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那日蔣念心故意用言語刺激謝母，反倒讓謝母記起來謝末桃和謝予。
雖說想起來什麼，但精神肉眼可見的一日不如一日。
常常看着窗外發呆，也不怎麼愛說話，只是謝末桃過來照顧她的時候才說幾句。
這日，護士查完房之後，謝末桃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連忙喊住她。
“你好，我想問一下，我媽媽最近的病情是不是又嚴重了？”
“可是明明她已經記起我了。”
謝末桃擔憂的問。
焦急的想要伸手抓住護士的手臂。
“這個……您得去問常醫生，我只知道現在您母親用的藥劑量確實比之前更大了。”
“想來可能是……”
護士戴着白色的燕帽，黑髮挽起像綿羊的尾巴，寬大的口罩遮着半張臉，支支吾吾地說。
她也不清楚，她就是個實習生，今天另一個護士請假了，她是來替她查房的。
另一個護士早上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別忘了42號牀的病人用藥要加量。
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別的就不知道了，還是到了病房看單子才知道，屋裏是一個患有阿爾茨海默症的病人。
看老人的面容，怕是已經得病很久了。
流露出同情的表情，無奈的走開了。
謝末桃望着護士離開的背影，眼神沒有焦距，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可以留住媽媽。
謝母在電梯裏摔倒之前精神還不錯，一整天都拉着她的手講話，把她當成護工。
現在明明記起她了，可一天卻說不了五句話。
謝父更不敢告訴她，謝末桃已經知道她不是二人的親生女兒了。
謝末桃轉身推門，回到房間裏。
正巧碰到謝母踩着拖鞋從裏面走出來。
“媽媽，您要去哪兒？”
謝末桃快步走上去，扶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攙扶着。
“扶我出去走走吧。”
“很久沒有出去了。”
謝母看了一眼謝末桃，語氣平淡的說。
慘白的雙脣嚅動，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麼心事。
“好。”
謝末桃輕輕點頭，激動的說。
謝母想要下樓去走走，這是好事。
兩人走到走廊裏，徑直走向電梯。
電梯一側的飲水間裏不動聲色的走出一個女人，僅露出一只眼睛，身上穿着一件護士服，未施粉黛，陌生而詭異。
謝末桃瞥了一眼，疑惑不解，17樓一直只有三個護士，什麼時候多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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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經常來照顧謝母，也沒見過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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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對上謝末桃的視線，立刻轉過身去，背對着她。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謝母走進電梯裏，謝末桃緊隨其後。
對剛纔看到的陌生的護士僅一霎那的好奇和懷疑，片刻便拋到腦後。
注意力都放在謝母身上，生怕電梯升降又引起她的不適應。
謝母並沒有什麼異樣，不一會，電梯就到了底層。
“媽媽，我陪您去後面的公園走走吧，我來的時候看那到那裏開了好多鮮花，您不是最喜歡鮮花嗎？”
謝末桃莞爾一笑，那雙好看的杏眼驀然炸開的喜悅的煙花。
她得保持每天的熱情和喜悅，這樣對謝母的病情好。
不然兩人都繃着一張臉，會讓謝母的心情更低落。
“好。”
謝母輕輕一笑，扯着嘴角上揚，十分艱難。
伸出一只佈滿皺紋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走出電梯。
眼眸裏好不容易有了一抹暗淡的光，瞥到謝末桃的臉上，又漸漸消失。
她這個女兒很美，從小就長得漂亮，只是跟她一點都不像罷了。
都說就算不是親生的孩子，養着養着也就像一家人。
這話不假，謝末桃跟謝父確實越長越像，只是從哪兒看都不像謝母的女兒。
大概是從那次進手術室之後，腦子清醒了不少，曉得自己時日不多了。
也聽說了謝予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
這孩子該有個幸福美滿的生活，不該把時間浪費在她這個老太婆的身上。
公園裏，花草樹木繁多，風景如畫，如癡如醉。
中央寬敞的噴水池裏是一個金魚雕像，吐着細細的水流，碧波盪漾。
任誰看了都會神清氣爽，開闊心胸。
謝母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只是一味的把手搭在謝末桃的胳膊上，行屍走肉般走在鵝卵石小路上。
突然站住，盯着面前的噴水池一旁嬉戲玩鬧的幾個孩子，眼睛裏沒有聚焦，好似陷入了某種思緒。
伸出另一只手，緩緩擡起食指，指着其中一個穿着碎花裙六七歲模樣的小女孩說。
“我剛見到你的時候，你就像她一樣。”
語氣平淡，像是在閒談一般。
謝末桃扶着謝母的手臂一顫，瞪大眼睛看向她，不可思議的模樣。
“媽媽……您在說什麼。”
星眸轉動，慌張得不得了。
是爸爸跟媽媽說了嗎？
她怎麼會突然提這件事情。
“你不是我的女兒。”
“從前我沒有記起你胡亂說的話，是真的。”
“你一時接受不了，甚至不信，都是可以，你回家去找我和你爸爸的結婚證，在夾層裏夾着一張你的領養證明。”
謝母堅決地說。
“我……知道。”
謝末桃垂眸，抿了一下嘴脣，斷斷續續地說。
頓了兩秒。
擡眸看着謝母，如水的眸子似乎蒙上了江南水鄉的煙雨，委屈而憂傷，只一眼，便讓人心疼。
“我收拾房間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就在一個月前。”
“這樣也好。”
謝母輕輕一笑，慘白的一張臉，凹陷的眼眶格外突出，緊緊地閉上雙眸，好似鬆了一口氣。
“但是，媽媽，我不會去找我的親生父母，她們不要我了，我也不要她們，您和爸爸就是我的親生爸媽。”
謝末桃激動地說。
“孩子，不是她們不要你了，應該是你走丟了。”
謝母驀然睜開雙眼，想起當年的事情，緩緩開口。
“孤兒院院長說她撿到你的時候，你的額頭磕破了，抓着她的手喊媽媽。”
“問你什麼，你都不知道。”
“我們去領養你的時候，你因爲傷勢嚴重，發燒還沒好，我們把你送去醫院，等你醒來的時候，什麼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