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發佈時間: 2024-04-27 14:4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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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槐南一夢

胸口好像有一隻長著尖銳指甲的手把她心臟狠狠的往下拽了拽, 易惜在那一瞬間想起了多年前徐南儒輕描淡寫說的話。

他說, 易惜,他們是私生子, 永遠不可能踩到你頭上。

他說的他們,也許也在映射著他自己。

「惜惜, 從明天開始你就從現在的地方搬出來, 我不允許你在跟他接觸。」

易惜看著漸漸冷卻的茶水, 緩緩吐出一個字︰「不。」

徐南儒那麼一個人, 他們憑什麼……

憑什麼這麼說他。

「你說什麼?」易城行氣壞了, 易家幾代從商從政,在北方這座城已經有了舉足輕重的位置,而他的女兒自然也要站在最高點, 擁有最好的。

這關乎他的臉面,也關乎易家的榮耀。

「爸以前什麼都寵著你, 給你穿最好的, 用最好的,但關於這件事, 你必須得聽我的!」

「我沒讓你給我用最好的穿最好的!我要的東西你從來都給不起!」易惜猛然起身,「徐南儒是我要的人,不關你的事!」

「不關我的事, 好,好!那你有本事就把我給你的東西全都還回來!想跟他在一起就不要再進易家的家門!」

客廳一下子陷入寂靜。

易樂看著易惜捏緊的拳頭, 不自覺得往後縮了縮。

她跟易惜不合, 爸跟她也不合, 但易樂清楚,爸的不合跟她不一樣,爸爸的不合只是表面的,他其實很愛易惜,也許,比愛她還多很多。

她想,易惜應該也是清楚這一點的,所以她從前吵歸吵,但從來不會真的對爸爸發大脾氣。以前他們吵架的時候她都見過,所以她也清楚的感覺到這次易惜的不一樣。

這是她長記xin以來第一次見易惜對爸爸這樣的態度,她沒法形容她此時的眼神,憤怒、脆弱、難以置信……很多很多,最後隻化成讓人心驚的堅定。

易惜轉身拿出自己的包,把裡面的卡、車鑰匙、門鑰匙、現金……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倒在了茶几上。

「行啊,這些都是你的,你要拿走,我給你就是了。」易惜扔下包就往外走。

「易惜!」易城行怒斥,「他是言家不要的孩子!無權無勢,只是個私生子,他怎麽配得上……」

「你不要再說了!」易惜停住脚步,背對著衆人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她在忍,「我不想你這麽說他,他很好,很優秀,你們什麽都不懂!」

易惜捏著拳頭,再回頭的時候眼眶也紅了︰「呵,私生子嗎,爸,你當年領著你的私生子進門的時候,也帶著這麽厭惡的心情?」

一句話出,客廳的人都變了臉色。

「你當初有多開心你忘了?媽媽才死了多久,他們這群人就到我們家來了,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麽辦。」

「還有他。」易惜指向易雲釗,眼中帶著狠決和厭惡,「當初我說他對我意圖不軌,你也不信我!」

「易惜!」蔣明麗起身,「你要怎麽樣都可以,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再這樣污蔑雲釗,雲釗是什麽樣的孩子我們都清楚的很,他從小就對你百般忍讓,你怎麽能……」

接下來的話蔣明麗也說不出來了,她撇過頭去哭了,易城行心軟,忙摟著她肩膀安慰她。

易惜冷眼看著夫妻恩愛,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易雲釗身上。

他此時也在看著她,他的臉失了血色,异常蒼白。

易惜譏誚一笑,緩緩抬起手,對他竪了個中指。

奪門而出。

林姨追出來叫她,易惜只當聽不見。

冷風蕭瑟,易惜突然想起了那個最讓她懼怕的夜晚。那晚,家裡只有她一個人。

後來易雲釗回來了,昨天他們剛吵過架,所以易惜一看到他就冷著臉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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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想到,一身酒味的易雲釗跟了上來,徒然伸手撑住了她的房門。

「易惜。」他微曲著身體,紅著眼叫她的名字。十六歲的易雲釗已經是個少年郎,他長的很高,和小個子的易惜形成鮮明的對比。

易惜仰著頭看他︰「你喝酒了?哼,我要告訴爸,說你跟同學出門喝的醉醺醺回來!」

「你為什麼……總是不喜歡我。」

「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要喜歡你,你是什麼人!」

「我是你哥!」易雲釗突然吼出聲。

「哥?嗤,你還真以為你姓易嗎,程雲釗?」

「是啊,我不姓易……我根本不信易……」

「知道就好,你走開!」

「喂,我要關門了!你走開!程雲釗!!你幹嘛進來!」

……

後來又說了什麽,易惜已經記不清了,她只記得在她房間的地板上,那個喝醉酒的少年把她壓在身下,像個發狂的野獸。

十六歲和十三歲,一個是情竇初開、血氣方剛的少年,一個不諳世事、渾身是刺的小女孩。尖叫聲中,是他扯了她的衣服,在她身上摸索。

她一開始是咒罵,後來是哭喊,男孩下/身拼命的尋找入口,可卻因第一次始終不得章法。

他很粗暴,她很痛。

在最後,當那讓她噁心的東西抵著她,似乎終於要衝入的時候,她猛然拿起從桌上掉落下來的方形鬧鐘,用最尖銳的角度,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頭上……

一切戛然而止,黑夜,鮮血,恐懼。

那一夜,易惜縮在房間的角落裡,和沒了聲響的易雲釗,和滿地的鮮血,待了好久好久。

後來,是蔣敏麗先回來了。

再後來,易雲釗被送去了醫院。

在那片混亂中,沒人記得她,沒人來問問她。

她就這麼一個人,被那陌生的恐懼包裹到絕望。

**

身上沒有錢沒有手機。腦子一片空白,唯一想做的,就是到他身邊去。

易惜在路上走了很久,這座城市,她很熟悉,可是却從來沒有徒步去感受它。

也許是兩個小時,也許是三個小時。

到小區樓下的時候,她的脚已經酸的不像話了,穿著小皮鞋「散步」,大概也就今天有這種興致了。

坐著電梯上樓,低落的心情也慢慢高漲。這一刻,她滿身心想看到他,她想跟他說她很喜歡他,也想跟他說她家裡的那些人有多討厭。

總之,所有的一切都想跟他說,也覺得,他都能理解。

「叮。」

電梯打開。

易惜一瘸一拐的走向他家門口,剛要伸手按門鈴的時候,門從裡面打開了。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陌生人的聲音。

「送你吧,天太黑,你一個人不安全。」是徐南儒,他此時的聲音不似她印象中那般冷硬,而是帶著她所不熟悉的溫柔。

易惜站在門口,看著徐南儒和一個女人走出來。

她從沒見過這個女人,只是第一眼她就知道,這種女人才是徐南儒會喜歡的女人。成熟,端莊,漂亮的非常雅致。

三人視綫相對,易惜微微一僵︰「徐老師,出,出門?」

徐南儒低眸看她一眼,點頭。

「你什麽時候回來。」

「有什麼事嗎。」

「我有話跟你說。」

徐南儒看了看手錶︰「明天說,我晚上到家應該很遲了。」

「南儒,你們有事就說吧,我能自己回去。」他身邊的女人對著易惜輕點頭,很禮貌。

可這種禮貌在易惜看來卻如刀尖般鋒利。

「不行。」徐南儒异常堅决,他說完又對著易惜道,「我先送她回去,我回來時如果你還沒睡,到時候說。」

說著,他便想繞過她。

「我不要。」錯身那一刻,易惜拉住了他的手腕,「老師,我想現在說。」

徐南儒眉頭輕蹙。

良久,他回頭對那女人說︰「你進去等我。」

女人看看徐南儒,又看看易惜,最終聽話的重回了他的家。

門被帶上了,走廊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有什麼事,說吧。」

易惜看著他似凝著寒夜的眉眼,突然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她攥緊了自己的手,想了半天終是開口道︰「老師,我喜歡你。」

徐南儒眉頭似乎是蹙的更緊了︰「我說過了。」

說過不喜歡。

「那會改變嗎。」

徐南儒︰「易惜,我有什麼值得你喜歡。」

「多了去了。」易惜慢慢伸手拉住他的手,眼眸疲憊卻堅決,「我喜歡你給我題目的樣子,我喜歡你開導我的樣子,我也喜歡你相信我的樣子,我更喜歡我在最無助最害怕的時候,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嘆一口氣,「過去的事,你何必記這麼久。」

「是……過去很久了,可我沒忘記啊。」

感應燈滅了,然後又隨著兩人的聲音重新亮了。

一明一暗中,易惜看到徐南儒淺色的唇再開啓,只是,這次看起來更冷漠了。

「我不是多管閒事的人。」

「什麼?」

「大學會去當家教是因爲我缺錢,因爲缺錢,所以我需要你這個學生。」

直白到赤.赤果果的話,易惜有點明白,卻又不想去明白。

「我無意插手你們家裡的事,只是易惜,你父親付的學費很高。」

開始冷了,身體裡好像刮起了寒夜中的飓風,一瞬間,血液全都都被凍結,寒氣衝上頭頂,似乎讓她聽到了冰渣碎裂的聲音。

「所以,你安慰我,陪伴我,讓我振作,其實你所做過的一切都只是因爲……不想丟了這個工作。」

徐南儒不語。

良久,他轉過了身︰「易惜,這世界上,沒那麽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