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雖說秋日下雨不是什麼新鮮事,可這場大雨瓢潑卻還是出乎了很多人的預料。
一般學院會在朔望兩日放假,可祁明的學院要更嚴格些,只有初一會放假幾日,其他時候都要在書院裡苦讀。
原本要回來的祁明留在了學院裡,等著大雨過去再回來,而祁昀也留在了莊子上,同祁父一起看顧著。
祁昀卻沒有停下改建酒鋪的計劃,宋管事每天定時定點地過來,一大早來,午飯前走,連著好些日子都是風雨無阻。
不過他們並沒有再去書房了,而是常常在小室裡說話。
宋管事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就算是漫天大雨也衝刷不掉他的喜悅,相反,祁昀就顯得很平靜,很有規律的吃藥休息,這也讓來定時看診的郎中十分欣慰。
其實曾經的祁昀實在算不上是個聽話的病人,開了藥,時吃時不吃,問診的時候最經常問他的就是,自己還能活多久,這都讓郎中格外有挫敗感。
現在不一樣,祁昀的身子再緩慢好轉,尋常也不再提死啊活的,態度格外端正,郎中自然為他高興。
同時,郎中也為自己高興,要是祁昀能慢慢好起來,郎中能拿到的診金也會比以前厚不少。
救死扶傷當然是醫者本職,不過郎中也是人,既然是人總是要吃飯的,能多些銀子他當然不會拒絕。
小人蔘每天就盯著祁昀養身子,至於他叫著宋管事想要在鋪子上做什麼,葉嬌連問都沒問過。
等雨過天晴後,葉嬌重新開始每天去柳氏那裡走動,等回來時往往宋管事已經離開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趁著大雨過後太陽正好,柳氏告訴方氏和葉嬌要把冬衣拿出來曬曬,準備著上身了。
這天,祁昀提起了一樁事︰“嬌娘,之前說要教你學認字的。”
葉嬌這會兒正拿著只果在吃,聞言立刻點頭,興衝衝的問他︰“我們現在就開始嗎?”
原本祁昀只是不想讓葉嬌覺得無聊,只是他自己既不會刺繡也不會插花,思來想去,記起來葉嬌之前說想要識字讀書。
之前祁明學的第一本書便是祁昀教的,現如今祁明也能去考功名了,祁昀便覺著自己也能教導自家娘子。
不過祁昀自己也不知道當初葉嬌說要學認字,是為了哄他開心還是真心實意,這會兒見葉嬌答應的痛快便知道自家小娘子有一顆一心向學的心。
這讓祁昀笑了笑,讓鐵子和小素從書房裡搬了好幾本書回來,葉嬌興衝衝的重新開始學認字。
不同於一般的孩童啟蒙,葉嬌認字速度很快,往往祁昀給她念一遍後,葉嬌就能認個大概。她原本用的那些字只是寫法變了,意思大致相同,她要做的就是一一對應。
可是學了將近十天,葉嬌卻發現,相比較於祁昀寫得一手妙筆丹青,自己的字就顯得格外醜……
小人蔘在心裡給自己辯解,這可不怪她,以前她有的只是葉子,現在換成了手,這可比葉子難控制多了!
習慣用葉子寫字的葉嬌現在拿起毛筆,也總是不自覺的把字寫的圓乎乎的。
相公寫的字,橫平豎直。
自己寫的字,像個大元宵……
抖了抖手上剛剛寫好的大字,葉嬌端詳著,突然就看到祁昀的臉色有些奇怪。
像是憋著什麼,努力地抿起嘴角,耳垂都有些紅。
葉嬌奇怪的瞧了他一眼︰“相公,你不舒服嗎?”
祁昀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聲音柔和︰“不妨事的,嬌娘,你不是一直想要看醫經嗎?我剛讓小素去拿了,就放在書房右邊架子的第二層,你去拿來我講給你聽。”
聽了這話,葉嬌立刻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可是身後突然就傳來了一聲低笑,葉嬌有些茫然的回頭,卻發現祁昀坐在軟榻上,神色淡定,似乎無事發生,感覺到葉嬌的目光,男人還溫和的問她︰“怎麼了?”
葉嬌眨眨眼,心想著大概是自己聽錯了吧,便笑笑︰“沒事。”而後就開門叫上小素一道去書房了。
屋子裡的祁昀則是披著外衣站起來,繞過了屋子中間的炭盆,去拿起了葉嬌寫的大字。
醜,是真的醜,軟趴趴的,整個字就像是躺在地上懶得起來似的。
若是自家三弟寫出這種字,祁昀怕是要打他手板。
偏偏葉嬌寫出來,祁昀就看出了一些童趣。
看久了,還覺得這種不自覺畫圈兒的字體挺可愛的。
剛剛忍著不笑是怕傷了葉嬌的求學之心,現在葉嬌不在,祁昀便再也不憋著,彎起嘴角笑出了聲。
自己真是娶了個寶貝。
不過在去書房的路上,葉嬌遇到了宋管事。
這會兒已經是傍晚時分,尋常宋管事是上午來,這會兒是不會來的,現在見著了,葉嬌停了步子,笑著道︰“宋管事來找相公嗎?”
宋管事朝著葉嬌拱手,聲音卻有些喘︰“見……見過二少奶奶,不知道二少爺現在在何處?”
葉嬌以為他是跑著來的,急忙道︰“宋管事莫急,相公就在院子裡,你去小室等等。”說著,葉嬌扭頭看著小素,“你帶宋管事過去,記得送點熱茶,讓宋管事緩緩氣,我去叫相公。”
可是宋管事並不是跑的喘,而是興奮。
他並沒有跟著小素走,而是把懷裡的賬本遞給了葉嬌,對著葉嬌低聲道︰“二少奶奶,我就不去找少爺了,這個您交給二少爺,然後幫我捎句話吧。”
葉嬌眨眨眼楮,這些日子她也沒少幫宋管事給祁昀遞東西,伸手就接過了賬本,道︰“你說。”
“就告訴二少爺,咱們,要發了!”
葉嬌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可她還是記在心裡。
等回去告訴祁昀時,就看到男人露出了個笑容,一邊翻看賬本一邊輕聲道︰“宋管事真是容易滿足。”
葉嬌有些好奇︰“相公,什麼叫發了?”
祁昀捏了捏她的耳垂,笑而不語。
一晃便是一個月過去,到了初一這天,祁明終於得了假期,找人帶了口信說是晚上就回。
柳氏格外想念小兒子,因著之前的暴雨,祁明已經是將近兩個月沒有歸家了,柳氏張羅了一桌子菜等他回來。
其實這些事情吩咐人做也就是了,不過柳氏總覺得不做點什麼這等待的時間總是分外難熬。
葉嬌跟著她一道忙進忙出,跟著遞個盤子送個碗,還順便跟著圍觀了一下做菜的過程,一直保持著感嘆的模樣。
原來那些好吃的菜是這麼做出來的,葉嬌一時間對家裡的廚娘充滿了善意。
方氏見狀便把小石頭交給劉婆子抱著,自己也上去幫忙。
等到婆媳三人歇下來的時候,祁父也帶著祁昭回了家。
跟著他們回來的,還有幾個管事,柳氏這才想起來今兒個除了是小兒子書院放假,還是家裡兩個月一次的對賬日子。
她也不上前,只讓劉婆子去給他們上茶,自己則是帶著兩個媳婦在正廳旁邊的左室坐著。
桌上擺著一碟子桃酥,葉嬌看了看柳氏,見柳氏對著她點頭,這才伸手過去拿起來吃,方氏則是怕胖,忍住了沒有動手。
而左室距離正廳不過是一道門,如今門開著,正廳的聲音能清清楚楚的傳進來。
幾位管事分別落座,但是表情卻不盡相同。
最得意的便是莊子上面的幾個管事,往常也是莊子上面的進項最多。
祁家是十里八村最大的富戶,也是最大的地主,靠著土地發財讓祁家安安穩穩的過了許多年。
這不,幾個管事剛一進門,莊子上的管事就笑眯眯的道︰“東家,今年收成不錯,大少爺這些日子盯得緊,一場大雨並沒有讓佃戶們有多少損失,七個倉裡面滿了三個。”
葉嬌吃著桃酥,她並不知道三個倉都滿了是什麼概念,但方氏心裡頭清楚,把這些糧食賣掉,少說也有五十貫的進項。
這讓方氏立刻挺直了背脊,笑容掩飾不住的得意。
莊子是祁昭管著的,方氏自然高興。
祁父也露出了笑容,卻沒說話,而是扭頭看向了剩下的幾個管事。
這些管事有些管著的是祁家的果園,還有藥園、藥鋪、酒鋪的,可他們誰都沒說話,心裡都暗罵莊子的管事尾巴上天。
他弄了個這麼高的標準出來,回頭自己的說出來還不到人家的零頭,這不是丟人嗎?
他們還在互相打眼色,希望對方先站出來,替大夥兒頂了這個雷。
就在這時,宋管事緩緩起身。
對於他願意出這個頭,其他幾個管事也不覺得意外。
酒鋪算是除了莊子以外比較好賺錢的了,往常每兩個月也能有二三十貫,雖然比不得人家的五十貫,但也不算太丟人。
宋管事年齡不小了,臉上的褶子比祁父還多,可他這會兒看起來就像是容光煥發了似的,說話的聲音也是底氣十足︰“東家,酒鋪的賬本我帶來了。”說著,就拿著賬本遞過去。
祁父卻沒看,只是問道︰“進項如何?”
宋管事似乎還很謙虛的拱了拱手,可是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得意︰“一百貫有餘。”
“ 當。”
葉嬌拿著桃酥,有些驚訝的看著方氏失手打翻的茶杯,而後小人蔘迅速的用帕子拍了拍手,抱過了被方氏嚇到的小石頭。
可是柳氏對這些卻沒有任何反應,而是愕然的看向了正廳。
一百貫?
青天白日的,宋管事是不是發夢呢!
作者有話要說︰ 葉嬌︰我寫的字好看嗎?
小素︰挺好的
葉嬌︰你為什麼拿著筷子放頭上?
小素︰說瞎話遭雷劈
葉嬌︰……哼
第十四章
宋管事說完並沒有抬頭看誰,生怕自己眼睛裡面的得意過於明顯惹人厭煩。
可是宋管事的耳朵卻是直愣愣的豎著,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倒吸氣的聲音,這讓他格外欣慰。
其實作為管事,哪怕做事做的再辛苦,這個錢也落不到自己口袋裡。
賺得多了東家多給點月錢,賺的少了就少給點,大頭還是東家的。
但在一處做事的,誰都想要搶個頭彩,兩個月裡賺了多少錢便有多少底氣!
這幾位管事的大多是跟著祁家多年的老人了,得了信任,才能做到這個位置。即使祁家三兄弟和睦,父慈子孝,但是手底下的這些人可不會真的一團和樂,尋常私底下的磕牙拌嘴、爭勝掐尖是常事。
莊子上的兩個管事當然總是領先一步,人家賺的錢多,腰杆子就硬。
現在,宋管事的酒鋪子突然異軍突起,不趁著這個機會得意一下還要等什麼時候?
祁昭有些驚訝,因著對賬的日子都是他陪著祁父,對這些鋪子的斤兩,祁昭心裡十分清楚,酒鋪雖然進項不算少,可是也不至於這麼多。
可他在驚訝過後,便是笑著看著宋管事,爽朗道:「怪不得宋管事這些日子來的勤快,這進項翻了三四倍,好!」
聽了這話,左室裡面的方氏直咬牙。
好什麼好?進項是人家的,又不是你的,跟著瞎樂什麼!
祁父則是迅速的看了看帳本,他雖然識字不多,可是上面寫的數字還是認得的。
一百二十一貫,白紙黑字,做不得假。
伸手摁住了還想要說什麼的祁昭,祁父問道:「宋管事,不過是兩個月的時間,酒鋪這麼多的進項是怎麼來的?」
並不是祁父懷疑宋管事,而是單純想要問問清楚。
對於商場的事情,祁父不清楚,也不太上心,不然也不至於把所有的都給了祁昀。
可想要從鋪子裡賺錢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能看到進項,祁父自然是高興的,只是這進項怎麼來的還是要問問清楚。
錢多錢少先放到一旁,總不能惹了什麼麻煩。
宋管事往兩邊看了一眼,就對上了一雙雙好奇的眼睛。
按照他想著的,這些事情是絕對不開口的,誰問都不說。
只是祁昀大概早就知道宋管事的心思,早早就叮囑過他:
「若是我爹問起怎麼賺的,不用說得太細,挑著大面說便是了。也不用擔心會被人偷學了去,都是自家人,分管的也是不同的攤子,咱們做的事情稍微打聽打聽就能知道,故意瞞著反倒生分。」
宋管事心裡有了章程,便對著祁父道:「二少爺月前讓我去聯絡了鎮上的幾家酒館,包下了他們的一部分酒水供應。」
此話一出,幾個管事臉上都有些訝異。
祁家因為是附近最大的地主,糧食多,釀酒的規模也不小,只是尋常都是兜售給附近百姓,以及靠著鎮上的酒鋪賺錢,可現在聽宋管事的意思,這是低價大量兜售給了酒館?
這不該賠錢嗎,怎麼反倒賺了?
宋管事沒有解釋,只是心裡得意,他們哪裡知道,如今的祁家酒鋪那可是攢了多少就能賣掉多少,根本不像是往年那樣存貨賣不出!
他們本就是傳香佳釀,如今也算是揚眉吐氣。
二少爺還說了,賺錢的日子在後頭,現在不過是開了個頭,只要嘗過的人夠多,廣而告之,他們祁家酒鋪的名聲早晚是要打出去的。
不過宋管事可不會把尾巴翹的太高,錢沒到口袋裡還是不張揚的好。
努力按耐住心裡想要抖起來的衝動,宋管事故作沉穩的站在那裡,可是任誰都覺得他的鬍子都要開心的反著長了。
祁父想不清楚裡面的道理,可也聽得出這不是得罪人的事兒,於是點點頭,臉上有了笑容:「不錯,宋管事辛苦。」
同樣沒聽懂的祁昭卻沒有祁父那麼多心思,他從小看著祁昀長大,哪怕別人都怕祁昀,但是作為大哥的祁昭卻是處處護著弟弟,他聞言立刻看向了祁父:「爹,我就知道二弟有本事。」語氣裡是掩飾不了的歡喜。
祁父當然知道自家大兒子純善,總是護著弟弟說話,不過祁父還是一碗水端平:「宋管事這一個多月跑前跑後也不容易,月錢該厚一些。」
宋管事謝過了祁父,平靜的坐了下來,心裡卻是樂呵呵的迎接著周圍人豔羨的目光。
只是對其他管事而言,他們嘴裡祝賀宋管事「財源廣進」,誇著祁昀「財神轉世」,但是氣氛卻一點都不熱鬧,反倒又沉重了一些。
瞧瞧人家莊子,五十貫。
人家酒鋪,一百貫!
這兩邊的老東西可真不給人活路,管事們恨得牙根癢癢。
在這些人當中,藥園的管事董大眼睛轉了個圈兒,心想著自己或許也能去找找二少爺聊聊?
二少爺是不是財神轉世放一邊,只要能把藥鋪進項提起來,董管事不介意抱著二少爺的腿喊他財神爺。
而在左室裡,葉嬌抱著小石頭,拿著一塊掰小了的桃酥喂他。
外面人說的話她也聽得清楚,只是有些聽懂,有些沒聽懂,能明白的就是相公賺錢了。
相公是個有本事的,葉嬌一直這麼堅信著。
可是葉嬌與方氏不同的是,換成方氏只怕要得意的哼出曲兒來,葉嬌卻沒有太多反應,只是滿心想著等會兒去告訴相公,她覺得自己懂得「發了」是什麼意思了。
柳氏則是瞧著葉嬌,越看越滿意。
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自家兒子身子好轉,手下管著的鋪子也有了進項,這可都是大好的事情。
其實柳氏作為後宅婦人,外頭說的話她也不明白,可是這就越發堅定了柳氏覺得葉嬌有福。
心裡舒坦,臉上也就笑得越發慈祥,柳氏專門讓劉婆子晚上準備一碗杏酪,她記得葉嬌喜歡吃這個。
可是相比較於葉嬌,方氏的心裡就不大樂意了。
她瞧不上經商之人,以前鋪子沒有起色的時候在她看來理所應當,可現在鋪子好起來,方氏卻覺得難受。
說不上妒忌,只是人在高處待的久了,突然被蓋了過去,難免心裡難受。
只是臉上方氏不敢把心裡的膈應表現的過於明顯,依然捧著柳氏說著話,一家人相安無事到夜幕降臨。
祁明入夜之後才到家,全家在一起吃了個團圓飯。
只是郎中叮囑過,祁昀在晚上依然不能出屋,也就沒有過來吃。
葉嬌作為祁昀的娘子,自然是要列席的。
她也拿到了柳氏給自己準備的杏酪,卻不吃,而是讓小素找了個食盒裝起來。
而在晚飯的時候,祁父先是誇了一下自家二兒子的本事,剩下的時間就是關懷三兒子。
祁明今年不過十二歲,按理說還是調皮的年紀,可是自小讀書,生生的帶出了些少年老成的感覺。
不過是兩個月不見,因著他年少,如今看到居然覺得比上次見長高了些。
祁明的那張還帶著稚氣的臉上一直很冷靜,只有在柳氏一句句心疼一句句想念的時候才臉頰微紅。
不過環視一周,祁明顯然是在找祁昀。
他是被祁昀帶著啟蒙的,對二哥的感情非同一般。
等吃罷了飯,他板著臉對著葉嬌道:「二嫂嫂,今天晚了,等到了明天我定去看二哥。」
「好。」葉嬌笑著應了,待祁明離開,這才提了食盒往回走。
提著食盒進了院子,快步走到臥房門前,推開了個縫,葉嬌剛剛側身進去就迅速合了門,生怕讓外面的寒氣進來。
關門落閂,再把門簾落下,葉嬌想著,趕明兒個要和小素說一聲,也要換上正廳裡面那樣厚厚的門簾了。
一回身,就瞧見了披著外衣盤腿坐在軟榻上的祁昀。
祁昀似乎沒有發現葉嬌進來,背對著門口,坐姿端正,格外專注。
葉嬌輕手輕腳的把食盒撂下,而後進了內室,站在祁昀身後探頭看去。
軟榻上頭擺著一方矮桌,上面是個鬆木色的棋盤,祁昀手邊放著兩個棋簍,一黑一白,正慢慢地往上面擺著。
葉嬌還準備再看看,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攥住了。
女人一偏頭,就對上了男人的眼睛。
這會兒已經入了夜,屋裡點的蠟燭把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柔和的薑黃色光亮,連祁昀總是蒼白的臉色現在瞧上去也柔和了許多。
他原本是單手握著葉嬌的手,感覺到女人的指尖微冷,便鬆開了棋子,雙手握上去,用掌心的溫度給她暖著,嘴裡問道:「怎麼手這麼涼?」
葉嬌側身坐到了他旁邊,把指尖縮在男人掌心,臉上笑眯眯的:「娘讓人做了杏酪,我帶回來給你。」
祁昀有些不贊同的看著她:「你自己吃便好了,天這麼冷,何苦要提回來讓自己受凍?」
葉嬌依然笑著看他:「我答應過相公的。」
祁昀細想了一陣才想起來,之前葉嬌是說過要帶杏酪回來給他吃,只是過去的久,祁昀都記不清了,偏偏葉嬌還記得清楚。
心裡暖烘烘的,祁昀又握住她另一只手,輕聲道:「下次,讓別人送過來,別總勞累自己。」
葉嬌應了一聲,眼睛則是看向了棋盤。
祁昀本是打打棋譜換換腦子,見她有興趣,便道:「想學嗎?」
可這次葉嬌答應可不像是之前學認字那麼痛快。
她學認字,為的就是讀的懂醫經,不至於當睜眼瞎子,就算知道又難又麻煩她也樂意。
可是這個黑子白子的一看就很難,學來了也不知道做什麼用,葉嬌坦誠的開口道:「難不難?難我就不學了。」
祁昀不由得彎起嘴角,依然攥著她的手,讓她坐到自己對面,緩聲道:「咱們不學難的,只玩五子棋,做個遊戲罷了。」
只要祁昀說不難,那就是不難的,葉嬌對自家相公一直是盲目信任,立刻興衝衝的點頭。
祁昀收拾了棋盤上的棋子,一邊收拾一邊給她講規則。
葉嬌一聽,果然簡單。
拿著棋簍,葉嬌覺得怪不得精怪們都相當人呢,真有意思。
不過下著棋的時候,祁昀有一搭無一搭的和她說著話,葉嬌也沒有任何隱瞞,把今天發生的事情都細細的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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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昀並不意外宋管事會得了誇讚,雖說現如今酒鋪剛剛走上正軌,賺的錢遠沒有那些大酒鋪的多,可是相比較之前確實是進步很大。
超過了莊子上的進項有些讓祁昀意外,卻也不算驚人。
只是聽了方氏打翻茶杯,祁昀抬了抬眼睛,輕聲道:「嬌娘,不用太在意。」
方氏小氣了些,也不甚聰明,可是自有大哥祁昭看著不會出什麼大事。
祁昀只是不想讓葉嬌因為方氏多想。
葉嬌正捏著棋子盯著棋盤考慮下一步怎麼走呢,聞言,有些驚訝的看著他:「我在意什麼?大嫂打碎的又不是咱們的茶杯,娘都說不用她賠了。」
祁昀先是一愣,而後就彎起嘴角:「說得對,嬌娘真聰明。」
他怎麼又忘了,自家娘子的那顆心最乾淨不過,清的像水,有著尋常人身上已經很少能見到的善良。
真好。
略略玩了兩把,祁昀讓著她,兩人各贏一盤,見時候不早便收拾了棋盤。
祁昀吃了杏酪,葉嬌拆了頭髮,洗漱之後便要睡了。
不過在吹蠟燭之前,祁昀從牀上坐起來,看著正裹著被子躺在軟榻上的葉嬌,猶豫了一下,男人輕聲道。
「嬌娘,晚上……」
「一起睡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