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末桃一怔,目光呆滯地望着她,眨了眨眼睛。
她是走丟的?
爸爸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些事情。
擡頭對上謝母的眼睛,鼓足了勇氣,堅決地說。
“您和爸爸養育我多年,不管我是什麼原因離開親生父母的,我也不會再回去了。”
只一霎那,她竟然會幻想,自己的親生父母是不是一直在找她。
可若是真的去找了,這麼多年,怎麼會找不到她,當時她都六七歲了。
大概他們已經忘記了她,那她何必再去糾結這種事情呢。
謝母轉身,正對着她,伸手撫摸她的臉龐。
“好孩子。”
“我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媽媽以後離開了,你能不要太難過,我走了,你就去找你的親生母親。”
“你在這世上還有一個媽媽,讓她代替我繼續愛你。”
眼眶裏充盈着淚水,低頭,用手背擦拭了一下。
謝末桃立刻搖頭,腦袋大幅度地擺動,長長的睫毛慌亂的眨動,連成珠的眼淚一個接一個從星眸裏涌出。
落在地上,無聲勝有聲。
脆弱無比的內心,經受着難以忍受的折磨,喉嚨間滾動着難以出口的言語,哽咽間,聲音又細又輕,彷彿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似的,變得艱難無比。
“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媽媽,你不會有事的。”
“我問過醫生了,他說你不會有事。”
這話表面上像是在安慰謝母,實際上是自我安慰。
她不能接受這個結果,腦海裏一幕幕涌現出年幼時的畫面。
謝母對她的愛不比任何一個媽媽少,甚至更多。
旁的小孩要什麼玩具和喫食,因價格昂貴,媽媽可能就不給買了。
記憶裏,謝母從沒有拒絕過她任何一個請求,只要她說出口的要求,就一定會得到肯定的答覆。
就連幼時因爲不喫飯,被謝母打手,委屈地哭了。
謝母看到她哭,會忍不住掉眼淚,丟了手裏的雞毛撣子,把她抱住安撫。
她也是第一次當媽媽啊,還是給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當媽媽。
謝母嘆了一口氣,輕輕握上她的手,輕柔地拍了幾下。
“別哭了,媽媽明白。”
堅決的語氣。
她心意已決,等她離開了,便讓謝父陪着她去找親生父母,只有這樣,她才能放心地離開。
否則就算到了那九泉之下,她也會擔心她一個人要是受了旁人的欺負可怎麼辦。
謝父也終究不能成爲她的靠山一輩子,是人就會死去。
可是她要是找到了親生父母,就不一樣了。
一定會有更多有血緣關係的同輩,晚輩……陪伴着她的後半生。
謝末桃抽噎了幾聲,快速收住眼淚。
她不能哭,媽媽看到她這樣,一定很揪心,會加重她的病情。
“嗯。”
佈滿淚痕的小臉,艱難的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笑容。
醫院,17樓。
謝末桃和謝母走後,飲水間裏的女人走了出來,路過病房,站在門外,停頓了幾秒。
站在門口,望着空無一人的房間,好似在想什麼。
“你是哪個室的?”
身後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
一回頭,是一個護士,手裏拿着本子,好像從旁邊的病房查房出來。
看到面前的女人十分疑惑。
這一整層今天就兩個人值班,另一個人還請假了。
戴着醫用口罩,穿着護士裝的女人轉過身,仔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護士。
瞥見她掛着一個實習的名片,眼眸漸漸冷靜下來。
“我是外科那邊的,常醫生讓我來17樓幫忙,說是你們這人手不夠。”
“哦。”
“確實,另一個人請假了,我光查房就查了兩個多小時,快累死了。”
“你也是實習生吧,我之前沒見過你。”
小護士嘆了一口氣,壓根沒懷疑,攬上她的胳膊,拉着往護士站走。
“就知道欺負咱們這些實習生,天天讓我們加班。”
抱怨地說。
身旁的女人比她高出半個頭,身形修長,身段看背影瞧着就與旁人不同。
高傲地擡着頭,像是豪門嬌養的小姐。
小護士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兩人走進護士站,放下手裏的東西。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兩只手揉着後背。
“哎,我還得去給42牀的病人配藥。”
“忙死我算了。”
不耐煩地說。
另一個女人並沒有坐下,站在一旁,聽到她的話,眼睛一亮。
白嫩修長的手掌拍到她的肩膀上。
“我去吧。”
“真的嗎?”
小護士激動地說。
她願意替她去配藥,真是心善。
外科那邊那麼忙,她也忙了一天了,這會兒又被差遣過來幫她,真是辛苦她了。
“當然。”
女人親切地說,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一動,好似在笑。
眼角微微下垂。
“你知道42號牀要配什麼藥嗎?這裏記着呢。”
小護士立刻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本子,遞到女人手上。
生怕她反悔。
“太感謝你了,過會下班,我請你去喫夜宵。”
女人接過本子,並沒有打開,視線落在上面。
沉默不語,片刻,敷衍地點了點頭。
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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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你沒拿配藥室的鑰匙!”
還沒走幾步,身後再次傳來小護士的聲音。
身體微微顫抖,不着痕跡地恢復了剛纔的鎮靜。
還以爲她發現了什麼呢……
立刻扭頭,不緊不慢地走過去,接過她手裏的鑰匙。
“謝謝。”
“應該我謝謝你。”
小護士臉上洋溢着喜悅,擺了擺手,天真地說。
轉身不再看她,坐在椅子上仔細地查看今天的查房日記。
配藥室裏。
一個身高較高的女護士挽着並不標準的髮型,戴着燕帽,左顧右盼,伸出手往上拉了拉口罩。
掏出鑰匙,不熟悉的挨個試了每一個鑰匙。
許久纔打開門,瞥了一眼走廊裏空無一人,故作鎮靜地走了進去。
順手關上門,一陣“嘩啦”聲,門被從裏面反鎖住。
女人靠在牆上,一只手捂着領口的位置,胸脯上下起伏,另一只手快速地解開口罩。
一張完整的熟悉的臉暴露出來,沒有一點妝容。
但一眼就能認出她是誰。
蔣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