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不知道?!”那男人據理力爭,“我家裡有人是百草堂的!清虛仙君修為至深,血更是無價之寶!他自己身上就是解藥,卻不肯救我們的命!”
一傳十,十傳百,幾乎所有人都開始盯著風停淵的血。
“不行,太瘋狂了。”有人發抖道,“清虛仙君祭天是為了誰?!他身上又有多少血,能救這麽多人的命?一人一滴都不夠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外圍的屍鬼越來越多,拿著武器抵抗的修士也有更多變成了屍鬼,僵持在高台下不肯離去的人焦灼如熱鍋上的螞蟻。
原本維護清虛仙君的人佔多數,然而動搖的人卻越來越多。
“他那麽厲害,難道不該救我們嗎?這不是他的責任嗎?說到底,天幕為什麽又破了,不就是當年沒補好嗎?如果當年真的好好補了,現在怎麽會出問題?”
“他祭天還不是為了護著城外的人,難道我們的命就不如城外的珍貴嗎?”
“我們做錯了什麽?我們也只是想活命而已啊?!我們這麽多人在下面磕頭,他看不見嗎?他只是不想看罷了!他又有什麽高貴的?”
“反正他也流了那麽多血,少一點又會怎樣?又不會死!他可是清虛仙君啊!”
“就算死了,他一個人救我們這麽多個,不也是賺了嗎?憑什麽別人都能被救,輪到我們就是犧牲品啊!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
高台之下亂哄哄的,外圍屍鬼嘶吼的聲音像是催命的喪鍾,焦躁不安的人群高聲爭執,群情激奮,甚至大打出手,卻都忌憚於漆黑冷肅的長劍渡厄,誰也不敢上前。
直到一個抱著男孩的女人,裹著風衣,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顫顫巍巍走上高高的玉石階梯。
她跪下來給清虛仙君磕頭,又按著男孩的腦袋,讓他也磕頭。
風吹開她的頭巾,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清虛客棧的老板娘。
短短半月,她像是蒼老了很多,原本慈眉善目的臉上如今是深深凹陷的皺紋,感染後膚色變得蒼白,連從前熱情爽朗的眼神也變得呆板。
她嘴唇顫抖:“公子,仙君,我不求您救我,只求您救救我的兒子……張豆豆他是個好孩子,您見過的,您認識的。我第一個女兒,早夭死了,我只有這麽一個兒子,我可以去死,但他,他還小啊,他做錯了什麽。”
她像是死魚一樣僵硬的眼裡,流出淚水,又開始拚命磕頭,已經僵化的青白肌膚如石板裂開,裡面流不出血來。
渡厄在識海中睜開眼,抱著胸看著風停淵,懶洋洋道:“她還有理智,沒完全變成屍鬼,要殺麽?算數嗎?”
風停淵長睫低垂,端坐高台,失血後面容愈發蒼白清冷。
他久久沒有回應。
渡厄像是早就猜到,又像是幸災樂禍,又像是惱火,嗤了一聲:“你就心軟吧……她一個不算什麽,他們會害死你的。”
張豆豆吃了地上刻痕裡的一點血,原本已經青白的皮膚,又逐漸露出活人的血色,他砸吧砸吧嘴,神使鬼差地伸出手,又想再討一點血吃。
老板娘扇了他一巴掌,又抱著他無聲地哭,自己沒要一丁點血,磕了頭從高台上退下。
然而迎接她的是無數隻探究的手:“他吃了仙君的血?吃了多少?有沒有用?”
“他複原了嗎?!讓我看看!”
老板娘拚命護著張豆豆,卻無濟於事,無數隻手凶狠地把她拉開,剝開張豆豆的衣物,檢查他的身體,眼裡射出狂喜。
消息不脛而走,無數人高喊著:“是真的!仙君的血能治病!!!”
一時間,人群像是瘋了,如同擁擠的魚群一樣爭先恐後地從階梯攀爬而上,無數隻手爭搶著地上的血,用手去抹,往嘴裡塞,趴在高台上像狗一樣去舔,還沒舔到,又被後面的人撞開,推下高台,新的人擠在原來的位置上舔舐。
地上能有多少血?很快就被舔幹了。
不知是誰帶頭,膽戰心驚地去摸風停淵身上的血,有人帶頭,其他人就是死也敢上前的。
吃一口血夠嗎?不夠的話只能再吃第二口,反正大不了就是個死,仙君總不能把他們全殺了!
他們還不是屍鬼,仙君可是仙君,怎麽能殺人呢?
他們只是吃一口血而已,仙君怎麽能跟他們計較呢?
原本死都不肯上高台的人,眼看著別人都得到了仙君的血,自己嫉妒得眼睛發紅,惡狠狠地想,別人都做了,他不做,那豈不是虧了?
他本來也不願做的,是別人做了,他才不得不做的,要怪也不能怪他。
不知是誰最先,大著膽子,狠狠咬了清虛仙君一口。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肉總比血還要更加滋補,再說,血都已經不流出來了,只有傷口才會繼續流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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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厄揣著手,冷眼看著。
別人不清楚,它卻清楚得很。
風停淵所有的法力都已經注入祭天陣法了,就算他現在反悔,想殺人,也做不到。
陣法就像是一個漩渦,一個無底洞,瘋狂汲取他體內的法力,像是要將他活生生抽乾。
偏偏他還無法停止,無法中斷。
那可是浩瀚無垠的天幕,橫亙人間和異界,豈是一個人血肉之軀能補上的?
當年有九十九個元嬰修士輔助他,事後九十九人都修為大損,動了根本,終生難以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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