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發佈時間: 2024-07-02 10:45:27
A+ A- 關燈 聽書

Chapter 15

元旦只放一天, 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完了。格@格@黨小說成華高三生依然沒有週六, 元旦結束,整個年級照常考試上課。

國家級重點就是這樣來的。

「這個月的中旬就是第一次診斷性摸底測試, 」張平安在黑板上寫下一個日期,然後轉過身來, 面向全班, 「咱們班的任務很簡單, 只有兩個:一是全員總分上線;二是數學單科平均分, 全市第一。有沒有問題?」

高三(一)班的諸學子面面相覷, 有點兒沒底。

張平安皺眉,抄起教鞭敲講台,大聲又問一次:「有沒有問題!」

「沒有!」

全班異口同聲, 吼得天花板都在震。

張平安這才稍微滿意,「好了, 下課吧。」說完拿起教科書走出教室。

課間十分鐘, 教室裡吵吵鬧鬧,一個男生搶了同桌女孩兒的書, 高舉著滿教室跑。女孩兒紅著臉又急又怒,追不回來,便直嚷著要告老師。

這時, 剛好袁曉路過,被鬧得煩, 順手就替她把書搶了回來。

女生感激萬分:「謝謝。」

「不客氣。」袁曉敷衍地擺手, 步子加快, 走到座位前站定,「哐哐」,伸手鑿了兩下桌面。

「……」正在抄板書的林悠悠抬起頭,圓圓的眼鏡後是一雙圓圓的大眼睛。她近視一百多度,只有寫作業和看黑板時才戴眼鏡。

袁曉把她的筆抽走,「別寫了,跟我出來。」

林悠悠很困惑,「怎麼了?」

袁曉不答話,眼神很冷,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窗外。林悠悠側目,只見(九)班門口的走廊上站了幾個女生,染了發,化了妝,身上的校服校褲都改過,看上去,十分的招搖拉風。

領頭的黑長直挑染一抹酒紅,明豔照人。

林悠悠推了下眼鏡,語氣略沉,「她回來上課了?」

袁曉冷笑,「聽說之前是得了重感冒。咱們還沒找她算賬,報應就先來了。活該。」

「……」林悠悠微抿唇,須臾,摘下眼鏡收回眼鏡盒,起身往外走。

袁曉拽住她胳膊,「找應瑤?」

「嗯。」林悠悠點頭。

生日那晚發生的事,她得把來龍去脈弄清楚。

「一起。」

升學班的教學樓是圓形,每層中間都有一個微型花園,四季花草不斷,供學生賞心悅目。巧合的是,高三(一)班和(九)班,剛好隔花園相對。

正是課間,走廊上來來往往全是人。

「瑤瑤,你的項鏈好漂亮啊,是COCO CRUSH系列的新款?」

「就是就是,真漂亮。」

「你這一款官網上還沒掛出來吧?」

天之驕子身邊,從來不缺阿諛奉承的人。應瑤扯了張紙巾擤鼻子,笑道,「這一款還沒上市,但是我爸正好認識這個系列的設計師,我喜歡,他就送我了。」

周圍又是一片的羨慕加稱讚。

應瑤面上毫不在意,但微勾的嘴角表露,她享受這種被眾星捧月的感覺。但很快,她臉色微變,嘴角的弧度也跟著垮了下去。

女生乙察覺到她的變化,皺起眉,一副關切的表情,「怎麼了瑤瑤?你臉色不太好呢。」

「沒什麼。這裡風有點大,我先回教室了。」說完,應瑤轉身就往(九)班的教室大門走。

突的,

「都在家縮一週了,你縮頭烏龜變的啊?」袁曉語調譏諷,故意扯著嗓門兒讓所有人聽見。

原本喧鬧的走廊一瞬安靜。幾乎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事,探首觀望。

應瑤動作頓住,回頭就是一個譏諷的笑,「我以為是誰呢。袁曉,追不到蕭白莫就算了唄,上我們九班來撒什麼潑。」

袁曉腦子一熱瞬間怒了,「你少在這兒裝糊塗!自己幹了什麼破事兒自己不知道麼!」

應瑤滿臉莫名其妙,「我幹什麼了?」

「你……」

「……」林悠悠用力捏了捏好友的手,低聲道,「乖,這是我和應瑤的事,我自己來處理就好。」

袁曉的性格,火一上頭就什麼都管不了了。她用力皺眉,「你也看到了,這女的就一傻.逼加潑婦,都到這份兒上了還裝無辜呢。悠悠我必須告訴你,道理咱是跟人講的,跟狗用不著。」

應瑤凜目:「姓袁的,你嘴巴放乾淨點兒,別以為我不能拿你怎麼樣。」

袁曉嗤笑了聲,「怎麼著?欺負悠悠還不夠,打算故技重施,叫那群下三濫再收拾收拾我?」

「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什麼了?」

兩人嗓門兒尖銳,你一言我一語,竟鬧得不可開交。

林悠悠低著頭捏眉心,靜默半刻後,沉下聲:「別吵了。」

兩人充耳不聞。

「夠了!」她聲音拔高幾分貝,「你們還有完沒完?」

話音落地,在場眾人都是一愣。林悠悠性子溫軟,在學校裡的形象一貫乖乖好捏,從沒人見過她疾言厲色。

袁曉和應瑤的吵鬧聲也戛然而止。

林悠悠做了個深呼吸,終於在各異目光中走嚮應瑤。應瑤神情不屑,側目看別處,根本不拿正眼看她。

「應瑤同學。」她語氣微沉,平靜得不可思議。

「嗯?」

「上個月二十五號,我在長青路一帶被人堵了,你知道嗎?」

「……哎呀,那你沒出什麼事兒吧?」應瑤的表情很訝異,「不過,你這話問得挺奇怪的,我怎麼會知道。」

「是麼。」林悠悠笑了下,眼底卻透著憤怒,「可是那夥人親口說,是你指使的。」

「……」全場嘩然。

應瑤心頭髮虛,聞言臉色立刻就變了,冷哼說:「林悠悠我警告你,誹謗犯法。」

那些個女生甲乙丙頓時附和:「就是,林悠悠,你憑什麼誣衊應瑤。自己惹了麻煩還賴別人,哪兒有這種道理。」

「放屁!」袁曉罵道,「林悠悠自己能惹什麼麻煩!」

「那她那個讀八中的弟弟呢?」應瑤挑眉,「八中的林毅可是出了名的混賬。林悠悠,你有空過來污衊我,不如多花點心思教育你弟弟,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潑髒水,太沒家教了吧。」

說著想起什麼似的頓住,笑起來,語氣譏諷,「也對,你們姐弟倆連爸媽都沒有,跟你們也談不了家教。」

袁曉暴怒,挽起袖子就要揍應瑤,「你他媽再說一遍!」

應瑤嚇一跳,趕緊往後躲開,周圍人見狀也忙忙去攔,「同學,有話好好說,別衝動別衝動……」

一片混亂。

驀的,一記響亮耳光聲從人群中傳出。

整個走廊靜了瞬,所有人都懵了。

「……」應瑤捂著臉,長發凌亂目光錯愕,而在她面前半步遠的位置,林悠悠雙眼赤紅,咬緊唇,掌心處火燒火燎地疼痛。

邊兒上的女生甲最先回過神,尖聲道:「林悠悠打人了!」

一時間,尖叫,怒罵,此起彼伏,整棟教學樓都烏煙瘴氣。

距離十來米遠處,徐薇輕輕扯了扯蕭白莫的袖子,柔聲:「回教室吧,沒什麼好看的。」

「嗯。」

蕭白莫冷淡點頭,終於將目光從那細長身影上收回來,轉身進教室。

數分鐘後。

食堂附近的小賣部門前,人頭攢動,有幾個女生湊在一塊兒邊吃零食邊聊八卦。

「你們看見了嗎?剛才劉胖帶著幾個學生會去高三那棟樓了,出什麼事了啊?」

「聽說是兩個女生打架,其中一個是林悠悠。」

「林悠悠?那個學霸校花?不可能吧……」

「誰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

……

幾人很快離去,背後,長發少年微微擰起眉。

*

林悠悠那一巴掌幾乎是用盡全力,不多時,應瑤的左臉便腫起老高,再不見一絲一毫的美態。

學生打架這種事,照例由德育處出面處理,於是打人的林悠悠和被打的應瑤都被叫了過去。富家千金是受不得丁點兒氣的,在德育處裡又哭又鬧,吵得劉主任一個頭兩個大,反觀另一位,低眉垂目神情平靜,從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

雖然不合時宜,但林悠悠真的覺得應大美女那副尊容,很好笑。

思忖著,她目光看向窗外,勾了下嘴角,難得地幸災樂禍。

「啪!」

劉主任用力拍桌,皺眉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應瑤哭哭啼啼:「劉老師,我……」

「沒問你,你都說一下午了,歇著吧。」劉主任調轉視線看向林悠悠,沉聲,「你說,你為什麼動手打人。」

「兩個原因。第一,應瑤同學侮辱我和我弟弟。」林悠悠垂著眸,語氣平靜,「第二,上個月二十五號那天,她找了一夥社會人士對我施暴。」

應瑤大聲否認:「你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找人對你施暴了?證據呢?你這純粹是誣衊!」

林悠悠露出一個很淡的笑,「是不是誣衊,應同學心裡比我清楚。」

「……」應瑤心裡一怵,一雙紅彤彤的大眼再次看向劉主任,抽泣道:「劉老師,我真的沒有。倒是她,莫名其妙跑到我們班門口來撒潑,還給了我一耳光。要不是別人攔著,我還不知道被她打成什麼樣呢。」

劉主任眉心緊擰,有點為難。

林悠悠是全校有名的好學生,成績拔尖品學優良,但這一回,眾目睽睽之下,他即使有心維護也無計可施。半刻,劉胖無奈,只得嘆氣道,「林悠悠,無論如何,動手打人就是違反了校紀,我得給你一個警告處分。」

林悠悠低著頭,沒有吭聲。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座機響了,劉主任接起電話,「是的,我是,您說。」聽電話的同時,目光詫異掃過林悠悠,然後道:「好的,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

劉主任在辦公桌後面調整了下坐姿,清清嗓子道,「這樣吧,今天也不早了,你們都先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接著處理。」

「可是……」應瑤瞪大眼,不可思議道,「劉老師,給林悠悠的處分還沒有發呢,她打了我,總不能就這樣算了吧。」

主任擰眉,「我不是說了麼?明天再處理。」

「……」應瑤咬牙,憤憤把話嚥了回去。

整整一個下午都在德育處度過,等林悠悠回到教室時,大家半數都已離去,只剩袁曉和幾個在做清潔的同學。

看見她,袁曉立刻大步流星地衝過來,擔憂不已:「怎麼樣?沒什麼事兒吧?」

林悠悠笑著搖頭,「沒事,別擔心。」

袁曉這才松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說著還不忘稱讚,「知道嗎悠悠?你甩那傻逼一巴掌的時候,真是帥呆了!我都要以身相許了!」

袁曉奉行誇張主義,白的都能讓她吹成黑的,林悠悠笑了笑,和好友閒聊了會兒便背上書包獨自離開。

走出校門,夕陽西下。

她摁亮手機屏幕,準備叫一輛附近的滴滴回家。

不料「噠噠」,路邊響起一陣刺耳喇叭聲,瞬間引起林悠悠的注意。她無意識地轉頭,一輛熟悉的黑色越野車映入視野,路虎攬勝。

林悠悠怔愣。

肖馳掐了菸頭下車,掀起眼皮一看,街對面,年輕姑娘正瞪著雙大眼看他,詫異又驚訝。數秒後不知怎麼了,小臉一皺,竟啪嗒掉下滴淚來。

「……」他擰眉。

*

林悠悠性子柔軟,卻並不是一個軟弱的人,記憶中,她哭的次數其實不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三年前林父林母的喪禮。那時她和林毅都還太小,爺爺奶奶白髮人送黑髮人更是傷心欲絕,喪禮簡單,出殯時只有家中的近親。

從那時候開始,她就把「堅強」兩個字的精髓學了個淋漓盡致,她愛笑,無論面對什麼,遭遇什麼,彷彿樂觀積極與生俱來。

林悠悠知道自己不該哭的。但這一刻,情緒顯然跑在了理智前頭,看見肖馳的瞬間,不知為什麼,她忍了很久的淚水洶湧而出。

黃昏時刻的林蔭道,餘暉將半邊天空染成一種薄金色,倦鳥成行歸巢,白晝逐漸被黑夜吞噬。

四周行人不多,只有一間奶茶店附近還有學生徘徊。

肖馳在距林悠悠半步的位置站定,垂眸看她,英挺的濃眉擰成一個川。她很漂亮,膚色太白,甚至能看見底下的紋理脈絡,睫毛濃長,懸掛淚珠,那種溫婉楚楚的氣質,天底下沒幾個男人能抗拒。

她在哭,嚶嚶嗚嗚的,偶爾抬起手背抹淚,孱弱的雙肩隱有抽動。

肖馳盯著她,只覺那淚刺眼異常。

半刻,林悠悠終於停下來,抬起通紅的大眼看他,道:「肖先生在這兒等人麼?」

「你說我等誰。」

「……」

肖馳隨手把菸頭扔進垃圾桶,轉過身,大手穩穩扶住她纖細的背,「先上車。」

隔著校服,掌心剛好覆在她內衣的後扣上,林悠悠身子猛地一僵,察覺到,他的指肚若有似無在那片位置掃過。

她呼吸吃緊,轉過頭,肖馳臉色冷淡從容不驚,沒有絲毫的異樣。

林悠悠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離越野車還有一段距離,她咬唇,略微掙了下,小聲地說:「我沒事,不用扶的……」

肖馳像沒聽見,態度強硬姿態霸道,大掌一收,輕鬆壓制她的抗議。她試了幾次,逃脫不開,只能低著頭小聲抽泣,由他半扣半抱帶著走。

幾分鐘後,兩人坐進車裡。

林悠悠揉眼睛,鼻頭和眼皮都紅彤彤的,剛要說話,餘光裡卻看見駕駛室的男人傾身朝她逼近。她唬一大跳,條件反射往旁邊躲,整個身子緊緊貼上車門。

「你、你……」林悠悠結巴了,慌得話都說不清楚。

他今天怎麼有點……奇怪。

肖馳一手扶椅背,一手撐車門,她整個人都被籠在他高大身軀下。他低眸瞧她,她睫毛上的淚珠反射夕陽,熠熠發光。半刻,他道,「你害怕?」

「……」林悠悠心臟顫個不停,沒做聲。

他俯身往她貼近,眯了下眼,清冽菸草味纏繞在她鼻息,「怕我?」

「……沒有。」她小聲否認,弱弱的,身體卻不聽話,往後把車門貼得更緊。車廂並不小,但他親佔她太多空間,她甚至連呼吸都有點艱難。

肖馳保持原樣動都不動,一抬眉:「還哭不哭?」

林悠悠默,半刻,抱著書包搖搖頭。

他挑眉勾唇,很尋常的一個表情,在他臉上顯得既匪而痞。林悠悠一滯,等回過神時卻看見他的左手伸到了她頭頂,扯出根帶子,「啪」一下扣好了。

「……」

肖馳撩起眼皮,語氣顯得很懶散,「繫個安全帶兒而已,別那麼緊張。」

「……」好吧,是她齷齪了……

林悠悠臉緋紅,低頭無語。

很快,他挪開手臂坐直了,收回視線,忽然勾了勾嘴角。稍微挨近點兒就緊張成這樣,打哪來的自信跟他告白。

小東西。

那絲淡笑轉瞬即逝,但林悠悠還是看見了。她兩道細眉不自覺微皺,之前受的委屈還沒有宣洩完,覺得有點兒雪上加霜,「……你笑什麼?」

肖馳發動引擎開他的車,「沒什麼。」

她齒尖輕輕抵了下唇沿,「……是在笑我嗎?」

「沒有。」

「……明明就是。」

「行。」

肖馳單手摸煙盒,取出一根塞嘴裡,點燃,目光掃過她的臉蛋兒,「就笑你呢。」

「……」 (#`皿)

之後是一陣安靜。

少頃,肖馳一根菸抽完,打破死寂,「今兒受委屈了?」

林悠悠耷拉著腦袋,略猶豫,搖頭:「沒有。」

「那一見我就哭。」

「……」她窘迫,半晌才聲若蚊蚋地擠出四個字:「不好意思。」

肖馳一哂,「沒什麼。你跟我不好意思也不是一兩次了。」

這話,字面上沒問題,但怎麼聽顯得很有歧義。林悠悠兩頰微熱,清了清嗓子沒有接話。

然後又聽見低沉沉的嗓音從耳畔傳來,似笑非笑,「哭那麼傷心,不知道的怕要以為被打的是你。」

林悠悠眸光一跳,詫異,「……你怎麼知道?」

「莊寅傑。」

「……」這世上,唯一能比食堂的碗大的,估計就只有小莊同學的嘴了吧。

林悠悠一陣尷尬,怕他對她產生什麼不好的誤解,於是嘗試著解釋,「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知道,動手打人是我不對,但是,其實是應瑤她先……」

話沒說完,肖馳便面無表情地打斷,「你沒什麼不對。」

「……」林悠悠微怔。

「有因就得有果。」他語氣冷而淡,俊臉在夕陽照映下顯得陰沉,「你生日那天的事兒,一巴掌輕了。」

「……」林悠悠扯了下嘴角,「可惜那天晚上我忘了留證據,現在應瑤一口咬定,那件事和她沒關係。恐怕也只能這樣了。」

她說這話時,嘴角上翹,兩個小梨渦印在臉頰上,在笑,語氣裡卻充滿失落和無奈。短短剎那,肖馳抿唇,眸色深不見底。

半刻,他說:「明天照常上你的課,其他不用管。」

林悠悠一愣,電光石火間,聯想到今天在德育處的那通電話,以及劉主任態度的轉變,猛回過神來:「……今天,今天是你給我們學校那邊打的電話?」

「嗯。」

「……」車廂裡開著暖氣,溫暖如春,林悠悠靜須臾,轉頭看向窗外,嗓音輕輕的,柔而甜軟:「肖先生,謝謝你幫我這麼多忙。但是,你總這樣幫我,我可能會誤會的。」

肖馳說:「誤會什麼。」

「誤會……」她抱著書包的兩隻手,無意識地蜷握,「你幫我,不是因為我爸媽的關係。」

話剛說完,黑色越野車已靠邊停下。

她家小區到了。

肖馳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沒答話。

「……」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林悠悠覺得有點疲累,做了個深呼吸,然後伸手去解自己的安全帶。可未曾料到,摁鈕卡住了,半天解不開。

驀的,她眸光微閃。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進入視野,巧勁兒一摁,按鈕開了。同時,男性荷爾蒙的味道兜頭蓋臉籠下來,強烈又陌生。

林悠悠喉頭微堵,有點喘不過氣。

肖馳低眸,視線中,她的發烏黑柔亮,白嫩的小耳朵半遮半掩地藏在底下。他眯了下眼,有意亦或無意,薄潤的唇拂過她耳垂。

短短數秒一晃即逝。

副駕駛室的車門「噠」打開,又「啪」猛合上,後視鏡裡,背著小書包的身影面紅耳赤,落荒而逃……

夕陽落下了山頭,隆冬時節,餘溫也跟著消退。

有人卻渾身滾燙心神不寧。

家裡,奶奶在廚房忙活,爺爺在客廳看報紙,二流子林毅抱著LOL大殺四方,一切都和平時沒區別。林悠悠強自鎮定,跟大家打完招呼,然後走進洗手間。

她抬眸,鏡子裡映出一張小臉,嬌俏動人,紅得像顆番茄。

林悠悠心慌,胡亂打開水龍頭洗臉。

水聲嘩啦。

那人的嗓音猶在耳畔,低啞的,半帶玩兒味,久久不散。

——

「別總臉紅。」他貼著她的耳朵,「你害羞的樣子,會讓人想吃了你。」

……

林悠悠又羞又窘,閉上眼,腦子裡詭異冒出一個念頭——偶買噶,遠古神話他老人家,剛剛是在……調系她?

*

良久,直到纖細身影完全消失,肖馳才把視線從後視鏡裡收回。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垂眸,滑開接聽鍵,語氣冷淡,「喂。」

對面兒一陣嘈雜,不多時,龍洋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傳出,有點兒出喘,「馳哥,人我找著了,怎麼處理?」

「先送成華德育處。」

*

失眠一了整夜,第二天鬧鐘響起時,林悠悠差點兒沒死在牀上。

到學校後,袁曉盯著她的熊貓眼仔細打量,很狐疑,「你昨晚是去偷雞了還是去摸狗了?沒睡覺麼?」

林悠悠趴在課桌上打瞌睡,可憐巴巴的,「失眠。」

「為什麼呀?」

「……」短短幾秒,林悠悠耳畔再度迴響起肖馳的話,頓時又羞又窘,擺擺手:「沒什麼,就是快一診了我緊張而已。」

袁曉一臉不相信,剛要說話,黑板左上方的廣播卻突兀響起,全校同步,響徹整個兒成華校園。

「通報——我校高三(九)班學生應瑤,於201X年12月25日晚夥同社會人士搶劫同校同學,情節極其惡劣。經校方研究,決定給予開除學籍處分,以儆傚尤。」

全校瞬間炸開鍋。

袁曉難以置信,「……應瑤,被開除了?」

林悠悠也愣愣的,「好像……是這樣?」

班上同學也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應瑤作威作福這麼久,德育處這次給力,總算為民除害了。」

「不過,她家後台挺硬的,校董事會都有她家親戚……學校什麼時候這麼大公無私了?」

「管他呢。反正是件好事。」

***

風波平息,時間的長河繼續往前流。

那件事以後,林悠悠再沒有見過應瑤,偶爾有同學討論,說那個女生已經被家裡送去國外上學,有說是日本,也有說是西班牙,版本眾多,無從考據。林悠悠聽聽就過了,不多關心。

日曆眨眼撕一張,勁敵一診考試如期而至。

小美言情 www.mei8888.com/

世上巧合很多,公佈成績當天,將好是袁曉去美國的日子。

這日,陰雨綿綿。

成績公示榜前,人頭攢動,高三生們有的拿手機,有的拿紙筆,記錄著自己的各科成績和排名,或喜或憂。林悠悠發揮正常,這一次,她的年級名次是第五,全市排名第十四,一貫的出色。

同學甲感嘆:「林悠悠又是前五名裡唯一的那個女生。」

同學乙酸溜溜的:「長得那麼漂亮,成績還那麼好。上帝真不公平。」

同學丙嘲笑,「像你啊,成天就知道打扮和花痴,你要有她那麼用功,沒準兒也行。」

耳畔嘰嘰喳喳的,林悠悠只當沒聽見。她抬頭,目光定定看向排名的第一位,半刻擰眉,像下了什麼決心,轉身離開。

第一名:蕭白莫。

*

林悠悠去了高三(七)班,教室裡吵吵鬧鬧,並不見蕭白莫的身影。她等了會兒,還是不見那人回來,於是無奈,嘆了口氣,準備打道回府。

誰知經過樓梯拐角時,有人迎面走來,玉樹臨風,清清冷冷,仍是那副把袁曉魂都勾走的清貴模樣。

林悠悠面露喜色,「蕭同學?」

蕭白莫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頓都不頓,也沒看她一眼。

她皺眉,只好追上去,「蕭同學?蕭同學?……蕭白莫!」最後三個字,嗓門兒大,中氣足,幾乎用吼的。

話音落地,不少同學都往這個方向投來注目禮。

好在蕭白莫的步子終於是停下了。

他冷冷瞥她一眼,「有什麼事麼。」

「沒事我也不會來找你的。」林悠悠眉心緊蹙,說話的語氣不太好。

蕭白莫「哦」了一聲,「什麼事?」

林悠悠深吸一口氣吐出來,道:「袁曉今天就要去美國了,晚上九點半的飛機,我們約好了去送她。」

「哦。」

林悠悠繼續:「我聽說,你和徐薇已經分手了,就想來問問你,今晚有空沒有。如果有話,我希望你能一起去送送袁……」

「袁曉要去哪兒和我沒有關係。」蕭白莫冷聲打斷,「我和她不是朋友,沒有去送她的理由。」

「你……」林悠悠咬牙,幾乎是強忍著怒火道:「袁曉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她想在走之前見見你。」

「為什麼她想,我就必須做。」

「……」

「我晚上有事,去不了。抱歉。」他拒絕得冷淡而直接。

林悠悠沉默,閉眼捏了捏眉心後點頭,「好的,我知道了,很抱歉打擾你。」

這次蕭白莫沒有回話,而是轉過身,冷著臉走了。

後來,袁曉在登上那架把她載往異國他鄉,和未知未來的航班前,還是沒能見到蕭白莫。

他沒有來。

那個為她的高中時代增添濃墨重彩的少年,終於徹底從她的青春退場。

那天晚上,雲城國際機場的候機大廳裡,少年少女們相擁而泣。哭完了,林悠悠伸手去抹袁曉臉上的淚,抱抱她,「到了那邊之後別忘了我們,常聯繫。」

林毅也傷感,皺眉說道:「就是袁姐,別忘了我們。」

「當然,你們倆姐弟還有幾十噸的跳跳糖沒請我吃呢。」

「好啊,」林悠悠被逗笑,輕輕打她一下,「我每個月都給你寄十箱。」

後來的後來,袁曉終是一步三回望,戀戀不捨地進了登機口。

看著好友離去的背影,林悠悠紅著眼,再次懷疑那位玉樹臨風的年級第一,是一個傻缺加智障——在她心中,袁曉多好啊,模樣好,性格好,連家世都好,錯過這麼好一姑娘,林悠悠由衷祝願,蕭白莫今後買方便麵,永遠只有調料包。

時光如梭中,不知不覺便到了二月初,又是一學期結束了,各科老師相繼給學生佈置寒假作業。

高三年級的假期只有十來天,然而作業卻是一個月的量。

一時間,(一)班教室怨聲載道。

林悠悠收拾收拾東西,背上小書包,哼著歌離開。雖然作業很多,但放寒假嘛,總體來說還是很愉快的。

走出教學樓沒幾步,就聽見有人叫她,嗓音清亮得很:「林學姐!」

她回頭,看見一個多日不久的熟面孔。

「小莊同學?」她大眼一亮,「這麼巧啊。」

「對呀,挺巧的。」莊寅傑甩甩那頭標誌性長發,跟著她一起往校門走,閒聊幾句後瞄她幾眼,清清嗓子小聲問:「對了,最近你和舅舅怎麼樣?」

他突然提「肖馳」,還是這副鬼鬼祟祟的語氣,林悠悠心虛,下意識就往旁邊挪了挪,同樣小聲:「……什麼怎麼樣?」

小莊同學一副「你丫還跟我裝呢」的表情,伸出兩手,大拇指往中間彎幾下,擠擠眉毛:「這個。」

「……」這家人的畫風差異真的好大呀……

莊寅傑無語,乾脆放下雙手直接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我舅舅進展還順利吧?」

咳!

林悠悠被驚得嗆到了,咳嗽好幾聲才緩過來,紅著臉,結結巴巴:「進進進展?你怎麼……」

「你想問我怎麼知道?我能不知道麼,堂堂成華高一扛把子,什麼事兒瞞得過我的法眼。」莊寅傑瀟灑一笑,「而且你放心,我已經仔細想過了,如果上蒼真的要賜我一個舅媽,與其是別人,那還不如是你。畢竟人在江湖講究一個『義』字,咱倆是校友,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嘴角一抽,對這個邏輯佩服到五體投地。

然後,小莊同學用自己的臉綻出個陳浩南的笑,長發一甩,「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挺好奇的,你跟舅舅現在發展到哪一步?」

林悠悠皺眉,撓了撓腦袋支吾說:「我最近學習太忙,都沒怎麼和肖先生聯繫……」

這句話,後半截兒說真的,前半截兒是胡謅的。自從那天之後,她的確只在微信上給肖馳發過一句「謝謝」,其後整整一個月,便都沒再主動找過他。

因為,那天……他有點嚇到她了呢。

以致林悠悠開始懷疑,當初自己給他打的「正人君子」標籤,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旁邊,莊寅傑摸著下巴皺眉,一面表示理解,「也是,畢業班是挺忙的。」一面自言自語地感嘆,「對個高三姑娘都能下嘴,厲害,我舅舅果然是我舅舅。」

後面那句話林悠悠沒聽清,「你說什麼?」

「哦,沒什麼。」莊寅傑拍拍她的小肩膀,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總之,林學姐,你這麼漂亮人又這麼好,我相信你肯定吉人自有天相。」

「……」(⊙_⊙)?

*

冬日的夜格外深黑。

晚上九點半左右,林悠悠下了出租車,腦子裡還在反覆思索思索莊寅傑那番話,摸黑中前行數米後,她愣住,抬起頭,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小區裡的路燈壞了。

周圍光線陰暗,夜風微冷,昏沉沉一片中,只有零星幾戶人家的燈火。

她緊了緊校服外套和脖子上的圍巾,繼續往單元樓的方向走。

突的,背後響起個聲音:「躲我呢?」

林悠悠嚇得倒吸一口涼氣,猛回頭,只見不遠處的燈桿下倚了一道高大身影,一手插褲兜,一手夾著煙,姿勢懶散,渾身都是匪氣。

「你……」

她心臟差點兒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驚魂未定,「肖、肖先生?您怎麼會在這兒?」

肖馳抽了口煙,雙唇間,火星明滅照亮他的臉,那雙漆黑的眸盯著她,親略氣息濃烈到極點。半刻,他懶洋洋上前一步,林悠悠指尖一抖,條件反射往後退。

然而來不及了。

肖馳已拽住她手腕,嫩生生的一截,纖柔得他稍用力就能折斷。林悠悠驚愕瞪大眼,下一瞬,她眼前天旋地轉,後背抵上冰冷的牆,整個兒身子被禁錮在他和牆壁之間。

那人一低頭,微冷呼吸幾乎觸到她的唇,夾雜淡淡酒氣,「招惹完了就跑,誰教你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