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檀兮傍晚到的,去敲戎黎家的門,沒有人開。
隔壁秋花老太太家的門開了,戎關關鑽個腦袋出來:「徐姐姐。」
她手上提著蛋糕,還有一袋子菜,走到隔壁:「哥哥呢?」
戎關關說:「哥哥中午出去喝酒了,還沒有回來。」
「他一個人嗎?」
「不是,和程及叔叔一起。」
徐檀兮撥了戎黎的手機,他沒有接。她從迭羅山下來已經打了好多個了,他手機沒有關機,但是沒人接。
她等了許久才掛掉,對戎關關說:「晚飯到徐姐姐家去吃,等會兒來叫你。」
「好。」
徐檀兮提著蛋糕回自己家,天邊的雲霞像火紅的錦被,鋪在蔥綠的山巒上,紅的紅,綠的綠,交相輝映,天然雕飾。
夕陽下的影子一顛一簸,徐檀兮走路很慢,腳步邁得有些奇怪。
「小徐回來了。」李銀娥見她手上提了很多東西,上前去幫忙提,「怎麼買這麼多菜?」
她笑得溫婉:「今天是戎黎生辰。」
李銀娥看她風塵僕僕,心疼她勞累:「你開了一路的車,去歇會兒,我來做吧。」
她說不用:「我做吧。」
李銀娥隨她了,跟著一起去廚房,打打下手什麼的。李銀娥突然誒了一聲,才發現:「小徐,你腳怎麼了?」
她走路有一點點跛腳。
「不要緊,就是走多了路而已。」
七點左右,飯還沒做完,有人咣咣敲門,李銀娥正好在院子裡擇菜,以為是戎關關來了,起身去開門:「飯還沒好呢。」
來的人說:「開門。」
咣!咣!咣!
「開門。」
得,不是關關,是戎黎。
李銀娥打開門:「你敲這麼大聲幹嘛,也不怕吵著街坊。」
戎黎雙眼泛潮,眼角殷紅,反應有一點慢,看了人好幾秒,然後左右揮手,像在趕蒼蠅:「閃開,我是來看徐檀兮的。」
閃開?
這沒大沒小的東西!
李銀娥嗅了嗅,好重的酒氣:「你這又是喝了多少酒。」
他還不耐煩:「閃開。」
李銀娥無語。
他居然有小徐那樣溫柔漂亮、善良體貼、高風亮節、有錢有車……的女朋友,氣人不氣人?!
李銀娥沖著廚房叫了句:「小徐,你來一下。」
徐檀兮聞聲,從廚房出來,她身上還圍著圍裙,見是戎黎,笑著上前:「回來了。」
李銀娥說:「又喝醉了。」
徐檀兮蹙了蹙眉,他身上的紋身還沒全好,哪能這樣喝酒。
「你自己回來的?」他也沒帶手電筒。
戎黎站在門檻的外面,他站得穩,也不晃,除了眼睛紅點濕點,不像酒後。
他說:「程及送的。」
徐檀兮看看屋外,程及已經走了。
「我去廚房看看火候。」李銀娥溜了。
門口的燈籠是開著的,光線很亮很亮,一兜杏黃色的光從他頭頂潑下來,被他睫毛擋下了個影,睫毛一顫,影子跟著一搖。
燈光最愛美人臉,一幀就是一畫,哪一處都描得精緻,兩三分夜色迷離,七八分酒意醉人。
徐檀兮將門開大一點:「你先進來。」
戎黎站著不動:「不進去。」
「怎麼了?」
他質問:「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徐檀兮解釋:「我在寺廟裡,那裡有規矩,不可以帶手機進佛堂。」她也問他一樣的問題,「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她從佛堂出來就給他打電話了,可他沒有接。
當時戎黎在喝酒,已經有幾分醉了,不清醒的時候,他也會任性,也會耍脾氣。
「我給你打了二十八個,你也給我打二十八個,我就會接了。」
他好像在說:你看,我都給你打二十八個電話了,生氣了,真生氣了。
徐檀兮答應他說:「我知道了,下次我就一直打一直打,你不接我就不停下。」
他好像很糾結:「算了,下次我接你電話。」
徐檀兮笑:「酒醒了嗎?」
「我沒喝醉。」
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喝醉。
徐檀兮比了個剪刀手:「這是幾?」
「二。」
還會乖乖回答,大概七分醉。
「外面很冷,進屋好不好?」
他把手遞過去。
徐檀兮牽著他進院子了:「晚飯吃了嗎?」
他腳步還算穩,有問有答:「吃了花生米。」
徐檀兮帶他進了堂屋:「程先生沒給你買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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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給戎黎倒了一杯溫水。
戎黎端著水喝完了:「買了。」他評價,「但是不好吃。」
徐檀兮啼笑皆非:「還要不要喝水?」
「還要。」
她又去給他倒了一杯,待他喝完,哄著他說:「你先去睡會兒好不好?等飯好了我叫你。」
他眼睛裡起了一層水霧,微微醺:「去哪兒睡?」
「去我屋裡。」
他把杯子放下,手又遞過去:「好。」
徐檀兮牽著他上樓。
他走著走著,又問:「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徐檀兮耐心地再回答了一次:「因為我在寺廟裡,那裡有規矩,不可以帶手機進佛堂。」
「哦。」
他進屋就開始脫衣服。
徐檀兮轉過身去,非禮勿視。
他把外面的衣服脫了,自己躺上去,蓋好被子,臉露在外面,手也放在外面:「徐杳杳。」
「嗯。」
徐檀兮小心瞧了一眼,見他躺好了,才轉過身去,把他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撿起來放好。
「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他問第三遍了。
徐檀兮哭笑不得:「因為我在寺廟裡,那裡有規矩,不可以帶手機進佛堂。」
「哦。」
他側著頭,臉在她枕頭上輕輕蹭了蹭,埋怨說:「你給我買的秋褲好醜。」
徐檀兮走到牀邊,把被子掖好:「暖和就行。」
他語氣十分不滿:「程及笑話我穿秋褲。」極其不滿,「程及是狗。」
徐檀兮啞然失笑。
他又念叨了兩次「程及是狗」。
徐檀兮說:「不罵人了,閉上眼睛睡覺。」
「哦。」
他閉上眼睛,咕噥了一聲:「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徐檀兮沒說話了,等了一會兒,起身出去,他立馬睜開眼,拉住她。
「怎麼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醉酒的緣故,他脖子都紅了,他用瀲灧潮紅的眼睛看著她,大膽又直白地說:「我想跟你生孩子。」
他酒後渾渾噩噩的腦袋牢牢記住了一件事——父憑子貴。
徐檀兮愣著沒回答。
「好不好?」
他催問完,手上稍微用力,把她拉到了牀上,她重心沒穩,整個人撞到他身上。
她頓時面紅耳赤,正要爬起來,他的聲音在耳邊響了:「你要不要睡我,嗯?」
徐檀兮呆住。
他追問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之後聲音越來越小,呼吸漸漸平穩。
他喝的應該是洋酒,聞著也能醉人。
徐檀兮有點頭暈目眩,趴著好久沒動,等他慢慢鬆手後,她輕喊:「戎黎。」
「戎黎。」
他睡著了,側著睡,身體慢慢、慢慢本能地蜷縮起來。
徐檀兮抬起頭,吻他的額頭。小時候的阿黎是不是就是這樣,很聽話,很脆弱。
院子外面有人敲門。
「來了。」李銀娥去開門。
是秋花老太太帶著戎關關過來了,老太太還拎了個竹籃子,籃子裡有一碗熱騰騰的長壽面。
「戎黎回來了沒?」
李銀娥說:「回來了,在屋裡睡覺呢,他喝多了酒,小徐在照顧他。」
「那怎整,這面也不能熱啊。」
長壽面是老太太手工拉的,一根就是一碗,不能斷的。
在祥雲鎮,生日的人都要吃面,長長一根的那種,李銀娥正愁沒有長壽面呢,她不會拉。
她接過籃子:「甭管他,不能熱就不熱,待會兒醒了讓他吃冷的。小徐為了給他弄生日禮物,腳都腫了,他還擱家裡鬧彆扭,慣的他喲。」
秋花老太太聽得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