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拎着空飯盒走進廚房，還沒到門口，就聽到裏面兩個廚娘的談話聲。
是兩個做中國傳統菜的女傭。
本來沒想搭理她們，卻從她們嘴裏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少爺領回來的那個女人，聽說一直住在後院的一間空房子裏，這都一個多月了，我還以爲她有本事搬到前院來。”
“她哪兒有那本事，老夫人在一天，她都甭想住進前院。”
“我瞅着少爺很喜歡她啊，每天的飯菜都是專門囑咐咱倆給她做。”
“你懂什麼，那是老夫人不讓她去前院喫飯，她也不能跟女傭們喫飯吧，只能單獨備一份了。”
“我要是她，我早走了，哪兒還有臉呆在這裏，說外室算不上外室，說女傭算不上女傭。”
“對了，你不知道吧，少爺從帶她回來之後，可沒進過她的院子，送什麼都是差人送過去，就算是帶她出去，也是讓她到大門候着。”
“我都搞不懂。”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其中一個廚娘轉身看到小玫，一驚，伸手慌亂地扯了扯旁邊女人的衣袖。
“別說了。”
打斷她嘴裏的話。
另一個女傭看到她奇怪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什麼。
轉身。
“小玫姑娘……”
小玫端着空飯盒，面無表情地杵在門口，看不出有什麼情緒的變化，只是攥着飯盒邊緣的指尖微紅。
“我來洗個飯盒。”
眼神躲閃，立刻說道。
也不理會這倆人，徑直走向洗水池。
剛纔說得最起勁的女傭快步上前，攔住她。
“小玫姑娘，哪兒用您親自洗呀，這是我們的工作。”
奉承的說。
好歹少爺對她不錯，她要是去少爺跟前說，廚房裏的兩個中國女傭亂嚼舌根，詆譭羞辱她。
她倆怕是要被趕出A國了。
可不敢就這麼讓她走了，得先補救一下。
“不用了，我在國內的時候就自己洗碗，做這些事情都習慣了。”
小玫瞥了她一眼，將飯盒丟進水池裏，自顧打開水龍頭，兩手仔細地清洗飯盒。
她不是什麼溫室裏矜貴的小花，16歲就出來打工，什麼便利店店員，快餐店服務員，電話客服，藝人助理都幹過。
那麼早就遭到了社會的毒打，心早就被傷得千瘡百孔了。
這兩人嘴裏說的話是難聽，但比這更難聽的話，她早就聽過了。
現在聽到她們這麼說，倒也不痛不癢。
裴先生每個月給她付三倍的工資，美名其曰是當助理，其實除了偶爾出門需要她跟着，沒有別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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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喫管住，還能拿到很多工資，每天又沒有工作。
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頓了兩秒，緩緩開口。
“剛纔你們說的話，我一句也沒聽見。”
女傭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感激地說。
“小玫姑娘您大人有大量，我們也是口無遮攔，下次不會了，一定沒有下次。”
連忙認錯。
小玫緊抿着雙脣，眸子裏極爲清冷，沒了之前初見謝末桃時的天真和無邪。
誰能想到，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裏，能夠讓一個人渾身的氣場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或許是這裏的人都冷漠。
傭人走路連腳步聲都沒有，碰到主人家連眼神都不敢對視。
擡頭看了看屋頂，象牙白的吊頂，華麗的水晶吊燈，連房樑上都鑲嵌着寶石。
看起來那麼高，那麼遠。
像是冰冷的金絲籠一般，自然禁錮在裏面的小鳥眼眸裏會沾染寒光。
一只手從掛鉤上取下乾毛巾，擦拭了一下，又整整齊齊地放回去，轉身離開。
身後的女傭立刻換了一副嘴臉。
不屑地嘀咕了一句。
“真當自己是少夫人了。”
另一個女傭稍微年輕些，性子軟，擔憂地說。
“你快少說兩句吧，她就算不是少夫人，也是少爺請回來的客人，哪兒輪得到咱們背後嚼舌根。”
“你還小，你懂什麼，這種女人就是想勾飲少爺的，只不過少爺沒看上她罷了。”
埋怨了一嘴，順勢從她旁邊走過去，夾了她一眼。
廚房裏安靜下來，兩人各自忙碌着。
外牆。
小玫走出去，還沒有走遠，就停下了腳步。
二人隨後說的話，自然也是進了她的耳朵的。
人前一套，人後一套，這些女傭都如此，不管是什麼國籍的，總之沒一個人瞧得上她。
也就管家平日對她還不錯，臉上還有真誠的笑意。
其實她自己都瞧不上自己，更不用說別人了。
想到病重的母親，在讀書的弟弟，她們可以不再爲錢發愁，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就算忍着這些難聽的話和鄙夷的眼神，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角卻還是低垂着，嘴脣微微抖動。
徑直走向大門的位置。
她已經有七八天沒有出門了，裴先生說過，她想要出去隨時都可以，讓司機親自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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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和在這裏，一個人的話，有什麼區別呢。
市場裏那些人講話，她根本聽不懂。
所以剛纔聽到管家說，裴先生今天是要帶她去中國市場，激動得不得了。
這就意味着，她能正常地跟其他人交流。
想到這裏，垂眸莞爾一笑，腳下的步伐加快。
不一會，就到了門口。
果不其然，停着一輛全黑豪車。
“裴先生！”
小玫小跑着過去打招呼，無法掩飾內心的歡喜。
裴天磊還是穿着同樣的衣服，坐在同樣的輪椅上，身後站着的人依舊是佟叔。
眼神透亮清澈，劍眉冷冽，白到發光的皮膚，臉上有些紅潤。
身體狀況看起來比一個月前好多了。
“小玫。”
聲音溫潤如玉，聽到人耳朵裏好像喊着一塊化了的糖果，甘甜可口。
他是這片綠洲裏，小玫唯一的依靠。
這樣的人，誰不喜歡呢。
小玫望着輪椅上的人，盯着近在咫尺的臉龐，好似一眼就陷進去了，怎麼拔也拔不出來。
“怎麼這樣盯着我，可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
裴天磊輕輕一笑。
小玫回過神來，臉頰微紅，垂眸說道。
“不是，就是在想中國市場裏有什麼新奇的東西。”
長長的睫毛慌亂地眨動，眼神有意無意地躲閃，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