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疼
天際隱隱泛起了微光,周遭建築被鍍上一層亮色。
幾個男人氣勢汹汹朝姜妍他們走過來。
「你們是什麼人?」領頭的男人手裡還拿著鐵棍子,凶神惡煞︰「在這裡幹什麽!」
雲採害怕得都要哭了一個勁兒往姜妍身後瑟縮。王淮椿還在硬撑擋在最前面,但是看得出來,他也害怕,畢竟是剛剛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沒經歷過這麽刺激的事情。
姜妍站出來說道︰「我們是記者。」
一聽到記者兩個字,幾個男人臉色頃刻變了,領頭的戴眼鏡那男人說道︰「你們拍了什麽,給我看看。」
姜妍望向王淮椿︰「別給他。」
王淮椿聞言,連忙護住攝像機後退幾步。
「你們親犯隱私了。」那棍子那男人威脅說︰「必須把拍攝的內容刪掉!」
王淮椿故作聲勢道︰「法,法律規定了,我們記者有在公共場合拍攝取證的權利。」
「這裡不是公共場合,這裡是敬老院,你們未經我們同意,私自拍攝,親犯了老人的隱私。」
雲採害怕又憤怒,聲綫顫栗︰「你還說親犯老人隱私,明明是你們虐待老人,我們要曝光這黑心養老院!」
姜妍連忙拉了拉雲採,現在說這樣的話,只會激怒對方,最好就是跟他們磨時間,等警察過來。
她問︰「你們養老院的老人,起牀都這麽早麽?」
那男人說︰「老人睡眠少,醒的早,有什麼問題?」
「老人是自願起牀的麽?」
「你管他們是不是自願,廢什麽話,快把攝像機交出來。」
幾個男人上前搶奪,王淮椿死死護住攝像機︰「別動手!你們這樣做,是違法的!」
有不少老人趴在窗臺上,探著腦袋朝外面觀望,眼神裡帶著緊張和焦慮。
姜妍抱緊了手裡單反相機,這些都是證據,絕對不能給他們。
離她最近的男人跑過來,拉住姜妍的單反帶子,搶奪她的相機。
姜妍在戰火紛飛的中東待了這些年,身形也還算敏捷,直接從那男人手臂下躲過去,抱著單反相機,朝著後門跑去。
「攔住他!保安!攔住他們!」
前面跑出來幾個衣著類似保安的男人,一把將姜妍攔腰拖住,搶奪她手裡的相機。
姜妍被推搡著摔倒在地,她用身體死死護住相機,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拿到相機!
天光漸明,大門外突然傳來呼啦呼啦的警笛聲。幾分鐘後,穿制服的民警迅速衝進養老院大門。
「住手!」
「警察,不準動!手抱頭,蹲下!」
姜妍趴在地上,髮絲散亂,狼狽不堪。
她太陽穴突突的,臉脹得通紅,手還緊緊抱著相機,就像一條蟒蛇,僅僅纏繞著自己的獵物,誰要來搶,咬死他!
「姜姐,你沒事吧!」雲採跑過來扶起姜妍。
「沒事。」姜妍拍了拍衣角的灰塵,檢查相機,幸好沒有壞,她重重鬆了口氣。
「嫂子,怎麼是你?」穿制服的小汪精神氣十足,小跑過來,一臉詫异︰「是你報的警啊?」
姜妍點點頭,環掃這幾位穿制服的民警同志︰「你們來得很及時,謝謝。」
小汪知道她在找誰,他撓撓後腦勺︰「今天陸隊休假哎。」
姜妍接過雲採遞來的濕巾紙,擦擦臉,漫不經心︰「誰問他了。」
養老院幾個鬧事的男人都已經被警察制服,院長匆匆跑了出來,正跟警察交涉著︰「哎,你們不能這樣啊,驚擾了老人,你們負的起責任嗎!」
警察來了,姜妍就有底氣了,對王淮椿喊道︰「淮椿,攝像頭架起來,繼續拍。」
王淮椿也倍受鼓舞,連忙道︰「好!」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她必須要把這個敬老院的黑料全部挖出來,所有見不得光的罪惡和腐朽,今天都要拿到陽光下來晾晾。
「姐,你膝蓋流血了。」雲採驚呼。
姜妍這才注意到,左脚膝蓋擦破,鮮血順著小腿,蚯蚓似的往下滑。
「破了點皮,沒事。」姜妍幷不在意,用紙巾擦拭了順延而下的血迹。
以前在戰區的時候,大傷小傷無數,這點破皮不算什麽,採訪要緊。
她讓王淮椿端起攝像機,她拿出話筒,走進養老院,要採訪老人。
警察在這裡,院長沒有辦法阻攔他們,現在是最好的時機,錯過了就沒有了。
養老院大樓裡,老人爭先恐後要講話,你一言我一嘴,一腔憤怒亟待發泄。
「記者同志,警察同志,這幫傢伙不是人啊!」
「他們每天讓我們四五點就起牀,比我們打掃清潔衛生,不起來的就要挨打!」
「他們打耳光,還用針扎。」
「每天給我們吃的,連猪都不會吃。」
「上個月老周想跳樓自殺,被他們發現,關了兩個月的禁閉,出來的時候,都精神病了。」
姜妍瞭解到,這個養老院的老人,很多孤寡,或者子女一般都在外地,逢年過節都不會回家的,以爲將老人送到養老院來便萬事大吉,殊不知,這才是將父母送入了魔窟。
「不要急,慢慢說。」姜妍安撫著身邊一位泣不成聲的老奶奶︰「別怕,已經沒事了。」
然而就在這時,不知是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生拉硬拽往外扯。
姜妍回頭,看到一身便衣的陸凜,臉色冷成了修羅閻王。
「你怎麼…」
姜妍還沒來得及說話,陸凜直接抽走了她手裡的話筒,插在王淮椿的衣兜裡。
「哎,我還沒採訪完!」
陸凜把姜妍扛起來放在肩膀上,怒氣衝衝往外面走。
又扛!
姜妍被他顛兒得難受,捶了捶他的背︰「你放我下來。」
這麼多人,臊不臊。
陸凜將她扛出養老院,小汪連忙凑過來︰「陸隊,你抓錯了,這不是壞人,這是記者同志噠。」
姜妍被陸凜扛肩膀上,說話都是一顛兒一顛兒,斷斷續續︰「汪兒,這年頭,你們幹警察的,都,都這麽粗暴?」
小汪笑著說︰「那不能,我們對待人民群衆,可溫柔可懂禮貌了。」
「我要舉報,陸凜,我要舉報你!」
陸凜不顧姜妍的反抗,將她帶到警車上,放在靠椅邊,沉聲說︰「汪,找醫藥箱。」
「好。」
朝陽自東方冉冉升起,霞光層層撲叠而來,喚醒了沉睡的城市。
車厢裡,光綫還有些暗淡。空氣中,有晨露的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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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妍乖巧坐在椅子上,陸凜半跪在她面前,檢查她的膝蓋的傷勢。
之前還沒覺得多駭人,可是現在血流多了以後,半條腿都是血跡,著實有些猙獰可怖。
陸凜就像從冰箱急凍室裡走出來似的,整張臉都僵硬了,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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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粗暴地撕開了她的絲襪,順勢將她的高跟鞋也摘了下來。
「wolford,這條絲襪我最喜歡。」她手輕輕撫上另一條腿,聲音略帶淡淡的嘶啞,xin感無比。
「你把它…扯壞了。」
陸凜這時候根本顧不上姜妍對他賣弄風情,他給她簡單清理了傷口周圍,然後上藥,頭也沒抬。
見陸凜不搭理她,她索xin往靠椅上一仰,懶懶問︰「聽說你休假。」
陸凜還是沉默不說話。
雲南白藥粉末灑到姜妍膝蓋血肉模糊處,姜妍「嘶」了聲,腿情不自禁往後面縮了縮。
「疼?」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姜妍沒有說話,心裡却莫名一酸。
他溫厚又粗糲的手掌,輕輕捧著她的小腿跟,將雲南白藥的褐色粉末暈開在她的傷口處,一邊輕輕吹拂,很柔很柔的風,撫在傷口上,清清涼涼。
她怕疼,以前給他削隻果,手指不小心被鋒利的刀刃破一點皮,她都會大呼小叫,非得擠出兩滴眼泪來,跟他撒嬌,要他哄,要他給吹吹。
富貴人家裡嬌生慣養出來的小小姐,溫軟瓷實,輕易磕碰不得。
想到剛剛她渾然不覺傷口流著血,還在沒命地工作,做採訪做報導。
這三年,她是怎麼過來的,陸凜不敢想。
只有一次,他在網上搜索她報導過的國際新聞。鏡頭前她穿著寬大的黑色外套,站在一篇廢墟房屋上,報導剛剛發生的一起大轟炸。
後方的天空上,幾駕戰機呼嘯駛過,投下幾顆炸彈,就在後方不遠處爆炸,震感透過搖晃的攝像頭,清晰地傳達到他的心裡。
從此以後,他不敢再看,不敢去想。
「昨晚不是說,在家裡?」陸凜主動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
「騙你。」姜妍說。
「我不喜歡別人騙我。」
「就騙你。」
陸凜用紗布沾了酒精,清理掉她小腿上的血迹,使壞似的,輕輕碰了碰她傷口,故意問道︰「好了傷疤,忘了疼?」
姜妍抽了抽氣,望向窗外,固執地說︰「不疼。」
「不疼,你哭什麼。」
陸凜看著那滴掉落在他手背上的溫熱ye體,心緊了緊。
姜妍將臉別得更深,胸脯起伏,呼吸一喘一喘,上氣不接下氣。
不為別的。
就是見著他,心裡突然委屈。
這些年,她哭過很多次,但是一次也不會在陸凜面前。
她從不用眼泪來挽回男人的心,那是沒用的女人才會做的事。
但是,她忍不住了。
良久,陸凜嘆息,柔聲道︰「我再給你吹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