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寧不能暈,現在的情況太過驚險,胎兒隨時都有在她窒息的危險。
外頭進了兩個對女子生產頗有研究的太醫來,跟在孟歆身邊,按她的交代忙前忙後。
可是始終沒有人敢看衛宴洲的臉色,怕觸上新皇那殺人似的目光。
孟歆此時顧不上,但是衛宴洲坐在那,很影響那兩個太醫的心態。
她想了想道:“陛下,要不您先出去吧,此處污穢,何況娘娘現在人事不知。”
守在這裏沒有什麼作用。
而且堂堂皇帝,自古本就有規矩說,皇帝不能沾染血污。
他守在這兒,怕會被衝撞。
於禮不合。
“你們治你們的。”衛宴洲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依舊緊緊攥着程寧的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
太醫抹了一把汗,不敢言語。
目光一瞥,發現皇帝在輕輕地給熹妃擦拭額角溢出的冷汗。
程寧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大部分都被紮上細細的針。
而衛宴洲以一種誰也想不到的輕柔,避開所有可能傷到程寧的地方。
孟歆最後一陣一針落在人中,程寧輕哼一聲,幽幽轉醒過來。
“阿寧,”衛宴洲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開口時似乎鬆了一口氣,但是聲音暗啞:“不要睡了。”
他此刻將害怕展露無疑,眼中洶涌的情緒,令程寧昏沉着都無法忽略。
外頭有人送藥進來。
從程寧突發症狀開始,王喜便接管了臨華宮上下的所有的進出。
光是一碗藥,從抓藥到熬煮出來,他都事事親爲地盯着,端進屋後用銀針試毒,也都是他親手試的。
確認沒有任何一點問題,這碗藥纔敢端到牀前。
程寧有氣無力,在喝藥前總算恢復了一些神智,她跟孟歆說:“你給我的藥,發覺不舒服的時候我吃了一顆。”
就是前幾天,她跟孟歆說自己最近時常不舒服,跟孟歆要的藥丸。
當時孟歆給她,雖然程寧什麼都沒問,孟歆也以爲她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程寧明白,那藥就是孟歆專門爲她研製的,有安胎的效用。
她原本以爲,謝輕漪不會莽撞到這個地步。
那梅露就算做手腳,也該循序漸進一點點徐徐圖之。
所以茶泡好的時候,程寧喝了一口。
她的目的不是真的要殺死這個孩子,就算不想要,她也做不到這麼狠心。
只是要剷除謝氏,需要逼衛宴洲一把的手段而已。
“嗯,”孟歆點點頭:“幸好娘娘及時吃了藥,不然情況比現在還要兇險。”
她也慶幸當時給了程寧藥,不然就以程寧的情況來看,未必撐得到自己過來。
衛宴洲想問什麼,但是迫於現在不合時宜,一切以程寧的安危爲先。
但是程寧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他會查個明白!
王喜將溫度剛好的藥端到牀前,道:“孟醫官,先喂藥吧。”
灌藥的時候,程寧雖然神志不怎麼清醒,可是她竟然第一次對喝藥沒有那麼抗拒,而是非常聽話地將藥喝完了。
不管如何,藥喝下去,孟歆就鬆了一大口氣。
又是一個時辰匆匆而過,孟歆不斷觀察着程寧的反應。
出血止住了,脈搏裏胎兒微弱的心跳還微微能感知到。
孟歆重重鬆了一口氣。
她一鬆,兩個太醫更是直接坐在了地上,差點哭出來。
皇嗣的命保住了,他們的命也就保住了。
王喜趕忙將多餘的人請出去了,又着人去請了宮裏原本伺候過太妃的嬤嬤過來。
嬤嬤們年紀大,照顧人的經驗也多,尤其是照顧懷着身孕的程寧。
現下瞞不住了,也沒有再瞞着的必要。
那定然是要將所有都打點好。
這些不用衛宴洲吩咐,他也該知道做。
給程寧淨了身子換了衣服,這回終於放心讓她沉沉睡去。
衛宴洲在她的面頰上輕撫了一下,被角掖好,回身時那致命的溫柔卻卸的乾乾淨淨。
孟歆和兩個太醫還跪在地上等令,沒有吩咐不敢隨意退下。
衛宴洲只掃了一眼,道:“孟歆心性穩妥,在龍嗣一事上有苦有功,即日起,擢升爲太醫院副院正一職。”
這竟然,開口便是副院正一職!
孟歆不過年二十一,等同於將太醫院其餘的太醫都比了下去。
那兩位太醫趕緊應聲:“陛下英明,恭喜孟副院正!”
嘴上雖然說着恭喜,可心底到底是有些不服的。
一是孟歆年紀實在小,又是女的。
再者,她不過是搭上了程寧這條船而已,若不是陛下緊張熹妃,孟歆也撈不到如此天大的好處!
這可是一躍從五品醫官,到了正二品!
衛宴洲低睨了他們一眼,像是深知他們怎麼想的。
他本就心情不爽利,見什麼都是沙子:“怎麼,聽語氣不服?”
“沒有!”
“不敢!”
衛宴洲指着孟歆,喝道:“她不回來,你們連針都不敢下,連藥都不敢喂,只敢勸朕,爲了熹妃的身子,最好保大不保小,怎麼她一來就可以了?你們不服什麼?朕的太醫院,難道放着有才能的不升,升你們這些廢物?!”
廢物兩個字,像利刃紮在人心上。
王喜怕他真惱了當場殺人,只好小心地攔着:“陛下,熹妃娘娘剛剛脫險,要不——”
要不別在這吵吧?
涉及程寧,衛宴洲聽進去了,喝道:“滾!”
兩個太醫忙爬起來,屁滾尿流地滾了。
王喜又道:“陛下,淑貴妃和惠妃娘娘都來了,惠妃娘娘跪在門外請罪呢,還有傅將軍,與孟副院正一同來,此刻也還在外頭。”
但是外頭突然傳來一聲吵吵。
是傅佑廷的聲音,似乎在罵人,還有拔刀出鞘的聲音。
孟歆一變,沒等她說話,衛宴洲先出去了。
院子裏的傅佑廷確實在罵人,不光如此,手上握着刀就要朝謝輕漪砍過去!
而謝輕漪大驚失色,只能到處躲,一邊躲一邊哭。
“你還哭?春華說她只吃了你送來的醬菜,也只與你喝了茶,好端端的怎麼就會有流產的徵兆?!”
侍衛攔着傅佑廷,怕他的刀真的砍到人。
謝輕漪哭嚎着:“你竟然敢對本宮動刀!傅佑廷,你以爲你是誰,你敢越過陛下來問本宮的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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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還有誰?!你們謝家向來想將程家逼入死地!”
“你沒資格質問本宮,來人,將他拿下——!”
衛宴洲擡腳跨過門檻,陰冷的聲音隨即落下:“那朕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