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靜了一瞬,江書晚心頭猛烈得跳動着。
幾個月沒見,蕭策消瘦了不少。面上滿是風霜,可見他在北面吃了不少苦。
“你父親還有書意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節哀。”
蕭策突然說道,寂靜的房中燈花炸開,發出一聲啪的脆響。
“當初我要是能一路護送你父親北上,或許他就不會死在半道了。對不起。”
因爲這件事情,蕭策愧疚了許久。
每每想起,江書晚如今孤身一人在後宮之中,他就寢食難安。恨不得儘快辦完差事,插上翅膀飛回來。
雖然不能時刻陪在她身邊,至少在她需要的時候能站到她身邊,這樣就足夠了。
江書晚心裏不知是何種滋味,她一攏衣服,別過身子道:
“喫好了就早些回去吧。宮門該下鑰了。”
“主子,您還沒睡嗎?”
門外響起汀蘭的聲音,隨即她已經叩門進來。
“主子,可是哪裏不舒服?”
說話間,人已經掀開簾子進了裏間。
只見江書晚獨自一人坐在桌前,面前放了一只空碗和兩只空碟子。
不禁撲哧一笑,道:
“主子,您是沒喫飽嗎?怎麼還躲在房中偷喫起來了。”
江書晚作勢擦了擦嘴,道:
“也不知道怎麼了,剛回來又想着那一口。就去小廚房又下了一碗來。庫房都收拾好了?”
汀蘭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
“還沒呢!這趟皇后娘娘和內務府送來的東西較多,不光有過冬的一應補給,還有北面來的特產。晚膳後,我們幾個收拾了好一會。這會,紅綃還在清點記冊。奴婢先回來了。”
她看了一眼半開的窗子,
“主子,屋裏炭火雖燒得旺,可開着窗子小心着涼。”
說着,已經走到窗前伸手關上了。順帶着看了一眼窗臺上那一支半開的綠梅。
服侍江書晚睡下,汀蘭憂心忡忡地出了門。
進入三九嚴寒,滴水成冰。
這日幾人在正殿圍爐烤火,梅常在正感嘆今年搬到渺影居,不用受嚴寒親襲。
“你們不知道啊,頤和軒和冷宮也差不了多少。屋頂門窗破了也沒人修的,到了雨雪天,那叫一個天寒地凍。內務府那般奴才更是拜高踩低,能剋扣的全剋扣了,什麼炭火,棉衣什麼的一概沒有。”
她扯了扯身上全新的棉袍,嘆了一口氣,
“不知道的以爲我們在宮裏過得如何光鮮亮麗。其實我們過得比在那普通百姓還不如。說起來,也不知道冷宮的那位怎麼樣了?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去。”
梅答應在渺影居住了幾日,每天夜裏睡在暖烘烘的被窩裏,總有種不現實的飄緲感。總以爲自己還在四處漏風的頤和軒,被窩裏抱着齊答應一起發抖取暖,祈禱着快點天亮。
淑妃抱着手中的湯婆子默默不語。
“你呀,是因禍得福了。”
吉嬪笑着一指梅答應。她一個人在景陽宮待得寂寞,最近正好天氣好,就往重華宮跑,經常一待就是一天。
“要我說,當初你就該搬到本宮那裏去。也好同本宮做個伴。”
爲了這事,吉嬪沒少說梅答應。
梅答應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有人搶着要。但來重華宮是她自己跟皇上求的,只有挨着宛貴人,她才覺得心安。自然不會去巴結吉嬪。
“娘娘那裏太好了,妾怕住不慣。”
梅答應再一次婉拒。
吉嬪摸摸肚子,她已經七個月了,預產期就在明年開春。如今她心寬體胖,漸漸得顯出些豐腴來。
“聽說,前幾日冷宮那位又鬧了一次,皇后娘娘還派太醫去看她了。”
吉嬪絮絮叨叨,她派人日夜盯着冷宮,生怕出一點子差錯。
剛說到太醫,江書晚的心頭一震。她擡頭看淑妃,見淑妃也正瞧着自己。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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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吉嬪繼續絮叨:
“要本宮說呀,那樣的大惡人還管她幹嘛!由得她自生自滅的好。”
正說着,尋芳進來,在吉嬪的耳邊耳語幾句。吉嬪的臉色瞬間變了,她激動的一抓尋芳的手臂,聲音都變了音:
“你說的是真的?”
尋芳激動地點頭,“千真萬確,那邊已經派人去永和宮報信了。”
梅答應眼皮子直跳,見吉嬪臉上滿是喜色,忙問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吉嬪瘋魔地笑出了聲,“那個毒婦,也有今天!她兒子死了!死了!”
冷宮裏,鄭月蓉抱着已經冰冷的四皇子,衝着門外等着收屍的內侍狠狠地剜了一眼。
“滾!”
兩個內侍面面相覷,進退兩難。只得插手站在門外等候。
秋霜滿臉淚痕,滑跪在地。
“娘娘,四皇子已經沒了。您放放手,讓他走吧。”
鄭月蓉兩眼無光,將四皇子緊緊貼在胸口,
“皇兒沒死,皇兒只是睡着了。名明日,皇兒就會醒了。他最聰明伶俐了,一見母妃就笑。”
“娘娘!”
秋霜哭成了淚人。她抱着鄭月蓉的腿,從地上起來,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走到牀前,鄭重地磕了三個頭。
“娘娘,您保重!”
說着轉身衝到門外,衝着大門嘶吼道:
“姓周的,你不是人!我家娘娘和小主子已經被你關進冷宮了,你還要趕盡殺絕!我就說你裝的什麼好人,給小主子派太醫!你就是個蛇蠍心腸的毒婦,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秋霜越罵越恨,乾脆站在院中指天罵地。
門邊的兩個內侍嘩啦啦地跑到她身邊,齊齊想要按住她。
也不知道秋霜哪裏來的力氣,被幾人壓在地上,還昂着首繼續罵不絕口:
“你心腸歹毒,陰險狡詐,小雞肚腸,配當什麼皇后!你給我家娘娘倒夜壺都不夠資格!呸!還有你那個狡猾如狐狸的臭爹!你們全家都是畜生!”
秋霜的罵聲透過冷宮的大門,朝着外面飄去。
“還不趕緊堵上她的嘴!”
守宮門的管事一揮手,身後又上來幾個嬤嬤,一擁而上,將秋霜壓了個嚴嚴實實。
一個嬤嬤扯出一塊帕子就要塞進秋霜嘴裏,缺被秋霜狠命咬了一口。她怪叫一聲,把塞了一半的帕子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