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163章

發佈時間: 2024-05-13 14:3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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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系统VS系统(八)

池小池強拖著宴金華離開,頭也不回。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丟了的錦囊。

061問他:“寶珠要是被別人撿走怎麼辦?”

池小池頭也不回道:“那就是別人的機緣了。”

機緣機緣,講求的是機和緣,寶物落入善人歹人手裡,都是當時當刻的緣。但“緣”講的是一個未知,若是提早知道他人的機緣在哪裡,提前一步鳩占鵲巢,掠為己有,無論再怎樣粉飾太平,那也是偷。

至於宴金華的行徑,已經不只是偷了,完全可以定xin為入室搶劫,還順帶非禮主人,連吃帶拿,非常之不要臉。

而池小池的應對之法,說得簡單粗暴一點就是:看見這顆寶珠了嗎,丟掉都不給你。

聽了池小池的話,061嗯了一聲。

……那我就先暫時給段書絕收著。

七大陣集於一山之中,內裡卻有三千世界,機變無窮。靜虛先祖設下關卡,七大陣三十年一變,每次都是七陣,關卡卻不盡相同同,因此斷無作弊之機。

最外圍是地劍陣,需得御劍而行,且許多人對和高手比劍的興趣遠高於一把可能根本不可能拔出的石中劍,會選擇直接在外圍放手比試,常常會有亂鬥,僅僅是路過都可能慘遭捲入。

若是來湊熱鬧的,實力不濟,那估計連第二陣的皮毛都挨不著,頂多做個靜虛半日遊,就可以打包行李轉頭回家了。

第二層則是劍風陣,靈力劍法稍遜者便會被斬下馬來,遺憾折戟。

經過大浪淘沙後,能來到第三層的,都是有著起碼劍術素養之人。

第三陣是單純的迷宮陣法,有些劍修只醉心於劍刃,不通陣法,便只能被困於濃霧迷宮中,始終不得其路而入。

第四層是竹林,內裡有吸食天地之靈的竹獸出沒,而過陣則需取得活竹獸的一片鱗甲,作為鎖匙。

領地被親,又要被人奪鱗剝甲,它們自是不願,於是,竹林各處又是一番硬碰硬的惡鬥。

池小池拎著宴金華,從第一關直闖過第四關。

宴金華全程划水,氣悶不已。

……待他清醒過來時,發現隨身的寶珠遺失,即使大駭失色,也是晚了。

他不得不正視一個可怕的事實:

一旦打暈或傷害段書絕,他別說靠近石中劍,想出去都是癡人說夢。

可是,如果就讓段書絕這麼一路闖關入內,屬於自己的氣運要怎麼拿到手?難道真要白白便宜了姓段的?

幾番權衡下,他仍想不到什麼妙招,不覺心焦難耐,火氣上升,面上偏偏還要強作無事,著實煎熬。

好容易闖過第四關,通關者已是寥寥。宴金華看看四周,確定無人,便裝作倦了的樣子,伸了個懶腰:“歇會兒歇會兒。”

池小池依言,拄劍坐下。

他的左臂被割出了一道寸深的口子,大概是傷到了血管,血流得有些多,染紅了小半條手臂

池小池挽起袖子,本來想撕些衣料來止血,沒想到剛剛坐下,便注意到右手側的一塊岩石下生有一株靈藥,恰是他幾日前在某本藥典中見到的那種,止血鎮痛均有奇效,但此藥極為珍稀,靜虛峰已算是仙山福地,然而就算搜遍十六峰,怕也找不出三兩棵來。

現在自己隨便找個地方休息,一抬手就能揪一棵,其便利程度簡直和揪根路邊的狗尾巴草沒區別。

池小池對061感嘆:“看,果然是主角待遇。”

061倒是心疼他:“快點用吧。”

確認自己沒有判斷錯後,池小池便將草藥摘來搗碎,抹在劍傷處。

靈藥果真立竿見影,傷處血口收攏,疼痛頓消。

宴金華仍惦記著那顆寶珠,坐下後,眼珠轉了幾轉,道:“咱們師徒還是回去吧。”

雖然從系統那裡得知,寶珠已被一個人撿了去,但乍然失寶,宴金華實在是肉痛加心痛,以至於坐立不安。

他揣了寶珠多年,硬是忍下了用寶珠搞事的欲念,怕人察覺,就是為了今日放手一搏,誰想出師未捷,白白讓被人撿了這便宜去,他又怎能甘心?

既然系統說那是個仙風道骨的人,想必是要點臉的,自己只需謊稱此物乃他傳家之寶,不慎在劍會爭奪中遺失,他大概也不敢獨吞。

段書絕聞言,頗有些驚訝:“宴大哥不想要石中劍?”

宴金華注視著他的眼睛,靠笑容來掩飾自己的焦躁:“怕你再受傷呀。”

段書絕:“我不怕。”

宴金華:“……”

段書絕誠懇地望著宴金華:“我也很想去看看,宴大哥心心念念的石中劍是什麼樣子。”

宴金華:“…………”

這簡簡單單的兩句話,便把宴金華的路給堵死了。

他來前,刻意為段書絕繪聲繪色地講述了石中劍的神奇,就是怕他宅慣了,不願出山。

現在,段書絕一心想見石中劍,他也根本找不出像樣的理由再阻攔段書絕。

他倒是可以裝作受傷,讓段書絕送自己下山,他曉得段書絕的人設是什麼,如果出了這樣的意外,定然會放棄劍會,送他下山。

可段書絕是個死心眼,全程將他護得滴水不漏,自己身上頂多被劍風罡氣劃破了幾處油皮,他若是此刻倒地裝死抽搐,也假得太過頭了。

休息片刻,段書絕便催促他上路。

無法,宴金華只能磨蹭著起身。

算了,慢慢來,大不了等到了石中劍附近再找機會下手吧。

二人緩緩離去後,方才拾得寶珠、被蘇雲稱為“小師叔”的白衣青年便從二人身後的竹林中緩步慢行而出。

小師叔打著傘,竹葉如雨,飄落在傘面上,發出細細的沙沙聲。

他與二人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一路前行。

他路過池小池方才採摘藥草的地方,微微抬手。

轉瞬間,池小池挖出的土坑與剩餘的半截藥草全部化為數據,消失無踪。

他拿拇指輕撫了撫掌心,失笑。

……不是什麼主角待遇,只是因為受傷的人是你。

第五層不再是劍術或是陣法考驗。

一條寬約百丈、深約千尺、浪滾滔滔的漆黑長河橫亙在池小池面前,河邊立有一塊石碑,上有註明,此地名號三絕河,魚絕,鳥絕,人絕。

弱水三千,鵝毛沉底,飛不過,渡不成,遊不得,莫說是船隻,飛鳥也無法從上飛過。

而他們要抵達河的彼岸,才算通關。

池小池想,這特麼不就是流沙河嗎。

思索再三,他與宴金華約定,自己先下水查探,一旦發現通路,便馬上在水底釋放訊號,讓宴金華下來。

簡單休整過後,池小池縱身入水,當真被河一吸到底,動彈不得。

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話,池小池感覺自己現在像是一隻吃了秤砣的王八。

依循常理,尋常修士既未成仙,也沒長鰓,要么等著被泡成河漂兒,要么窮盡全身靈力縱出水面,不過一旦如此做,力量耗盡,僅僅是恢復也需要大量的時間。

池小池在渾濁水中左右觀視一陣,發現四周皆是徹底的黑暗,什麼也看不清。

正常人這時恐怕早已經慌了神。

池小池心中卻穩得很。

他用左手在右掌心寫道:“走。”

他體內的段書絕用右手在左手寫字回他:“哪條路?”

池小池答:“無路。”

段書絕似有所悟。

池小池繼續寫道:“無路,便開路。”

內外二人達成共識。

段書絕指尖燃起鮫火,映亮水面,發出訊號,在宴金華入水瞬間拔劍,縱起全身靈力,卻並未向上脫躍起,而是一指平抹上佩劍劍刃,再將覆蓋上一層純藍鮫火的瑰麗劍氣順水揮灑,往腳下直劈而去。

頓時,地殼綻裂。

被削去的泥土下,竟埋著一道天光。

再一轉瞬,他們已站在了黑水河彼岸的土地上。

宴金華渾身透濕,相較之下,段書絕周身乾爽,衣襟都未沾濕一片。

宴金華也不作他想,只當生門是段書絕打開的,因此他會被格外優待,自己只不過是個蹭門的,弄這一身爛泥,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那河本身又有古怪,清潔術法無法起作用,於是他只能一路走著,一路強忍著身上濃烈的水腥,並試圖扯下頭上粘膩腐爛的水藻。

池小池走在前面開路。

061心中滿是欣賞和喜歡,聲音裡也跟著含了笑:“你是怎麼想到路的位置的?”

“這還不簡單。”池小池說,“你看過《西遊記》吧,就沒有聽過那首歌?”

061:“……”

池小池唱道:“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路~在——腳——下。”

段書絕:“…………”

段書絕愣了許久,試圖在自己已學習的音律結構裡找到這種歌曲會存在的現實依據。

但061卻意外地覺得還不賴。

不知道是不是聽多了池小池哼歌,現在聽他唱歌,061覺得挺可愛的。

又走出一段,二人遇見了一條清溪。

宴金華實在是受不住自己這一身水臭氣,脫了衣裳,去河裡洗澡。

池小池把腦袋靠在樹上,閉目休憩。

061心裡本有一點疑問,但他知道這時候問這個問題不妥,就把問題嚥下,將他身上的衣裳盡量變得更加干燥柔軟。

池小池卻像是洞悉了他的心事,閉著眼睛,微微歪頭,問:“六老師,你想問我什麼嗎?”

061說:“沒有。”

池小池說:“你想問我,為什麼沒在水底把宴金華淹死?”

方才,在黑水河底,他只需要釋放鮫火,卻不打開生門,就有八成把握把這個廢物淹死在水里。

據說人溺死,需要十到十五分鐘時間,只要讓宴金華在這段時間內保持清醒,自己站在他面前,注視著他死去,那湊夠“讓他後悔遇見段書絕”的悔意值,絕對是足夠的了。

那是足可讓鵝毛沉底的深潭,且每次劍會,傷亡亦不在少數,他若葬身潭底,亦是神不知鬼不覺,沒人會認為他是死於段書絕之手。

與池小池對話間,白衣的小師叔也來到了黑水河那端。

他站在波浪翻滾的河邊,想了又想,打算聽一聽池小池的想法:“為什麼?”

清朗如水的聲音同步傳入池小池腦中。

061問他:“為什麼?”

池小池故意壓低了點兒聲音,笑瞇瞇說:“那多沒意思啊。”

“不如帶著他,讓他親眼看著他想要的所有東西,都落在段書絕手裡。讓他在這時候死掉,反倒便宜他了。”

身處河對岸的小師叔無奈輕笑一聲,撐著碧色鯉魚傘,邁步往河裡走去。

但他並未潛入河底。

在他踏上水面的瞬間,腳下的一片水面便瞬結成冰,而當他撤開腳往前走去時,由數據形態改變而凝結成的冰塊便隨之消融,宛如足下生蓮,而他踏蓮而過。

他很少對池小池的想法發表意見,多數時候只是傾聽。

可061又太清楚,這幾個世界走下來,池小池的心中究竟替那些宿主積累了多少壓力和黑泥。

061,或者說是小師叔,一邊打傘,低頭緩步而行,一邊輕聲道:“你真的是這樣想?”

池小池微微睜眼:“嗯?”

他說:“你其實在想,見死不救的事情,’段書絕’不會做。僅此而已。”

池小池一怔:“我……”

061篤定道:“你是這樣想的。”

池小池沒聽過061這樣對他說過話。

溫柔,堅定,帶一點點強勢,卻又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這種感覺很熟悉。

每當他小時候做錯題時,都會有人拉過他的作業冊,這樣認真地教他。

這感覺熟悉到叫他失神。

“惡人做了惡事,只會責備外界;好人做了壞事,會責備自己。做惡人很方便,也心安理得;做好人很難,所以也很珍貴。你如果真的在河底眼睜睜看宴金華去死,那份見死不救的痛苦,會留給段書絕,他會時時想起這一段。對你,應該也不是全無影響吧。”

只要是害人,都會對人的心xin產生或大或小的影響。

池小池抬手摸了摸鼻尖,心慌意亂地笑笑:“你這樣說,像是很了解我。”

061果斷且強勢道:“我當然了解。”

池小池的習慣,池小池的想法,池小池的生理結構與心理結構,都很了解,也很喜歡。

說話間,他已越過那條河。

雙腳落在彼岸的土地上,遠遠望著池小池靠在樹上的背影,他的語氣轉柔了一些:“你總往壞裡想自己,這是壞習慣,要改。”

池小池心中劇震,脫口而出:“你是……”

偏在此時,一隻手從後拍上了池小池的肩膀。

樹上一顆露珠身後人的動作驚動,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池小池臉頰上:“書絕,走,拿劍去。”

……是宴金華。

池小池眼睛眨了眨。

他花了半秒鐘收斂神情,兩秒鐘整理心緒,再睜開眼時,眼圈周圍剛剛浮出的紅意已散,眼中盡是屬於段書絕的溫儒爾雅:“走。”

有了061的提醒,池小池這才驚覺,自己的思考方式有些偏了。真正的想法和目的,卻被自我厭棄的情緒掩藏和混淆。

這樣對宿主、對他自己,都不好。

他該走的,是屬於段書絕的陽關道。

沒有陰謀,只有陽謀,坦坦蕩盪地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才是這個世界裡對段書絕最好的處理方式。

池小池未曾注意到,兩個剛剛渡河的修士也來到了上游位置。

兩人都是震碎河底、穿越生門而來,卻都是一身臭氣和污泥,正一邊埋怨,一邊脫衣沐浴。

而白衣小師叔不緊不慢尾隨在池小池身後,執傘而行,傘面蓋住了上半張臉,只露出帶笑的唇角。

159.系統VS系統(九)

二人入了第六陣。

陣中沒有怪物或是異獸,只有一座塔林,矗立著百餘座僧人墓塋。

雖然四周樹木蔥鬱,但因為無人打理,已生長得太過茂盛雜蕪,大多數石塔受風塵洗刷千年有餘,傾頹崩毀。

看樣子,此地已是無人問津的荒廢之地,有長耳朵的灰野兔在齊膝深的野草中一閃而過。

沒人告訴他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才可通關。

段書絕先運氣試探了一番,告知宴金華,此地沒有設過陣法的痕跡,塔林排布也只是單純依循佛理,其間倒是隱有佛家清氣,不像是特意設來困住他們的。

他們在塔林間穿梭一陣後,發現來時的路已經消失,而離開的路卻不知到底在何處,一時陷入僵局。

宴金華因為自身能力著實有限,又痛失寶珠,實在捨不得再動用所剩不多的進度點數,只得硬著頭皮嘩啦啦地翻書,試圖從原文中找出第六關的破解之法。

這段破關取劍之路,他大概看到第三關就沒細看了。

因為作者的描述實在太細緻,完全不曉得他寫這麼囉嗦要幹什麼,所以他看到第三陣就跳了,直接看了主角最後爆冷奪劍、打臉眾人的情節,爽過便算了,再沒有回頭看過。

後來,他又指望著吃定海寶珠的紅利,打算走捷徑,從第一陣直接跳到最後一陣,因此來之前也沒細翻書本。

但他才翻兩頁,就差點脫口罵娘。

……怎麼書裡寫的第一、第二陣,和他們這一路遇見的完全不同?

第一陣是劍風陣,第二陣卻是什麼狗屁白骨山?

這隨機的三千世界的設定真垃圾!

宴金華心浮氣躁,但他的腦子倒是著實靈活,一計不成,便又生一計。

他對池小池說:“書絕,咱們分開來找吧,也能快些。”

他起碼是讀過原文的人,再不濟還能求助系統,讓它給自己開個金手指,怎麼想,都要比段書絕這個局中人要強。

段書絕也一如既往地沒有拒絕他的要求:“好。”

宴金華並不急於走開,而是沖他招了招手:“書絕,過來。”

段書絕乖乖走近。

宴金華解下衣帶,將自己剛剛用術法洗乾淨的衣服披在了段書絕肩頭。

段書絕一怔,臉頰微紅,澄淨雙目中盈滿疑惑:“宴大哥……”

宴金華說:“你才受過傷。雖是好了,但也得仔細著點兒,不能受風。我的衣服比較厚實,剛才又洗淨了,你我身量相差不遠,給你穿剛合適。”

段書絕一本正經道:“不可。天色已晚,此處又陰冷,宴大哥會著涼的。”

聞言,宴金華以玩笑口吻說:“那這樣吧,我們師徒兩個換件衣服,你將你的給我,我的則歸你。”

“我的衣裳單薄……”

這倒是實話。

鮫人連深海之寒都不畏懼,區區冷風又能如何,因此段書絕無論冬夏,都是一身飄逸薄衫。

但宴金華卻不同,此時還是早春季節,冰雪初融,對他這種怠於修煉的人修來說,的確會寒氣入體。

宴金華仍是堅持。

段書絕向來拗不過宴金華,只得除下破損的外衣,披在宴金華身上,還不放心地叮囑,若宴大哥冷了,就立刻換回來。

宴金華接過那薄如蟬翼的水藍外罩,指尖有意無意地撫過左上臂位置被劍鋒劃破的地方,以及破損處四周沁出的血跡。

他笑說:“不會。你好生穿著我的就是。”

宴金華暗笑。

自己失了一城,不過又拿到了一籌勝算。

他記得很清楚,到了第七陣,就要拔劍了。

段書絕破陣時受了傷,衣上有血。而鮫人血,是破除封印、拔出石中劍唯一的辦法。

自己只要比段書絕早一步破開這個該死世界的術法,用段書絕沾血的衣裳蹭上劍柄,便能領先一步,奪去這股大氣運。

宴金華有些惋惜。

早知道會弄到這樣狼狽的田地,自己就不該擔心血提前抽出來會失效,先偷偷抽他一管子血做備用再說。

他這樣想著,披上衣服,還沒來得及得意,倒是先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戰。

池小池與他往反方向走去,裹著暖和的春服,想,凍死你丫挺的。

他用劍身撥開荒蕪的野草,準確地朝其中兩座石塔走去。

池小池在演戲時,有兩個常被人稱道的好處。

一是他臨場機變能力強,接得住戲,哪怕別人這段演錯了,他也能給圓回來,有時候導演一走神,甚至不會發現剛才出了演出事故。

二是他會花時間研究所有人的劇本,甚至是燈光與佈景的計劃書。

因此,池小池非常知道《鮫人仙君》的作者要在這裡設定“三千世界”的用意,也知道這第六陣該如何破。

他緩步走到兩處石塔前。

剛才,在塔林中逡巡時,他便注意到這兩處石塔與其他的不同。

也是一樣的傾頹,一樣的野草及膝,但是上面的碑銘卻比別處看上去新鮮一些。

碑銘上都寫了法號,左邊書“法空”,右邊書“釋然”。

若論資排輩,法空禪師該比釋然大上一輩,但據碑銘所載,二人年齡相差只得五歲,顯然,法空年少便通禪機佛理,悟性極深,最終卻並未得道。

七層浮屠,方能成佛。

法空的佛塔已倒塌了一半,但根據散落在地上未腐朽的部分來看,它原來應該足有六層之高。

他距離得悟大道,僅一步之遙。

然而更奇怪的是,這樣一位禪師,卻和一個光頭小和尚釋然並肩葬在一處。

釋然只有一層佛塔,該是最普通的那類佛門弟子,資質愚鈍,只配替禪師掃榻洗衣。

他去世的時間要比法空早上半月,也就是說,法空是在死後,主動選擇將自己埋骨在小和尚釋然身旁的。

池小池走至那一高一矮兩座石塔前,合手唱了個喏,便蹲下身來,掃去釋然碑上的厚厚灰塵,動手用劍刃割破食指尖,一筆一劃地為墓碑上的字跡描紅。

原本已經漸趨模糊的“釋然”二字,又變得清晰起來。

之所以說“又”,是因為這千年以來,每30年一次的靜虛劍會,七大陣奧妙變幻,少有重複,但唯一的特例,便是這第六陣。

因為所有的第六陣,都是同一個。

《鮫人仙君》中詳細寫了段書絕的前幾陣是如何破的,也寫了段書絕在破陣時見到的眾生相,以及自己的參悟和發現。

獨身一個走到最後時,他終於意識到,這所謂的“三千世界”,都是靜虛山初祖與他的鮫人道侶曾走過的地方,見過的人。

靜虛峰初祖與他的道侶,用這樣的方式紀念他們相識相戀的一生。

而靜虛峰初祖,曾有一佛門好友,佛號法空。

法空一生參悟佛道,最終卻未能成佛,只因他心中有一個放不下的業障。

這一業障,名喚釋然。

釋然是他座下之徒,也是他一生唯一的徒弟,謹小慎微,心思不敏,因家窮投入佛門,對佛理缺乏領悟力,有些愚拙,好在心腸柔軟,為人溫和。

他思慕師父,卻不敢開口,生怕玷污師父成佛之路;法空也將釋然看入了眼內心中,卻擔心驚嚇到他,只一味待他好,想護他一生平安喜樂。

直到在降妖時,釋然替法空擋下一記致命攻擊,不治而亡。

法空整理釋然的遺物,方才在他的小書箱裡找到記錄著他思慕之心的手稿。

釋然入山時,年方十六。

他的名字是法空親取,但他卻為此一生無法釋然。

讀完手稿,法空大笑三聲,焚去稿件,將佛寺諸事交代給師兄,半月後,原地坐化,追魂而去。

他留下絕筆信,請師兄在自己死後,將他葬在釋然的地宮旁。

因為你,我悟不了菩提,那我便做你的菩提,能為你遮風擋雨,也不差。

千年前的黑水河今日仍然奔騰不休,千年前的楓林迷宮如今更見枝繁葉茂,而千年前的舊人卻早已化為泥中土灰,不見踪影。

靜虛山初祖與其道侶感念摯友離世,便將這座葬有故友的塔林放入了三千世界中。

無論前五個陣法怎樣輪換,第六陣,永遠是塔林。

而通過第六陣的方法也是固定的:

以靈血替法空、釋然二人描碑,便能成功抵達石中劍旁。

靜虛劍會每隔30年舉辦一次,而二人也試圖借助這些後輩之手,來緬懷昔日友人,緬懷一對癡兒。

此時,天色已近半黑。

池小池有些看不清手下的碑面了。

好在,草中潛伏的螢火蟲紛紛而起,繞身而轉,暖金色的光映亮了碑面,亦如同寥落的星光灑在他的肩上。

白衣小師叔已將傘收起,靜靜立於風中,遠遠地垂手站著,只怕嚇著了他。

池小池割了幾次手指,描完了兩座碑。

他剛剛起身,眼前白光乍然一現,人已立在了一座通體幽紫的雲母石前。

一截玄玉劍柄露在外面,劍柄尾端係有一隻同心結,仔細查看,內裡藏有兩縷烏髮,內中有兩股靈力雙重加持,維持同心結不散不滅。

……好的,這口魚糧餵得給滿分。

池小池觀察許久,卻遲遲不碰劍柄,像是在等待什麼。

不久,在他身後,又憑空踉蹌著出現了一個宴金華。

眼見劍柄仍插·在石中,未曾拔出,他眼睛一亮,馭起體內全部靈力,疾奔而來!

……一刻鐘前。

宴金華裹著段書絕的薄衫,蹲在冷風和寒草中瑟瑟發抖。

他和他的吝嗇系統討價還價了許久,也不能免費申請到系統的外援,他又有心瞞著段書絕找到破陣之法,便打算再藏一會兒,偷偷翻一翻書,看有沒有瞎貓撞到死耗子的機會。

誰想這一翻,竟誤打誤撞被他翻到了。

他不敢怠慢,在塔林中狂奔一陣,總算尋到了那兩座一高一矮、對比鮮明的石塔。

看到那碑上已湮了血,宴金華頓時心急如焚。

段書絕已經進去了?!

他看過書,知道只要段書絕描碑完畢,就會被秒傳至石中劍旁。

但碑上的血跡還溫熱,說不定還來得及!

宴金華割開了自己的手指取血,手忙腳亂中,失了準頭,直接一劍切到了骨頭。

十指連心,宴金華痛得勃然變色,但他絲毫不敢再浪費時間。

書中寫過,石中劍被拔出時,七陣動搖,闔山震動,現在還沒有異動,那便證明他還有機會!

快,要快!

抱持著一絲希望,宴金華一邊抽著冷氣一邊草草描著碑面,心中驚濤駭浪,懊悔不堪。

姓段的果然是主角命!這等好機緣簡直是白白撿來的!

有那麼一瞬,他腦中也掠過一些懷疑。

段書絕真有這麼厲害?能馬上註意到佛塔的規格不對,然後想到描碑?

這碑上銘文的凹槽內雖然繪有傳送陣法,但氣息極弱,不仔細辨識,也是難以發現的。

最重要的是,段書絕如果發現了線索,為什麼不叫自己來看?

這到底是主角的天運,還是……

在胡思亂想中,宴金華被帶入了第七陣中。

就在身後響起奔跑聲的瞬間,池小池問061:“他來了?”

061忍笑:“來了。”

池小池再不猶豫,用沾血的手一把握住近在咫尺的劍柄。

——看見這把劍了嗎。

——看清了嗎。

——好的,它現在歸我了。

宴金華眼睜睜看段書絕握上劍,登時睚眥盡裂,一時竟起了殺心,可根本未能近旁,他便被騰起的氣浪足足掀出數十丈遠。

石崩玉摧,劍鳴濺濺,如蛟龍吟,如鮫人泣。

來自千年前的鮫人語直接傳入了池小池腦中,與此同時,湃流的千年劍意直湧入體,將他的經髓伐洗一新。

池小池,或者說段書絕,完全能聽得懂腦中傳入的聲音在說些什麼。

那是初祖的鮫人道侶,在輕聲誦念著他當年與初祖共創的劍訣。

……對他來說,這該是比那千年劍意要更珍貴的饋贈。

宴金華被彈開來時,滿心都是惡毒的髒話。

——他的劍!本來該屬於他的氣運!!

他滾翻在地,周身疼痛,心內發焦,腦中轟轟響著,氣怒交加,竟是直接嘔出一口血來。

該怎麼辦?還有沒有別的方法?

他白白養了姓段的這麼久,就落了這麼個結局,送他靈泉,送他靈果,送他秘籍,送他參加劍會,還牽累得自己丟了寶珠,現在又把劍拱手讓人?!

天道何其不公!

……其實他還漏算了一樣。

池小池從他身上賺取了10點悔意值,並立即兌換到了一張名為“高光時刻”的中級卡。

名稱:高光時刻(中級)

持續時間:3分鐘

件數:1

品質:精良

類型:一次性使用品

所需兌換點:10點悔意值

介紹:蒸香米上的禿黃油,燉火腿裡的清雞湯,老火鍋配的冷蒜泥,豆腐絲澆的熱滷汁,此時美味,高光無限。

該卡片的功用,和美顏光環大致類同,但論表現出的效果,要比美顏光環更加強大且抽象。

若論起來,大概是一種走路自帶BGM、壓制全場的氣勢。

但在看到兌換到的卡片文案時,池小池略失神了一瞬,想起了那個負責寫文案的009,以及與季作山那通突然斷開的那通宇宙長途。

好在池小池向來擅長收整情緒。

炸裂開來、熊熊焚燒的石中劍光焰漸息,回歸本相。

那劍柄乃古玉所製,劍鞘則是渾然一體的天然紫雲母石,然而,其形態與段書絕印像中,宴金華曾拿到手的水照白刃卻所有不同。

段書絕手中的石中劍,只有一鞘,一柄,卻無刃。

然而,若是拔出劍,便能隱約見到劍柄之上有透明水波流動,凝作無形的水狀軟劍,劍身可化長變短,長可至半丈,短可至三寸,機變無限,由心而動。

……石中劍,唯有由鮫人所持時,才是真正的石中劍。

石中劍出石,全山震動。

七大陣陣法本就是一道幻陣,石中劍被拔出後,法陣暫時失效,重疊起來的眾多空間破碎融合,歸為一峰。

一少年懷劍,自山麓緩緩而下,身邊跟著一個灰頭土臉的宴金華。

宴金華敗得一塌塗地。

他極力想掩飾自己的存在,甚至想乾脆昏過去算了,但一想可能會被段書絕直接拖下去,那場景定然更難看,只能硬著頭皮,隨著段書絕一道下山。

他臉皮熱辣,垂著頭,希望旁人注意不到他。

的確,最開始時,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

池小池向來秉承取之於渣,用之於民的基本原則,動用了剛剛兌換的卡片。

但用卡片也是要講基本法的。

在場均是見多識廣的仙道,若是他跟個花孔雀似的又開屏又旋轉跳躍地蹦躂下來,聚光燈倒是打足了,風頭也是出夠了,就是有點丟人。

因此,他懷抱石中劍,微微低頭,像平時的段書絕一般,沉沉靜靜地走出,在赤雲子麵前撩袍跪下,清朗道:“弟子忝受天恩,石中劍已出,請赤雲君觀視。”

從他出現在眾人視野中時,全場便是一片寂然,直到他開了口,眾人方才回神,議論紛紛。

得知石中劍被拔出,赤雲子先是震愕,如今見到段書絕態度溫和,又身著靜

虛峰弟子服飾,心中便生了幾分喜歡和得意。

……拔劍者既是他靜虛峰人,那就不算便宜了他人。

他和顏悅色地詢問:“你是何人?”

“在下段書絕。”池小池字正腔圓,並轉向宴金華,字字擲地有聲,“宴金華之徒。”

這下,真真是全場嘩然了。

宴金華?那宴金華是什麼材質?不學無術,頑劣成性,怎麼教得出這樣的徒弟?

宴金華:“……”

他面皮一陣青一陣白,幾乎疑心段書絕是在故意給他難堪了。

可他根本無從辯駁!

段書絕現如今確實是他的掛名徒弟,方才自己也帶他見過蘇雲等師叔了,段書絕這麼說,是一丁點兒錯漏都找不到的。

“胡鬧!”赤雲子也吃驚不小,略略整肅了面容,轉向宴金華,皺起眉頭,“你是何時收徒?我這個師父竟都不知?”

宴金華暗自叫苦不迭,慌忙跪下,支支吾吾。

他倒是打好了謊言的腹稿,但只怕段書絕是個直腸子,萬一拆穿了他,那可不是萬事休矣?

好在,段書絕似是看出了他的為難,輕叩一記,說自己的父母早亡,自己流落在外,頗受冷遇,而宴大哥於他有救命之恩,所以自己才拜入他門下,圖報恩情。

他甚至主動掩去了宴金華曾經偷偷將他養在漁光潭中十年的事實,以免他受罰。

段書絕說得句句都對,言語中還有回護之意,宴金華只能聽著,口裡發苦,心中已有了不妙的預感。

赤雲子見他說話有條有理,心中更生喜愛,再與他旁邊的宴金華一對比,心中愈堵。

好好一個孩子,給宴金華帶,能帶出什麼來?

宴金華豈會想不到這一層,余光瞟見赤雲子張口慾言,馬上冒出一個主意。

姓段的可是鮫人!是非人之物,誰曉得他心性如何?

這石中劍讓他得去,萬一他拿去作惡,又該如何?

事不宜遲,宴金華立即開口:“師……”

孰料,他才剛發出一個聲母,便聽段書絕清越的聲音在身前不遠處響起:“赤雲子容禀,弟子有要事,想告知於您。”

赤雲子:“何事?”

段書絕恭敬捧劍,一拜到底:“事關石中劍之秘,可否……請諸位前輩暫避?”

他把謙恭的姿態擺了個十足十,為其他在場的劍修們做足了面子。而這些劍修們也心知此劍乃靜虛峰傳承之物,若石中劍中當真藏有什麼不傳之秘,他們在場,也確是不妥,於是便紛紛自請離去,不在話下。

宴金華腦子高速轉動一陣,猜想到了段書絕的意圖,心中微鬆了一口氣,決意不去攔阻。

原文裡也有這麼一段。

段書絕拿到石中劍,不敢擅專,只好向赤雲子提出請求,屏退他人,告知此劍原主是一名鮫人,同時承認自己也是鮫人。

鮫人,終究非人,文中的赤雲子也是經歷了多番利益權衡,才決意收段書絕為徒。

畢竟,收一頭吉凶不明的靈獸為徒,既要擔憂他身份外洩可能引起的輿論之爭,又要擔憂自己能否駕馭懷有千年劍意的段書絕,著實難做。

而自己於段書絕有恩,又先有了師父的名頭,赤雲子若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有極大可能會讓他繼續做自己的便宜徒弟。

到那時,佔了師父的名號,段書絕那些氣運、際遇,也是唾手可得。

只要他還在自己身邊……

果不其然,聽過少年的自白,赤雲子的眉頭便皺了起來,靜虛峰諸位仙君亦是沉默。

……鮫人?

初祖道侶是鮫人?拔劍者也是一名鮫人?

赤雲子方才的喜悅去了大半,一面覺得這姓段的孩子懇誠,值得褒揚,一面又如宴金華所料,犯起了難。

宴金華也跟著假模假式地沉默了一會兒,抓緊時機,開口道:“師……“

然而這次他連聲母都沒發出,話頭就被再度截胡。

“……師兄。”

一道溫和的聲音自赤雲子身旁響起:“若師兄不知如何做才妥當,不如將此子暫且寄在我名下教養,我會好好教導他,您看如何?”

宴金華微微睜大了眼睛,往上座位置看去。

……這是哪個不識好歹的?!

那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卻又是一副溫潤古雅的貴家公子麵容,一支玉簫平放在膝上,一把碧傘斜負在背後。

他的氣質極乾淨,一眼看去,唯餘驚艷,只覺一念清淨,烈焰成池,只是看久了,總有股蕭蕭疏疏的感覺,既親切,又叫人不敢輕易親近。

不知為何,聽到此人發聲,赤雲子原本尚有些緊繃的神情便是一鬆:“……六師弟?……這倒也好。”

不只是宴金華,池小池也迅速在腦中搜索起此人的身份來。

六師弟……

靜虛峰六君子之一,文玉京。

《鮫人仙君》裡,關於此人的描述只有寥寥數句:

“赤雲子六師弟文玉京,號寄然,閒雲野鶴,避人而居,不問世事,漁樵自樂。”

文中該是有這位小師叔戲份的,但文玉京還沒來得及同主角發生交集,文章就太監了。

他為何避世,為何在峰中地位超然,大概只有棄坑的作者知道。

“這倒也好”四個字,算是直接為這件事下了定論。

宴金華差點磨碎了一口牙。

更讓他差點嘔血的是,他腦中的系統急急告知他,拿走他定海寶珠的,正是此人!

難道他出現在那裡時,就已經看上了段書絕?

宴金華不知道事實,他只知道,這麼一來,自己多年來的苦心籌謀便徹底毀於一旦!

而且這毀得著實令人氣悶,教人有苦也說不出。

段書絕用了什麼陰招嗎?並沒有。

他闖了七大陣,還護著自己一路通關,以鮫人之血拔出石中劍,過繼了祖先留給後代的遺產,坦誠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地過了明路,拜入靜虛峰,論過程,順理成章;論情理,恩義兼顧。

他就算長了一百張嘴,也挑不出他段書絕一個錯處來!

人人都會笑話他沒有自知之明,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模子,就亂收徒弟;會笑話他剛收徒弟,徒弟就給抬了輩,變成了師弟,將來,自己說不准還得恭恭敬敬稱呼他一聲峰主。

更重要的是……

宴金華的任務進度條已經跌到了5以下,若沒有段書絕那百分之百的好感度打底,他在這個世界十數年的苦心經營,就真真一點價值也沒有了!

160.系統VS系統(十)

池小池對於這件意外之事略感詫異,在心裡飛快且謹慎地計算著諸樣利弊。

……文玉京,在原書中只擁有一個姓名的存在。

不知善惡,來歷不明。

按照劇情發展,他這時候不是在外仙遊,便是閉關閒居,怎會突然參會?

難道他想在打石中劍的主意?

……應該不會啊。

自今日之後,天下稍有些見識的劍士都會知曉,石中劍已被一名靜虛峰弟子拔出,這就算是過了明堂。

得劍者便是靜虛峰未來之主,在這種情況下,若還有誰想要私下奪劍,那便是藐視初祖,不敬這千年流傳的傳統。

這等蠢事,腦瓜仁哪怕象徵性地發育過的人都不會做。

在盤算主意時,池小池適時地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17歲的少年,涉世不深,可能並不知道石中劍在劍修們心中是何等神聖的地位,因此對此淡然些,也說得過去。

但若說完全寵辱不驚,那也太假了。

他單膝跪地,強忍“緊張”,試圖“推脫”這番好意:“禀赤雲君,晚輩不敢造次,也不敢叨擾小師叔,宴大……師父於我有深恩,我該償還……”

赤雲子揮一揮手,打斷了他。

他想說,宴金華做你師父,除了白白得個虛名外,於你半分益處都沒有。

他是能教你練劍還是能授你心訣?

他不帶你去逛窯子都算他講點廉恥!

但這話說出來,打了宴金華的臉的同時,也無異於打自己的嘴巴子。

正左右為難之際,赤雲子聽到身側傳來溫柔一笑。

文玉京用簫輕輕點著唇畔,坦言道:“師兄,我喜歡他。”

他說話時,卻沒看著赤雲子,而是專注地望著跪在下方的段書絕,話裡帶著點鼻音,溫柔得有點像在撒嬌。

池小池心念一動。

……這個人話術不賴。

文玉京看似耍賴的“我喜歡”,實則是把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他喜歡,因此赤雲子有了賜徒的理由;

他喜歡,因此低他一輩的宴金華也不得不割愛。

他喜歡,因此他也是在許諾,他會待段書絕好,讓自己安心。

這不僅僅是給了赤雲子一個台階了,簡直是給了座滑梯。

小師弟文玉京,年紀在同門之中最小,向來避人遠居,從無所求,又生就了個自閉性子,連個隨身侍奉的弟子都沒有,難得看他這樣主動地索要一個人,赤雲子又急於把段書絕這只略燙手的山芋送出,哪有不允之理:“好了,段書絕,莫要再提。從今日起,你的師父是文玉京,你的名牒改日入冊,到時,我遣人給你送去。”

池小池就這樣抱著石中劍,跟文玉京回了家。

他本來還想回漁光潭收拾一些東西,順便在私下里再噁心噁心宴金華,但文玉京淡淡一句“我那裡什麼都有”,便讓池小池暫時收斂了心思,打算先去探探環境。

池小池又不急。

宴金華是他的任務,可段書絕又何嘗不是宴金華的任務?

他就算不回去,宴金華也會主動貼上來。

於是他走得心安理得,甚至穿走了宴金華那件厚實的外袍。

靜虛峰共十六峰,文玉京獨居一峰,號曰回首峰。

靜虛山的規矩眾多,其中一條,非是君長或高階弟子,無特殊情況,入山必須下劍,其原理大致等同於高中里學生不得騎自行車,而老師可以開車進校門。

文玉京也不御劍,與池小池一起慢慢在月下散步。

文玉京在前,池小池跟在後面,二人都不是話多的人,交流不算頻繁,但氣氛卻很是舒緩寧靜,絲毫不覺尷尬。

文玉京走得很慢,姿態優雅,無聲無息。

他掬一捧青螢為燈,吹簫而行,在前面帶路。

池小池想,這大概就是古代人的浪漫吧。

這條路他不很熟,且回首峰向來是文玉京一人獨居,山路磚石難免有脫落損毀,崎嶇難行。

池小池索性踩著文玉京的腳印前進,以免踏空。

他們直登上了峰頂絕壁。

山頂,蓬鬆雪白的雲叢間露出一角彎月,眾星列宿,卻都難掩熒熒月華。

池小池見此勝景,沒忍住脫口讚了一聲。

文玉京問他:“月亮可美?”

池小池猛地一晃神,想到了那次061為自己“摘”下的星星,又想到了現在還戴在他尾指上的戒指,只覺尾指火燒火燎地燙起來。

他收起了“該不會要摘月亮”的無謂想法,問:“師父,我們可是來賞月的?”

文玉京聞言,抬起手,手掌朝月亮方向攤開,不多時,一段淡銀色的月華便凝固在了他的掌心,竟是一把鑰匙的形狀。

他微微笑答:“不,我們回家。”

池小池眼前一晃,天地突變。

原本蓊蓊鬱鬱的山頂乍然平闊,一片古樸清幽的宮宇綿延鋪開,四周花樹皆茂,一面如鏡般的平湖如同一條翡翠腰帶,環繞殿宇,把殿宇圍作了一個湖心島的模樣。

唯有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池小池初來乍到,自然是要先弄明白這裡的規矩才是。

實際上,他甚至不清楚文玉京把他要來的目的。

他彬彬有禮地拱手:“師父,可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有。”文玉京把玉簫放回腰間,返過身來,溫和命令,“拔劍。”

池小池一愣。

“拔出石中劍。五十招內敗我。”文玉京把背上的傘取下,“或者,我敗你。”

他手中傘尖一抖,化為一柄碧色軟劍,劍柄正是傘柄,上面雕有半鏤空的雙鯉圖。

文玉京右手持劍,左手背於身後,注視著他。

池小池知道這是入門必經的試練,也沒多想,脫去外袍,拔出石中劍。

水劍無形,直指地面時,有一截垂落在地面,汩汩流動,卻不沾濕地面分毫。

軟劍先發,細微的嗡鳴聲分撥開空氣,直奔面門,池小池一指平抹劍身,橫劍彈壓下來襲的劍尖,再以腕力反挑撥開,避其鋒芒,直取中路!

然而軟劍如有生命,被撥開後即刻回彈,而文玉京單手使劍,側身避芒,躲過一擊,劍出如鞭,一道銀絲細光翩然而過,把他的肩衣削下了一片來。

先前段書絕所習均為靜虛劍法,而拔出石中劍時、鮫人先祖教授的劍法心訣,他也只是聽過一遍,還沒有開始學習,因此二人招式往來,均是靜虛劍法中最常見的快劍路數。

劍勢如疾雨,二人之間銀光交爍,三十招轉眼方過,池小池體內的段書絕漸漸被燃起劍意,取準空檔,斟酌好腕上氣力,側挑而去!

文玉京擅使軟劍,劍勢著實詭譎飄忽,難以預測,但若要正面對劍,他怕是不成。

段書絕計算精確,他保證,自己這一劍,論角度,論劍勢,文玉京絕擋不下來。

孰料,文玉京並未阻擋。

他揮手揚劍,軟劍卷落於石中劍劍身之上,在水劍劍刃上纏繞數圈,竟是一舉鎖死了石中劍的劍身!

段書絕怔然間,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見文玉京放開右手,換用左手,一把握住仍浮於空中的雙魚劍柄,瞬步繞至段書絕身後。

軟劍被拉伸成弓狀,薄細的劍刃半纏上了段書絕的頸部。

……段書絕,敗了。

即使是有前世劍術,再佐以千年劍意,曾被宴金華在漁光潭中軟性囚·禁多年的段書絕,對敵經驗仍是不足。

他眨了眨眼,誠心道:“師父劍術一流,徒兒自愧不如。”

文玉京好脾氣地笑上一笑,轉手收劍。

軟劍如同軟尺,從石中劍上窸窸窣窣地捲離,彈開時,劍刃不慎掃過了旁邊一蓬開得正盛的夜來香,瓊花頓時翻飛如舞。

而文玉京將軟劍重歸碧色鯉魚傘的模樣,舉於頭頂,擋下了紛揚而落的花雨。

“假以時日,必有建樹。”他用三言兩語點撥段書絕道,“千年劍意,只是他人根基,如何運用,才是你的本事。”

莫說是段書絕,就連池小池,都難免為他氣度所動。

他說:“是,師父,徒儿知曉。”

他抬手行禮時,動作卻突地一頓。

剛才的激戰中,二人各有損傷。文玉京斷了一片衣襟,池小池則被削下了最上方的兩顆襟扣,他這一動,先前被割破的肩衣失去約束,從肩頭滑落,露出了半側肩頭。

池小池看著自己露出來的肩:“……”

他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兒。

他懷疑他這位新師父是故意的。

他甚至合理懷疑,如果是一百招,文玉京能把自己的腰帶也給挑了。

但看著文玉京那世外謫仙似的君子麵容,池小池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太過小人了。

他不再多思,斂起心神,道:“師父,段書絕今後會認真修習。”

“嗯。”文玉京把傘轉背至身後,“每日同我練劍三個時辰,靜坐三個時辰悟道修心,我會時常帶你出去遊歷,多見世面。除這些之外,你還要照料我的飲食起居。”

池小池倒覺得沒什麼:“是。”

若要拜師,就定要伺候師父,這是常理。

文玉京卻定定望著他:“我說,是照料我的飲食起居。”

聽他這般強調,池小池略有疑問:“師父?”

文玉京:“你可知,為何赤雲子師兄願意讓我帶你?”

這部分書中並未提及,可文玉京既然已把話點到了這個程度,池小池哪裡還想不到那個可能性?

負傘持簫的青年面對著他,坦蕩道:“我乃百年靈獸化身,是師父外出時撿回山來,悉心撫養,方才得獲機緣,化成人形。師兄將你交與我,自然是信我有方法能管住你。”

說罷,他又淺淺笑了起來:“多巧。我們同為凡世異類,合該做這一世師徒。”

池小池豁然開朗。

這樣一來,方才的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若文玉京也是鮫人一類的靈獸,那就難怪他成日里神龍見首不見尾、隱於幕後,逍遙世外了。

而赤雲子對他放心,一是因為他劍術卓絕,能壓得住現如今的段書絕,二是因為他身為靈獸,曉得如何對付鮫人。

把事情交代清楚,文玉京便輕揮了揮手:“去沐浴吧,我去房中休息。半個時辰後,去我房內替我沐浴梳整。”

所謂“沐浴梳整”,大概是給靈獸擦洗身體吧。

池小池點頭應下,待文玉京轉身入房後,他才除下衣物,脫下鞋子,化為鮫人,縱身躍入他

如果說他以前住的漁光潭是普通裝修,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外帶陽台,那麼他現在住的就是三層小別墅外帶一個小花園和一個停車場。

水內靈氣比起漁光潭更盛,且是鮫人喜愛的冷泉,面積足夠他拿自己打出個一百米的水漂,泉內還養了些錦鯉和烏龜,它們膽子不小,看見一隻鮫人,都好奇地圍上來打量。

他遊了一會兒,把半張臉浸在冰水里,舒舒服服地享受新家,同時仰頭觀天。

那一鉤新月光芒明澈,看著就叫人心生喜歡。

061說:“你喜歡這個月亮?”

池小池說:“……摘不動,摘不動。”

061笑:“不是已經送給你了嗎?”

池小池這才察覺,自己現在所置身的水域,正好是月亮投下月影的地方。

他此時,剛剛好趴在水中月的中心。

池小池吐了一串泡泡:“六老師,你送給我的禮物很多了……”

061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別誤會,我只是發現了而已。這裡賞月最好,所以這月亮,應該算是文玉京送給你的禮物。”

……說白了,他文玉京送給池小池的東西,和我061有什麼關係。

池小池這才稍稍釋然,確認過時間後,清潔身體,爬上岸來。

因為暫時沒有可替換的弟子服,他只能穿了那件破的。

他敲了敲文玉京的門,門內沒有應聲。

池小池想到文玉京這時大概已經化形,便揚聲喚了一聲師父,再敲過兩下,示意自己要進去了,方才推門而入。

屋內沒有人應聲。

桌案上擺著一隻銅盤,銅盤上放著一把犀角梳,一條比成年人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白絨巾,一隻小小的指甲剪,以及一小碗溫羊奶。

池小池:“……”

……這裡面的東西怎麼看起來這麼古怪。

而他的猜想,再次在看到文玉京的真身時得到了印證。

一隻約巴掌大小的小奶貓伏在內側的床榻上,正優雅地舔著自己柔軟又乾淨的前掌心。

池小池:……打擾了。

他沒立即進去,而是站在門口,一臉的一言難盡。

061覺得他的表情有些不妥,便追問道:“怎麼了?”他不喜歡貓嗎?

池小池:“……他什麼意思?”

061:“嗯?”

“他是隻貓,養了一池子魚。”池小池說,“這和黃鼠狼開養雞場有什麼區別?六老師,你說,他撿我回來,是不是存貓糧呢。”

061:“……”

失算。

他只考慮到,貓抱起來、擼·起來會軟一些舒服一些,比較治愈,適合池小池。

……現在他再重來一次,變成一隻金毛還來得及嗎。

161.系統VS系統(十一)

池小池難過道:“師父說他喜歡我。沒想到只是喜歡我的肉·體。”

061 :“……”

他深感百口莫辯,於是選擇閉嘴。

不過一日為師,終身做爹。爹要兒子進去伺候,池小池也只能端著盤子進去了。

榻上的小貓揣著爪子,歪頭看他,眼睛色澤像極了浸潤在清水里的寶珠。

……瞳孔顏色是慵懶且溫暖的灰藍色。

在池小池微微愣住時,白貓弓身,慢吞吞伸了個懶腰,隨即蹲著,乖巧地仰頭看他。

和煤老闆的純黑相比,他這位師父則是另一個相反的極端,連根灰毛都沒有,除了梅花狀的黑爪墊外,渾身上下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色。

只有那雙眼睛是一樣的,就連里面溫馴的光都是一模一樣。

若不是尚有理智,池小池恐怕要以為,是老闆捨不得自己,從上個世界一路跟了過來。

池小池打消了無謂的念頭,把貓抱起,放在膝上,先抱它沐浴淨身,拿軟布擦淨身體,用清潔術法替它把毛髮變得溫暖蓬鬆,餵牠喝了熱騰騰的羊奶後,又取了軟木梳子,輕輕為它打理一身柔軟的長毛。

小貓很聽話,不鬧騰,哪怕洗澡時也不撓人,只溫馴地踏著水玩兒,端莊得很,梳毛的時候也不忘自己細心整理好自己的奶鬍子,是一隻相當自立自強的好貓。

池小池一邊孝順師父,給師父梳毛,一邊在心裡對061犯嘀咕:“六老師,這是靈獸嗎。碰上個大個點兒的狗,做個甜點都不富裕。”

061說:“……他會劍法。”

池小池恍然:“對哦,也是。”

過了一會兒,池小池又拿手量了量它的長度,憂愁道:“六老師,師父只有這麼一丁點兒,我怕哪天起夜,不小心一腳給它踩死了。”

061:“不會的,放心。”

池小池:“這算弒師嗎?”

061:“……不算。”

池小池又安靜了一會兒。

大概兩分鐘後。

“六老師。”池小池繼續憂心忡忡,“師父也忒小了,沒修煉出人形的時候是怎麼活下去的?出去碰見那些個個子大點兒的靈獸,當牙籤都怕脫毛。”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師父往他的腿上張嘴啃了一口,以示警告。

這反倒更坐實了池小池的擔憂:“你看,六老師,它咬人都不疼。”

061:“……”

061已經很後悔了。

他只考慮到貓抱起來舒服,威脅性不強,方便親近的同時,又和上個世界的黑豹同屬貓科,性情相近,恰好能暗示池小池關於煤老闆的事情,

但千算萬算,他偏偏算漏了池小池那千迴百轉的腦子。

早知如此,自己就該變頭白虎,天天去池塘邊捉魚。

……真的很氣。

另一邊,池小池抱著貓,想,這樣真好。

文玉京的師父雲遊四海時,遇到了文玉京,把他帶回山里,讓他有了個可以四下瘋跑的家,自己卻沒法替老闆做決定。

不知道現在老闆是不是還跟著丁秋雲,或者是已經離開了隊伍,有了自己的母豹子?

他想著文玉京輕裘緩帶、清雅無雙的模樣,趁著小貓被梳得瞇上眼睛一臉饗足時,大逆不道地輕捏著小白貓的耳朵,對061道:“不知道老闆變成人是什麼樣子。”

061聽著他的語氣,心尖一軟,剛想說話,便聽池小池自顧自道:“大概是一個長滿胸毛的大漢吧。”

061:“……”

池小池:“咦,六老師你怎麼不說話了。”

061深呼吸。

人生就是一場戲,因為有緣才相遇。

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池小池懷裡的小白貓調整好心態,抖一抖耳朵,趁他把手拿開時,用前爪輕輕抱住他的食指,把腦袋頂在他的掌心裡,溫柔地蹭蹭。

那是個十足十的表示信任和依賴的動作,老闆還是一隻小奶豹時經常做。

池小池有點驚訝,低頭看它,但它看樣子已經很困倦了,把腦袋轉鑽到池小池腰腹處,邁著小爪子上下爬了一番,最後選定了在池小池的胸口處安營,像是覓到了一處令它安心的窩,蹲下趴好,擺出一副打算安然入睡的模樣。

被剛才的動作電酥了心的池小池沒再說什麼。

他在軟榻上平躺下,手指輕輕撫著奶貓柔軟的額頂。

小貓很快就睡著了,貼著他的心臟位置。

看來,今夜他是走不了了。

好在這床足夠寬大,且相當柔軟。池小池躺平在上頭時,骨頭都跟著酥了一酥。

他感嘆道:“這床還蠻舒服的。”

061想,專門為你準備的,舒服就好。

池小池低眸,看向懷裡的小貓。

他問061:“跟我睡在一起,它會夢見吃全魚宴嗎。”

061輕輕笑了。

他想,我爭取努力一下,夢見你。

一人一貓各懷心思,沉沉睡去。

只是今夜注定有人無眠了。

宴金華回了漁光潭後,越想越氣,越想越憋悶,一口血堵在心頭,欲咽不得,欲吐不得。

他細細回想今日發生的一切,試圖找出人為操縱的因素,但除了在塔林裡,段書絕自行破關,卻沒有招呼他略顯異常之外,邏輯上全無破綻。

他幾乎是順理成章地丟了本該屬於他的機緣。

這比被人直接搶去還要令他窩火。

如果說被搶去,他還能找些藉口,譬如對方玩弄心術,勝之不武。

但事情按照原劇情按部就班地發生,宴金華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變成了一場笑話,好像他是一隻綠頭螞蚱,不管怎麼蹦躂,都左右不了人,最終結局還是被一腳踩死。

對宴金華來說,這種感覺比吃蒼蠅還噁心。

段書絕仍是那個榆木腦袋,從通關、奪劍,再到拜師,都按照原文情節發展推進,沒有崩過人設,唯一算得上變數的就是那個叫做文玉京的人,不僅拾去了他的寶珠,還把他養了十年的魚給摸走了。

可當時文玉京偏偏佔了先機,提出索要段書絕為徒,堵得他有口難言。

難道自己要在那個尷尬的時刻開口說,請把我的寶珠還給我?

他若是拔出石中劍,還有些資格與文玉京討價還價,結果現在雞飛蛋打,在眾人眼裡,他就是一個白白撿了珍珠卻不識價值的跳梁小丑,就算他說寶珠是自己的,可有人會相信?

系統不理會宴金華的咬牙切齒,追問道:“宿主,下一步打算怎麼安排?”

它不關心宿主拿到進度值的手段,只關心最後能拿到手的進度值有多少。

宴金華聞言,只能強忍肉痛,盤點起此次的損失來。

經歷過石中劍一事,代表大氣運的石中劍沒能取到,原有的進度倒已被扣得七七·八八,再加上丟了寶珠,又沒了段書絕,宴金華越盤點越覺得自己像是被慢刀子割肉,疼得直打哆嗦。

他斬釘截鐵道:“寶珠必須得要回來。”

系統問:“怎麼要?”

對文玉京此人,系統也無法提供詳實的數據,摸不透他的性子,當然也無從下手。

宴金華道:“段書絕不就在他身邊?我對他有恩,他不會不幫我。”

系統想想,覺得有理,就繼續問:“然後呢?”

宴金華咬了咬牙: “看書!”

這次失利的原因,宴金華簡單總結了一下,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自己吃了沒文化的虧。

自己這十年過得太順風順水,又早就籌劃好了拔劍逆襲的劇本,所以根本沒留心原書的劇情進展。

反正等他拔劍成功後,什麼原書設定都得靠邊站,也用不著再細讀了。

沒想到天意弄人,再加上對方的主角光環,他的劇本被迫全盤作廢,他除了精心研讀那本《鮫人仙君》外,也想不到更好的翻盤機會了。

他點燈熬油,苦讀了整夜,把前期所有他看不起的設定又都重溫了一遍,還捏起鼻子記了筆記。

第二日,他便去文玉京所居的回首峰找段書絕,誰想山上山下找了一大圈,從天亮找到天黑,他也不得其門而入,反倒被蚊子咬了一頭包。

宴金華只好去找了赤雲子,擺出苦相,說段書絕有些東西落在了漁光潭,他想給段書絕送去。自從相識之後,二人情誼深篤,如今乍然別離,心中實在想念,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望師父成全,放他去看上段書絕一眼,云云。

宴金華抒情完畢,便滿懷希望地盯著赤雲子。

誰想赤雲子道:“你小師叔喜歡自守一山,清閒自在,最厭惡旁人打擾。他選在何處修煉,我怎知曉。你安心回去修煉便是。還有,六師弟性格溫和,段書絕受不了委屈,莫要說得他會遭受欺凌一般。”

宴金華碰了一鼻子灰,還被赤雲子訓斥了一番,叫他安分守己,好好修煉,不要白白浪費自己的才華,氣得肝疼,出門便喃喃地罵了一路。

要不是奪劍時出了意外,老東西現在敢這麼跟他說話?

無法,他只得折回漁光潭,繼續研讀《鮫人仙君》,只是多了幾分心浮氣躁,在看到過去自己厭惡的情節時總忍不住罵人。

終於,熬過了對他來說又臭又長的奪寶階段,他精神一振,速翻幾頁,蒙塵的記憶總算恢復了一點點。

……是時雨山!

對了,還有這個機會!

原書中,段書絕拜赤雲子為師,潛心修道,消化先祖留下的劍訣,約三月後,時雨山有鬼物作亂,赤雲子並未在意,起先派自己的大弟子,領著包括原來的宴金華在內的三名內門弟子以及三十修士前往。

然而,這三十餘人消失在了時雨山內。

赤雲子又派遣自己的三師弟帶著一百修士前往查探情況並接應眾人,同樣是一去無回。

最終,拿到石中劍的段書絕主動請纓前往。

而段書絕也是在那裡遇見了未來的黑蛟妖君。

162.系統VS系統(十二)

彼時,時雨山中,有一群盜墓賊誤觸封印,致使千年山鬼出世,凡入時雨山中之人,有去無回,無一例外。

黑蛟想捉山鬼,掠其丹精,白鮫想救同門。於是一個扮作書生,一個扮作劍客,假裝路過時雨山被擒,二人恰被扔進同一處天坑,相處三日三夜,也算締結下了一段奇特的牢友之情。

看到這裡,宴金華又回憶起了自己不愉快的追文體驗。

二人身處牢中時,那黑蛟化名明夜,時常使壞,有意撩撥正經又溫文爾雅的段書絕,作者又花了筆墨,形容這位名叫“明夜”的書生形貌一流,姿容艷麗,底下讀者紛紛打起精神,一邊罵著女扮男裝真是俗套的老梗,一邊如痴如醉地追文,摩拳擦掌地等待著作者扒掉“明夜”姑娘的馬甲,讓他成為男主后宮的第一人。

幾章後,作者成功給“明夜”扒了馬,親自證明,那是個如假包換的男人,還有兩個丁丁,比在座讀者多出起碼一個來。

更新一出,評論區瘋了一半。

迫於讀者們的棄文威脅,作者只能硬著頭皮改文。

黑蛟的丁丁已經長出來了,就算幫他淨身,讀者們也沒法把此人為雄性的記憶從腦海中抹掉,因此作者不得已砍了時雨山的劇情線,因為大家紛紛表示,他們不想情節繼續發展下去,眼睜睜地看到主角變成基佬。

作者在評論區弱弱地表示,山鬼其實是個不錯的故事,大家不想看嗎。

除了個別人認為無所謂外,大多數人紛紛表示,不想看,滾。老子花錢是來看段書絕日天日地的,你不要給老子水文。

於是,時雨山線中途被砍,略寫而過,黑蛟與白鮫首次鬥法,因為不把這年輕又“迂腐”的道門中人看在眼裡,黑蛟大敗,白鮫救出仙門眾人,自此揚威天下。

但讀者們還是覺得不爽。

宴金華在評論區問道:作者,山鬼的千年丹精呢,不要了?再不濟,把山鬼收成后宮也OJ·BK啊。

作者回道:這不是段書絕該要的。

宴金華差點被這頂風飄十里的白蓮花氣息熏暈,氣憤難平,連打了好幾個差評,說這個主角窩囊成這德行,乾脆出家去好了,或者把自己那倆中看不中用的擺件剁了,進宮當太監去。

從此後,作者再沒有在評論區裡進行回复。

但時雨山線的被砍,直接導致了《鮫人仙君》接下來的行文節奏大亂,但那已是後話,暫且押下不提。

另一邊。

在池小池練劍休息的間隙,061也帶著池小池回顧了這段故事。

看起來,宴金華對這一段情節的怨念著實不小,所以上一世,他不僅手持石中劍,勇闖時雨山,救出了所有被囚的同門,還秉承大義,誅殺山鬼,將屍身帶回,丹火熊熊不熄,直煉了四十九日,方煉化出一顆赤紅心石。

當時,段書絕被石中劍吸取靈力,卻未曾察覺,一心在漁光潭內苦心練劍,對外界事渾然不知,甚至不知自己有這麼一段緣宿。

池小池評價宴金華道:“真是一條成大事不拘小節的好漢。”

061搖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個強人。”畢竟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毫無負擔地拉下臉來盜搶別人的人生的。

061又說:“他要是把精力放在正道上,憑他二師兄的地位,哪怕不蹭著段書絕,也能得了氣運吧。”

“得了吧。你可別給他戴高帽子。”池小池說,“像這種人,指望他學習?一根直腸通大腦,學到多少拉多少。”

061為池小池這張嘴失笑,掩卷問:“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池小池說:“練劍。”

替段書絕做他想做的事情,是他此次服務項目的主要指導思想之一。

而段書絕本人的趣味也著實不多,無外乎修習劍法,廣交好友。

……現在或許還多了一條養蛇。

對一個主角來說,或許著實是乏味過頭了。

但這是段書絕所鍾情的一生,那自己就有責任幫他打下良好的基礎。

池小池拿起石中劍。

明淨瓦藍的青天下,少年臨水舞劍,四周霧氣騰繞,一點一式,輕盈自在,宛如丹青聖手肆意揮灑而就的水墨圖畫。

“……錯了。”

但很快,身旁不遠處傳來了指點聲。

文玉京燃香高臥,單手持書,髮帶隨著青絲一道散在木椅,端的是一派世外散仙的風範。

他盯著書頁,說:“方才第八式與第九式間,該有換氣。”

池小池收起劍勢,背手持劍,微微弓身行禮:“師父。先祖傳下的劍譜中很是詳盡,但未曾提到此處該有換氣。”

文玉京翻過一頁書,道:“那便是劍譜錯了。若是不信,比較幾遍便是。”

061以前也來過修仙世界,他發現,所謂修仙,無非是修身養“氣”,氣養神,神養體,三位一體,平衡流轉,氣變成了力,力強大後,又能演化成靈力,有了靈力,就可以飛天遁地,無所不能。

說白了,什麼金丹、元嬰、化神、飛升,都是煉氣煉到一定程度的表現形式。

對凡常人來說,所謂的“氣”奧妙無窮,需要沉心修煉數十年,乃至百年,方能獲得。

而對於擅長計算的系統來說,一旦掌握“氣”的運行和排列規律,這就是一堆0和1的計算集合。

說白了,科學可以推動修仙事業的大幅前進。

方才他只是用科學的算法計算後,告知池小池最合適的修煉方法而已。

池小池看了他一會兒,沒有作聲。

他想到很久以前的某個暑假,他拿著一道數學大題去問他樓下的婁影。

婁影正在掐表做一套物理卷子,最後一道壓軸題算到一半時,池小池便找上了門。

他簡單指點了計算的方法,池小池算了一遍,得出了一個答案。

然而暑假作業後給出的標準答案和他算出的答案南轅北轍。

他說:“咦,錯了。”

婁影沒看答案,拉過他的草稿紙看了幾秒,又推還回來:“你的答案沒問題。書錯了。”

池小池:“……啊?”

婁影向來待任何人都謙遜有禮,唯有在面對他擅長的領域時有種獨特而又溫柔的強勢感:“不是印錯了,就是算錯了。總之不是你的錯。 ”

池小池翻了翻,果然這一整頁的答案都錯版了。

他看向婁影的眼神裡都是光:“婁哥,你太厲害了。”

婁影笑了,欣然受了這讚美,將筆下草稿紙上的演算過程校對一遍,填上了卷子答案,關了還剩40多秒的計時器,轉身問池小池:“打遊戲嗎?”

池小池背過身去,眼前全是剛才讀書時文玉京的樣子。

他盡力把那形象與他腦海中那個人的形象抹去,脫去鞋,縱身躍上水面。

鮫人善馭水,踏水而行,不濕羅襪。而鮫人劍法,只有在靈泉秀水旁修煉,才有事半功倍之效。

他把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平放在掌心,恰是第八式的起手姿勢。

而岸邊的文玉京手持書卷,在池小池背對他時,起身慢行幾步,把池小池脫在湖邊的鞋擺好。

自從跟了文玉京,池小池的日常就是練劍,以及養貓。

相處日久,他也漸漸摸透了文玉京的習性。

和現代的布偶貓差不多,他姿容優雅,平易溫和,從不讓池小池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喜歡暗中觀察,慵懶愛困,最愛他的竹躺椅,恨不得和劍一起背在身上。

變回貓體後,他又格外愛粘人,喜歡人抱著,尤其喜歡被摸脊背,摸舒服了還會把肚皮露出來,毫無師尊的架子。

池小池一度懷疑,他跑去劍會,就是想找個順眼的癢癢撓而已。

結果他收穫到了段書絕,不僅替自己找到了一個可心的鏟屎官,還能順道吸魚,一舉兩得。

池小池第一次動手擼貓前,說:“師父,這樣太僭越。”

文玉京伏在他身上,尾巴舒適地掃來掃去,一點不怕被冒犯。

池小池謹奉師命,動手擼貓。

軟軟的一小團,擼起來手感一流,且售後有保障,完全不必擔心被咬。

但作為一條魚,池小池不能完全享受擼貓的快樂,總感覺一不小心就會被反吸。

他這位師尊顯然也對自己的新徒弟很滿意,每日都要拉他同睡才行。

池小池覺得這不是正常且健康的師徒關係,於是在某日哄睡了師父後,自己回了湖中,化出魚尾,趴在岩石上,想要做一條安安靜靜的美人魚。

結果,半夜醒來時,他發現他的師尊躺在他魚尾上酣然大睡,四爪還抱著一片寬大的魚鱗,權作被褥。

池小池瞬間睡意全無。

睡不著的池小池和061嘮嗑,探討文玉京是把他當徒弟,當抱枕,還是當儲備糧。

061說:“他只是很喜歡你。”

池小池說:“我知道。我也很喜歡大閘蟹,尤其是黃肥肉多的那種。”

061忍俊不禁:“應該哪種都有吧。”

池小池:“’哪種都有’是什麼意思?”

061說:“就是把你當成全部的意思。”

池小池:“……”

他雙手撐著岩石,望著那隻藏在自己鱗下安然而眠的小貓,想到了自己總要開玩笑說把它燴掉的狗肉。

061說:“離天亮還有點時間,多睡一會兒。”

池小池:“睡不著。”

061說:“那看電影嗎?”

池小池:“看。”

於是,061選取了湖對岸一塊巨大的玉屏石做投影屏,在月光下放起了露天大電影。電影是外國的海洋紀錄片,還沒有字幕,屏幕內的人念一句,061就同步翻譯一句,不多時,池小池便趴在岩石上睡著了。

061關掉電影,輕輕道了聲晚安。

懷裡的小貓睜開眼,溫柔地看了幾眼自己心愛的人,才繼續入睡。

湖心吹過微風,將染上青色的梧桐葉吹得刷拉拉作響。

除了偶有煩惱外,師徒兩人相處還算愉快。

直到三月後,赤雲子找上門來,詳述了時雨山的異事。

他要鎮守靜虛峰,因此需得要得力的弟子去走上一遭,查探情況,青年一輩中,赤雲子數來數去,發覺只剩下一個段書絕還算適合。

池小池替段書絕應允了下來,並在私下里又翻了一遍《鮫人仙君》。

《鮫人仙君》中,因為非常人間真實的原因,關於山鬼的故事並未展開詳述,所以無論是宴金華還是池小池,都開不了上帝視角。

他們唯一知道的信息是山鬼性別為女,活了起碼有千年之久,除此之外,性格、生平

連載期間還有不少讀者猜測,段書絕當初留她一命,是不是想集個郵,收她為后宮。

後期,作者在更新里讓山鬼出場,給段書絕送她新釀的美酒,特意寫了她相貌平平,除了一雙如湖的眼睛拉高了些整體分數外,只勉強算得上清秀。

這下,讀者認為作者是故意打他們的臉,又在評論區裡鬧騰起來。

不久後,作者就黯然太監,把文扔下,再無下文。

池小池倒很想知道,這個存在於作者想像中的山鬼,究竟是什麼模樣。

但宴金華比池小池更加期待。

他當然不可能像書裡寫的那樣,和其他師兄弟執行任務時直接淪陷在時雨山里,那也太尿性了,所以他謊稱身體不適,躲過了那次任務,擎等著第二批靜虛峰人也折在時雨山里,一聽說赤雲子去了回首峰,立即巴巴地貼上了門去。

計劃有變,他的戰略也該改一改了。

山鬼的確是一塊肥肉,他段書絕是君子,是聖人,不忍殺之,自己總可以上去蹭一波吧。

就算他實力不濟,殺不成山鬼,作為一個千年妖物,她身邊也總有些寶貝吧。

赤雲子聽到一向懶怠的二徒弟提出這等要求,不禁訝異:“你去有何用?”

宴金華倒是會做人,也不說什麼拯救同門、天下大義之類的鬼話,道: “回師父,我畢竟曾與段師弟朝夕共處過一段時日,許久不見段師弟,心裡實在想念,如今相伴出行,正是大好時機,我這裡煉了些藥丹,不算珍貴,但也算是一份心意,還望師父成全。”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又入情入理,這個頑劣的二徒又難得自請出任務,赤雲子細思片刻,也應允了,只三令五申,絕不可逞兇弄強,凡事都得聽文玉京的。

聽到這個名字,宴金華差點嘔血:“……文……小師叔也去?”

赤雲子道:“他偏愛他的新徒,怕他出事,才說要一起跟去。”

文玉京奪走段書絕,又拾去他的寶珠,這也導致宴金華對此人毫無好感。

私下里,系統對宴金華耳提面命:“宿主,段書絕現在是他的徒兒,已經板上釘釘,但寶珠是一定要要回來的。”

不用系統提醒,宴金華也早有此意。

哪怕文玉京將寶珠藏起,他也要設法索回,大不了就謊稱有旁證目睹,不怕他抵賴。

但饒是臉皮刀槍不入如宴金華,也想不到文玉京會把那定海寶珠用白銀鍍飾後,直接鑲嵌進了段書絕的石中劍劍柄之中。

宴金華:……我·操。

這種物歸原主的感覺對宴金華來講可以說相當糟糕且噁心人,彷彿他上躥下跳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化作了無用功,他從段書絕那裡悄無聲息獲取的一切,都將以別的形式返還至段書絕身上。

他強自鎮靜下來,笑著將貯藏已久的寶貴藥丹贈出。

這藥丹都是他在自己的空間裡煉出的,飽吸靈氣,他自己留用了一部分,剩下的則打算當做再見段書絕的藉口,並不打算真正贈出。

段書絕果然如他的君子人設一樣,主動推辭:“怎好麻煩宴大哥?”

宴金華笑著,眼睛卻若有若無地瞟向他腰間的石中劍:“何必跟宴大哥客氣?又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既然給你,收著便是。”

誰想,不等段書絕再推拒第二遍,文玉京便接過藥丹來,細細審視一番,口吻溫和且冷靜道:“他說得沒錯,的確不算什麼珍寶,但好歹也是一番心意,你且收下吧。”

宴金華:“……”

得了師父首肯,段書絕便道了謝,將藥丹自然收入腰間錦囊中。

宴金華看得分明,他解開錦囊囊口時,裡面盛滿金色藥丹,靈氣流溢,一顆更比他的六顆強。

他甚至聽到自己的系統倒吸了一口冷氣。

……宴金華體驗到了當年王愷被石崇用三尺多高的珊瑚樹吊著打臉的恐懼。

061則表示,正常操作而已。

他不懂煉丹,但卻在赤雲子那裡見到過極品的丹藥,經過解析可證,煉丹不難,大抵是部分金屬元素與氧化物、硫化物、氯化物等無機藥的結合,只要篩去過量的汞,用靜虛峰里特有的三機石磨出的石粉為主要原料,在內裡添加純度為98%以上的“氣”,再加上一個簡單的等比數列求和公式,算出的Σ作為“氣”的體積,加以提煉濃縮,注入丹中,丹藥便是通體澄金,輝芒熠熠,乃上上品質。

所謂科學修仙,精髓就在於此,學遍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三人喬裝,準備上路。

段書絕為少年劍客,文玉京則做了段書絕的抱劍人,二人相搭,均是器宇不凡,更襯得段書絕多了幾分貴氣,像是哪個王府裡偷偷跑出、夢想行俠仗義的小公子,家人不放心,因此派公子師抱劍相隨。

相比之下,宴金華顯得格外多餘。

宴金華倒是不在意這個,他的眼睛一直盯在寶珠之上,一路上都在咬著牙硬聊,等到了時雨山地界,在山間落下,宴金華才驚訝地裝作才發現石中劍上的配飾:“書絕,你劍上的配飾,看起來有些眼熟。”

寶珠一直由宴金華妥善收藏,沒讓段書絕看到過。

段書絕低頭,輕撫寶珠,略有疑惑:“此物是師父贈我的。”

宴金華笑言:“巧了,這倒很像我在靜虛劍會中丟掉的珠子。”

在這樣力度的瘋狂暗示下,文玉京果真有了反應。

他說:“十數年前,我在一海域裡覓得此物,不知你是在哪裡得珠的?”

宴金華:“……”

他怎知自己是在海中得到此物?

難不成寶珠有兩顆?還是……他也在暗示自己什麼?他是不是知道什麼?

本來想索珠的宴金華霎時間驚出了一頭冷汗。

文玉京笑一笑,又道:“大路朝天,各得機緣,物有相似,也是常理。”

宴金華仔細把這話品了一品,一句甘霖娘呼之欲出。

這他媽不就是耍流氓打死不認賬嗎?還扯什麼早早撿珠,分明是不想還了信口胡謅的!

狗屁大路朝天,你撿了就是你的?好不要臉!

宴金華義憤之下,連自己也一起罵了進去。

可他偏偏拿文玉京一點辦法都沒有,誰也沒見過他用這珠子,就連段書絕也不曉得這珠子的存在,他拿什麼證明寶珠曾經屬於他?

被自己熟悉的招式攻擊,宴金華十分噁心,且無可奈何。

三人沿山而轉,尋尋覓覓,卻不見山鬼其踪。

而在三人背後,一條在日光下斑鱗五彩的小黑蛇悄無聲息地沿樹而行,金黃的眼睛牢牢盯著文玉京的後背,吐了吐鮮紅的蛇信。

那便是旁人所說的,小魚新拜的師尊?

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啊。

163.系統VS系統(十三)

蛇影從樹上無聲蛇行而下,消匿無踪。

很快,一名玄衣書生背著盛滿書的箱篋,從東方來了。

劍者與書生迎面相遇,一人戴著蛇牙項鍊,一人戴著魚鱗細鐲,相見之後,前者微微愕然,後者似笑非笑。

書生一彎腰,卻看不出多少謙恭,眉眼裡盡是少年人張揚的倨傲:“這位先生,小生這廂有禮。小生姓明,單字一個夜,秀才出身,此次進城赴會試,卻逢大病一場,眼看就要誤了考期,只得繞此山路。心中惶惶之時偶遇先生,實乃幸事。不知先生可否送小生一程?”

說罷,他抬起眼來,衝白衣劍者輕佻地一眨眼。

白衣劍者自是一眼認出了他,大抵是看他一副書生打扮,覺得好笑,用扇子壓了壓唇。

看到他這般作態,葉既明一時恍然,甚至一度以為眼前人當真是他的小魚,而不是那個和他一起喝酒罵人、談吐投契,卻不知其真身真貌的瀟灑客。

不管是段書絕神情,以及慣常的動作,那人都模仿了十足十。

……真實得彷彿一個幻覺。

宴金華倒是精神一震。

果然,一切都如書中所寫,葉既明也來到了山中。

他大概率是為了奪取山鬼丹精,好方便修煉、

但自己畢竟是他的恩人,他並沒資格同自己爭搶。

宴金華越想越覺得先前的自己做了筆漂亮的生意。

他巧使妙計,收了兩個小弟,一個甘願為自己衝鋒陷陣,做馬前之卒,另一個雖說沒什麼良心,但看樣子對段書絕好感十足。

單拿段書絕的主角光環來壓陣,山鬼已是手到擒來之物。

等山鬼伏誅,自己只需同段書絕磨纏幾句,以他那凡事不爭的軟和性子,以及自己對他施下的恩德,這山鬼丹精得來,簡直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

只不過……

他瞟向文玉京。

文玉京抱著劍靜靜站著,看似毫無威脅,但宴金華總疑心他有對自己刻意針對。

否則自己何以在遇上他後霉運連連,先失定海珠,再失段書絕?

他最好識相些,不要再和自己爭搶山鬼丹精,否則,他就得教教這人,在這個世界裡,誰才該是主角。

宴金華在審視文玉京,葉既明也是同樣。

此人並未對他的中途加入有所置喙,倒是出乎葉既明的預料。

他就這般沒戒心,竟連問都不問一句的麼?

文玉京在此,葉既明也不好在此時詢問那姓池的文玉京究竟是什麼來頭,只以書生身份大搖大擺地加入了三缺一大隊,隨眾一路慢行,待看那山鬼打算如何攪弄風雲。

正值六月,日頭漸烈,宴金華走得唇焦口敝,喉底冒火之時,路邊突現一間茅草屋。

一名年輕女子背對幾人,在屋前摘豆角。

大概是聽到腳步聲,她放下手中的豆角,嗓音清越動人:“四位客人,需要飲茶嗎?”

語罷,她才轉頭看向眾人。

女子相貌庸常,穿著也樸素,但衣裳潔淨,氣質不似尋常農婦,舉手投足皆是不俗。

宴金華暗笑。

這是什麼古早的白骨精抓唐僧套路?

就算要迷惑人,也該變得美貌點兒吧?

宴金華靈力在這幾人中當屬最低,只知道這女子大概使了什麼手段,消去了身上的靈力,其他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索性裝痴作聾,看向段書絕與葉既明,端看他們作何反應。

段、葉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惑然。

池小池問061:“六老師,這個人是靈力太高,還是……”

在池小池提問後,文玉京抬頭,在女子身上檢視一番。

她身上沒有那股能夠被解析的“靈氣”。

……妖氣也無,仙氣也無,呼吸吐納,一如常人。

061謹慎地回答了池小池的問題:“如果不是人,那就是神。”

聞言,池小池心中大概有了個數,禮貌拱手道:“那就多謝姑娘了。”

女子身邊擺著一隻小木桌,桌上有一粗瓷茶壺,她拿了幾個缺角的碗來,給眾人一一斟茶。

她溫和道:“喝完茶,便下山去吧。”

宴金華暗笑一聲。

這種套路的屁話,和“三碗不過崗”沒區別好嗎?不就是設下謎團,惺惺作態,等人發問嗎?

而那段書絕果然順著她的話道:“為何?”

女子說:“莫要往前去。山中有惡鬼。”

葉既明故意打了個寒噤,往段書絕方向靠了靠,彷彿自己真是個柔弱書生。

文玉京看他一眼,並未多動聲色。

段書絕代葉既明問:“什麼惡鬼?”

女子道:“你們不知道時雨山的傳說嗎?千年之前,時雨山還是窮山惡水的流放之地,出了一名惡鬼,專食人肉。 ”

文玉京道:“到山下時倒是聽了一二,但未曾細聽。可否請姑娘詳談?”

他們來前,確實是做過一番調查的,甚至比書裡寫到的背景介紹更加詳盡。

千年前,時雨山一帶是用來流放惡徒的荒涼之地。

有一農家少女隨父前往鄰鎮投奔親戚,途經此地,被數名惡人打劫,父親驚慌失措,攜女逃跑時,不慎腳滑,跌落懸崖,殞命當場。

少女其貌不揚,卻勝在年輕未嫁,被惡人輪番行過惡事後,這幫人不敢殺人,又怕她會報官,便剜去了她的眼睛,把她棄於一片竹林中。

少女身受重傷,未能走出竹林,便死於林中。

直到她渾身飄落竹葉,漸漸與土地化為一體,成為腐殖,也沒人發現她的屍身。

不知從何時起,時雨山中多了一位總在行路的盲眼少女,眼上縛著白布,手持一根破破爛爛的竹杖。

她不斷與人偶遇,說自己迷了途,求人送她回家。

有些人出於善意,也有人出於歹意,答應了她的請求。

少女便帶著他們在山中繞彎,有善意的,往往能送她到一座小柴院前,領取野果兩枚,安然離去。那些有惡意的,往往在送她到柴院、並收下野果後,還不懷好意地問她:這點爛果子怎麼夠?你還有什麼其他東西可以拿來報答我的?

少女答:“一雙眼睛,可以嗎?”

說罷,她摘下覆眼的白布。

那張臉上,本該生有眼睛的地方,空無一物。

而下一瞬,對方的眼睛與她的眼睛便會交換過來。

無眼的山鬼經常搶奪別人的眼睛,但她不知在生前受了何等詛咒,換來的眼睛不消幾日就會萎縮退化,化為兩個黑漆漆的空洞。

她便又開始尋找下一個獵物。

那些撿回一條命、卻丟了雙眼的人,驚恐萬狀地逃下山來,大多無法詳述那女子的相貌,只帶下來了少女的姓名。

那少女向每個帶路人都介紹過自己,但大家意見不一,有的說她叫素,有的說是宿,有人又說她本家姓蘇,眾說紛紜下,有個書生從一部說鬼的話本中得到啟發,說,不如稱她夙姬吧。

夙姬的惡名口口相傳,附近百姓連上山打柴都不敢了,怨聲載道,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後來,有一云遊十方的神女到了山下小鎮中歇腳。

千年之前,道門修行者還不算很多,得道者更是寥寥,人們常把那些能騰雲駕霧的人稱之為神。

神女聽了眾人祈求,登上山來,將山鬼擒捉鎮壓。

山鬼的傳說自此終結。

為了感謝神女,山下百姓自發修建神女祠,燒香膜拜,儘管世易時移,時雨山下的時雨鎮擴建為一座規模不小的城市,神女祠也早就變成婦女們卜算婚姻的靈廟,但好在香火鼎盛,千年不斷。

不曉得是否是神女庇佑,時雨山一帶漸漸風調雨順,百姓蒙受雨澤,更加感念神女恩德。

千年後,因著一群盜墓賊,山鬼被鎮壓的魂靈被釋放出,當場殺死了七八個盜墓人,只有一人逃出生天。

山鬼再出,但神女大概早已得道,不知所踪。

山鬼是地縛之靈,按理說無法離開時雨山,但據傳,有人在城中家裡睡覺時,覺得天悶,半夜起來開窗通風,見一白衣女子立於他窗前不遠處,背對著他,雙手下垂,交縛在腦後的紗帶極長,隨風而飛。

似是聽到了開窗的動靜,她回過頭來。

開窗的住戶剛看清她的臉,便被嚇暈當場,險些去世。

第二日醒來後,全城都傳起了山鬼入城的事情,目睹之人聲稱,那山鬼現在不僅僅是瞎眼了,有半張臉都朽爛成了白骨,怨念定然更重。

山中倒是來了幾波修道者,可惜個個有去無回。

山下人心惶惶,神女祠香火愈盛,日夜青煙不熄,檀香氣瀰漫全城。

在日夜不息的香火中,段書絕他們上了山。

眼前的女子口中所述,山鬼傷人,神女伏鬼,山鬼再出,種種情況,與他們已知的內容相差不遠,

聽她說完,葉既明好奇道:“你不怕?”

女子條理清晰,娓娓道來:“我在她來前便久居於此,若是離了此地,我又能去哪裡?再者說,我是女子,不是害她的男子,她不會傷我。”

聽到此,061問池小池:“有什麼想法嗎?”

池小池答:“不對。”

061:“哪裡不對?”

池小池飲了一口茶,著意看了一眼那女子的手,並不作答。

《鮫人仙君》一書中,段書絕沒有遇見這女子,倒是叫葉既明遇見了,苦口婆心勸偽裝成書生的他下山去。

書中,葉既明本就是衝著山鬼丹精而來,滿口答應,轉頭就又換了條山道上了山去,經過一番苦心經營,總算如願被擒。

二人被投入同一間囚室時,葉既明提了一下路遇該女的事情,但之後,作者把時雨山線匆匆收束,是以這處伏筆並沒有回收。

就目前已知的信息分析,這女子有極大可能是真心勸人下山去的,而非假意釣起旁人好奇,故意引人上山,又因為只是凡人,分身乏術,所以勸得了葉既明,就勸不得段書絕。

但她若真如自己所說,她只是一個孤身的女子,整天守在一條入山的路上,冒著隨時會被山鬼盯上的風險,僅僅是為了行善事?

雖說千年前的夙姬還有些底線,未曾傷善人,誰曉得歷經千年,她會變成什麼模樣?

她哪裡來的信心,篤定山鬼不會傷害她?

況且,她的手……

四人飲罷,謝過她的茶,轉身下山,直到看不見那女子,方才換道而行。

眾道友還被那妖物困在山上,他們斷無打道回府的道理。

段書絕看向假裝自己可憐委屈又無助的葉既明,有意調弄道:“明公子,你若懼怕,不如換道而行。”

葉既明淒楚地望著段書絕:“望公子保護小生,小生可是全仰賴公子了。”

他一面同段書絕周旋,一面暗暗覷著文玉京,心中把姓文的罵了個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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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這礙事的文玉京不跟來,他現在何須佯作弱勢?

小魚雖然現在不能操縱自己的身軀,但好歹能看見外面發生的一切,文玉京如若不在,自己何必這般綁手綁腳,害怕妖力外洩,早就可以在小魚麵前展現自己這三月來突飛猛進的修煉成果了。

與小魚共歷磨難的時日多上一刻,他說不准便能對自己多上一分好感。

那文玉京霸占了小魚這麼多時日也夠了,怎麼還不放手?

又走出一段路,已經快要接近山頂,池小池想要觀察一下附近狀況,端看有無變化,便詢問文玉京道:“師父,可累了?”

文玉京明白他的意思,順水推舟: “是有一些。”

葉既明忙插話道:“我也累了。”

池小池看他一眼,葉既明瞇眼淺笑,但手上卻發力拽住池小池的衣帶。

文玉京瞥向葉既明緊攥著他衣帶的手,未置一言。

此時此刻,061和葉既明兩人,心裡想的分明是不同的人,心裡卻都不很舒服。

至於宴金華,自己都覺得自己多餘。

他並不指望一向冷心冷腸的葉既明會對他殷勤相待,但也沒想到是如此的疏離,好像從不曾認識似的。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段書絕。

短短三月不見,段書絕就脫胎換骨了似的,臉還是那張漂亮的臉,氣質卻沉澱了不少,也不再見當初那殷殷切切地盼著自己回家來的舔狗樣。

……對比是很可怕的。

尤其是在享受過那種被主角跪舔的快·感後,看到正常的段書絕,宴金華只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想上去鞏固一下感情吧,段書絕左手邊是文玉京,右手邊是葉既明,根本容不下他的位置。

他正焦躁時,聽得自己的系統嘀咕了一句:“奇怪。”

他的系統很少在發布獎勵信息之外的情況下說話,突然發聲,讓宴金華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宴金華道:“怎麼了?段書絕有什麼問題?”

“不是段書絕。”系統答,“……是文玉京。”

“怎麼?”

系統說:“他身上散發出的靈力太有規律了。”

宴金華聽不懂:“哈?這不正常嗎?”

“……太精確了,像是精心計算後的結果。”系統頓了頓,說,“宿主,現在我還不能下結論,需要再觀察一下。”

宴金華在烤得發燙的岩石上挪了挪屁股:“不是,你這話說得不清不楚的,不是吊人胃口嗎?你到底想說什麼?”

系統說:“我懷疑,文玉京也是和你一樣的穿越者。”

宴金華悚然一驚,但越想越有道理。

是啊,正因為他也是穿越者,所以他曉得撿漏,致力於抱緊段書絕的大腿,在靜虛劍會上突然殺出,搶了自己的寶珠,也搶了段書絕為徒。

正因為他也是穿越者,所以才對段書絕曲意逢迎,哄得段書絕對他畢恭畢敬,甚至把自己都不放在眼裡。

正因為他也是穿越者,他才曉得時雨山里有段書絕的氣運,才跟著他來執行任務。

什麼不放心徒弟,什麼一日之師,終身為父,全都是托詞!

原來,原來,這才是害他的計劃頻頻落空的真正原因!

宴金華頓時為自己這些日子來的失意和落敗找到了理由,充滿希望道:“如果確定他也是穿越者呢?”

“一般來說,我們系統是有排他性的。”在產生疑竇後,系統已經跑去查閱過相關規定,“章程上寫得很清楚,如果出現了類似情況,為了保證我們系統這邊的任務進度,我們的上層系統會直接攔截對方系統發出的信號,對它進行囚禁和扣留。”

宴金華難掩喜色:“也就是說,能把它給直接趕出去?”

系統答:“也不全是,只是帶到我們的主神空間裡暫時囚禁,等到它交代出自己的來處,以及我們完成任務後,會把他打回原籍的。保護宿主順利完成任務,是我們每個系統應盡的義務。 ”

宴金華忙不迭道:“那還不動手?”

系統答:“宿主,稍安勿躁。這不是我的職責,我需要收集相當的證據後,才能向我的上級系統匯報,提交報告。”

宴金華只好攥緊雙拳,試圖壓抑住自己過分激動的情緒,並開始籌劃在“文玉京”消失後的美好計劃。

“文玉京”一旦失去系統,不是消失,就是被打回原形。

到時候,師父聲名狼藉,段書絕也會喪失倚仗。

可他還有石中劍傍身,就算文玉京沒了,赤雲子也不見得會讓自己和段書絕在一起。

……有了。

他既然能毀了“文玉京”,自然也能連帶著段書絕一道毀了啊。

只要他奪去“文玉京”的系統,那披著“文玉京”馬甲的穿越者定會原形畢露,自己只需把他控制起來,以利誘之,讓他再以“文玉京”的身份出來作證,毀了段書絕的名譽,偷竊丹藥、勾結外人、其心不純,哪一樣都能把現在備受赤雲子看重的段書絕拉下馬來,自己再出面作保,段書絕定然會倒向自己。

若是想求一個穩妥,乾脆可以殺掉“文玉京”。

若是一個弒師的罪名砸向段書絕,他就徹底毀了,說不准還會被闔山追殺。自己只需在那時出面,施以恩德,不僅能得到他的感激涕零,甚至還有可能拿回石中劍,拿回石中劍上鑲嵌的定海寶珠。以及他接下來的一系列氣運。

等到他的利用價值盡了,再設法除之……

宴金華太過興奮,滿腦子都是以前在電視劇裡看到的各種騷操作,以至於一股可怖的冷意混合著女人香順著足踝攀上來時,竟沒能在第一時間覺察,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