎已經轉道去了頤和軒。
頤和軒與冷宮一牆之隔，正是齊答應和梅答應的處所。
頤和軒裏，梅答應被小林子帶人扣在了廂房裏。
破敗的偏殿裏，冰冷潮溼。屋子裏沒有點爐子，只有一盞豆大的油燈，照亮了小小一圈地方。
李佑坐在堅硬冰冷的榻上，手指咚咚瞧着凍得梆梆響的桌子。齊答應面無表情地跪在地上。
同在永和宮時一樣，她身子雖消瘦單薄，脊背卻挺地筆直。彷彿稍微彎一點點就失去了她最後的驕傲。
“說來真是可笑。”
齊答應緩緩開口，嘴角一抹冰冷的笑容，
“這竟是妾同皇上第一次單獨相處。”
李佑道：
“死之前，你還有什麼心願嗎？”
齊答應絕望的一笑，從永和宮出來，她就覺得一切太過簡單了。這裏是皇宮，她喬裝私逃是事實，又怎麼可能是宛貴人幾句話就能救的了的？
她和梅答應一出永和宮，就被小林子帶人拿住，直接押回了頤和軒。
齊答應鄭重地磕了一頭，
“皇上，要走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梅答應被矇在鼓裏，求皇上不要爲難她。”
黑暗中，李佑似是微微點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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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宮快四年了，梅答應和我一路相伴，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多謝皇上放過她，若是可以，求皇上給梅答應換個居所。這裏實在太淒涼了。”
“朕答應你。”
李佑瞧着這滿園的蕭瑟，這麼多年確實是他冷落了她們。
“宛貴人是好人，我見到宛貴人的時候，像是見到了曾經的自己。無依無靠，任人欺凌。但宛貴人和我們又不同，她是個有福氣的人，她得了皇上的寵愛，出頭之日指日可待。我不像因爲此事連累了她。”
永和宮看到江書晚的那一瞬，齊答應已經知道了江書晚的用意。江書晚、梅答應和淑妃，都在竭盡全力救她。
可她這樣活着，和隔壁冷宮裏的皇貴妃又有什麼區別呢？
曾經滄海難爲水。
她已經見過最美的風景，嘗過最美的蜜糖，就算今日僥倖活了下來，等待自己的將是幾十年如一日的暗無天日。
和許太醫在一起的短短几個月，勝過了她過往過往的二十年。
如今這樣的結局，真的挺好！
“你放心，朕自然不會爲難宛貴人。她從前被人欺負時，也就你們幾個同她來往。今夜，她費盡了心思救你，朕自當成全她的一片善心，還了你們的恩情。你就沒有要爲自己求的？”
齊答應笑着搖了搖頭。
“姨娘一直身體不好。前不久，我得知她已經過世了。我在這世上已經無牽無掛。還爲自己求什麼？”
李佑點點頭，道：
“你放心，等你死後，朕會送許太醫來找你的。”
“妾叩謝皇上。”
齊答應笑了，她擡頭定定看着李佑道：
“後宮中人皆道皇上無情，原來皇上的情只不過獨獨給了一人。妾替宛貴人高興。在這深宮之中，能得一份真心，足矣！”
李佑臉上有些落寞，不知是回答她還是自言自語道：
“她若是也能這麼想就好了。”
齊答應道：
“皇上，妾做了對不起您的事情，但妾不後悔。”
李佑站起身，這個屋子實在太冷，冷得他腿都僵了。他走到門邊，沒有回頭：
“你死後，朕會對外宣稱你染了急病。至於許太醫，朕會成全你們，讓他來陪你的。”
“妾多謝皇上成全。”
齊答應在身後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李佑走出頤和軒，這座冷宮旁的宮殿，他從來沒來過。這裏安靜地叫人毛骨悚然。
突然漆黑的夜裏，一聲悽慘的哭聲劃破夜空，刺破他的耳膜，直逼大腦，叫人不寒而慄。
福臨站在廊下，衝着聲音來的方向看了一眼，躬身道：
“皇上，那邊是冷宮。聽這聲音，只怕是皇貴妃的。”
李佑皺了皺眉，那日在延禧宮，皇貴妃已經和他恩斷義絕。
他們之間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皇上對臣妾從來都是利用，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感情。如今鄭家倒了，臣妾的利用價值也沒了，所以皇上要捨棄臣妾了。皇上，你就是個負心薄性的僞君子！”
這是皇貴妃對他講的最後一句話。
他扯了扯龍袍，頭也不回的走上步輦，
“走吧。朕不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