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發佈時間: 2024-07-27 17: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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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初一

雖是卯時,但陸陸續續已有不少馬車從北城門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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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馬車出了城門,多是往東而去的。望京城中最不缺的便是王勳貴族,一般有門有戶的世家,馬車上皆有對應的記號。

此時駛出城的馬車,若往車身上一瞧,幾乎都能找見各自標有的記號。

紀家的馬車隨後出了城,卻沒跟著那些馬車往東,而是向北走。

寧氏撩簾,往東向看了眼。

“你爹原本已經備好萬佛寺的名帖了。”

紀初苓聽出寧氏有些埋怨之意。

萬佛寺佇立京城東側萬佛山上,山門處萬佛寺三字便是先帝賜提。此後萬佛寺立為皇家寺院,常為皇室奉香祭祀之處。

萬佛寺平時出入並無禁制,只每月初一,需持名帖可入,直至午時過後才開放于尋常百姓。

而所需的名帖每月于宮中申領。

所以這個時候能進萬佛寺的,不是皇室便是權貴,且以女眷為多。

都說初一這日進香祈願最為靈驗。雖多是去萬佛寺祈求福願的,但各自之中少不得也摻了些別的想法。

因為一兒一女皆遭禍病,寧氏本是打算等初一便去萬佛寺中進香,祈念平安的。

但紀初苓卻忽然說想要去香山寺。

最後她也不知怎麼就應了,這不,就往香山寺去了。

“娘,香山寺也很是靈驗的。聽說先帝賜字之前,香山寺的香火還更旺一些。”

紀初苓軟聲說道。雖說她同寧氏不是很親近,可那天她靈思一起,竟試著同娘撒了撒嬌,說了陣好話,最後搏了娘點頭。

她忽然才發現娘儘管面上不顯,原來還是吃這套的。但前世她看見娘親便會怕訓,不敢如此,久而久之也就疏遠了。

若是可以,紀初苓還是希望能同娘親近一些的。

至於為何想去香山寺,自然是因為她在那待了好幾載的春秋,實在想去看一看。

寧氏想想,覺得閨女說得也對,香山寺的香火同萬佛寺一樣,一向都是很旺的。

企求平安心誠為首,此番她也沒打算同誰走動,確實不一定非去萬佛寺不可。

再說近來大房那幾張臉陰沉沉的,若在萬佛寺遇上,瞧了也不舒服。

紀初苓的馬車出城之後北去,沒過多久便到了。

入山門,便見香山寺中已是人頭攢動。

紀初苓一行人下了車,她才一腳才踏入,心口便猛得顫了兩下,竟產生一種歸家的感覺來。

跟在寧氏身後穿梭進人群,寺內香火繚繞,周圍皆是懷著心願前來拜佛祈求的香客,紀初苓邊走邊左觀右瞧的,覺著哪哪都熟悉。

寧氏自進了香山寺後便不再多說什麼,於殿內奉香一心替子女丈夫祈福平安。紀初苓便跟著她一道祈願。

順道在心裡默默感恩此寺和‘恩草’能再賜她一生。紀初苓覺得她的感謝大抵是能傳達到的。

許久,待快結束時,她忽然又想起來什麼,趕緊再燒了柱香,揀著記憶裡頭還沒遺忘的經文,半像不像的皆念了一通,給那日跟了她一路的魂。

雖說那麼多年耳濡目染都沒學會篇正經經文,但念了那麼多,裡頭總有能超度它的吧。紀初苓如是想著,頗為滿意的辦完此事,便同寧氏一道去了寮房暫歇。

可在寮房待著著實無趣,沒一會紀初苓便在寧氏那尋了個由頭,又支開陳嬤嬤跟秋露,自個溜了出來。

不需怎麼回想,紀初苓在寺內輕車熟路地便向著“安身之所”而去。

越往那走,四周的香客也越來越少。過小徑道,轉過角四周便見禪房。那時她所依的牆頭,便是那一列禪房之後。

紀初苓向四周看了看,見無人,便提著下裙擺走去。

前方一棵樹長得肆意,枝杈張狂的斜斜生長出來,擋上了一半的去路。紀初苓記得她那時似乎是沒有這棵樹的,她每日在寺中遊蕩聽趣事時,也從來不需穿過。

許是後來被移了。

她無法,只得微微低了頭從枝杈下鑽過,

眼前四方天地,倒是熟悉的樣子。因是偏角,此處無人打理,草株雜雜地隨意生長著。

紀初苓細細端詳良久,這兒除了草葉,仍還是草葉。

極為尋常罷了。

她早便想過,就算來看看,大概也找不見什麼特別的。不過是為了了她記掛的一樁心事,將前塵過往歸進一場夢罷了。

紀初苓再次矮下了身子,低頭繞過枝杈要出來。再站起時,忽覺得發間被猛地扯動了一下。

發間那根翠綠的瑪瑙雙蝶簪竟不小心被那張牙舞爪的樹枝給勾去了。

因她沒有覺察便站起,緊緊卡在樹枝中的簪子便被從髮髻上抽了下來。

紀初苓抬手往頭上扶了下,好在髮髻沒亂。那放肆的枝杈被驚動,勾著她的簪子還晃了幾晃,像是得意的在朝她炫耀一般。

雖說裡頭都是那麼大人了,可姑娘家家的,就算再長大,那點小性子也是說起就起的。

她頓時便不那麼高興了,插腰朝那樹重哼了一聲以表達不滿,又看那樹無法出聲響應,才感覺舒服了些。

接著抬手便要去取回簪子。

手剛要伸去,卻忽然見簪子被另一只從旁伸過來的手給取了下來。

紀初苓剛還在跟樹鬥氣,壓根沒發覺旁邊來了人,一驚之下回身看去。

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眼前,而他的手心中正躺著她的簪子。

待認清人來,不正是她想要敬而遠之的謝遠琮麼。

詫異了一瞬,紀初苓立刻反應過來,連忙放下提著的裙角掖了掖,見禮道:“謝……”

謝字在舌尖繞了兩環有餘,紀初苓最後還是換了一種比較恭敬的叫法。

“謝大人。”

紀初苓想,不管他現在離那個只手遮天的攝政王也還有多少裡的路,叫得客氣好聽一些總是沒錯的。

萬一是個記仇的呢?

謝遠琮倒是愣了下,旋即想到前世她也有這麼叫過自己,笑出了一聲。

紀初苓聽到他笑,有些莫名,暗忖方才她是有何可笑之處嗎?

接著想到什麼,不禁有些訕訕地問:“謝大人怎會在這裡,什麼時候在的啊?”

謝遠琮嘴邊掛著笑意:“有一會了。聽到此處有聲音,所以過來看一看。”

紀初苓扶額,那她剛才同一顆樹在那置氣了半天的幼稚舉動,豈不是全被他看去了?

如此一想,紀初苓就禁不住“老臉”一紅。但轉念又一想,她眼下又不大,做些這類孩子氣的舉動,在旁人看來應當也屬正常吧。

紀初苓這般安慰道,將心裡冒了頭的丟人感又給摁了回去。

殊不知她幾番變換的神情全被謝遠琮給收進眼底了,漆黑的眸子裡笑意愈濃。

小姑娘個頭還不高,今日裝扮明豔可人,肌膚嬌嫩,臉頰一會紅撲撲的,連帶著耳根子也紅了,一會又強裝鎮定,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討人憐極了。

嗯……方才插腰同樹枝較勁的模樣也尤為可愛。

雖然都是她,卻同那晚的沉穩冷靜不太一樣,同那日的一身銳刺也不同。謝遠琮心裡卻覺著,她如何都是挺好的。

他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語氣中聽來似乎有一絲哄人的錯覺,紀初苓她無暇細想便往裡頭一指謅道:“我,我迷路了。我剛有東西滾進去,所以就去撿了。”

都怪謝遠琮一聲不吭就突然冒了出來,幼稚的行徑還被抓包,將她都給擾亂了。

一想同他還是不作多接觸的好,紀初苓便定定神,沖謝遠琮道:“謝大人,謝謝你替我取下簪子。”

說完紀初苓的目光便鎖在他的手心,那意思也很顯然。東西可以還我了吧。

“嗯。”謝遠琮將簪子遞去,遞到半途卻又收了回來,問“你自己方便戴上嗎?”

紀初苓微微一愣,這兒沒有銅鏡是不太方便。

那便拿回去讓秋露弄好了。

正想著,卻覺眼前一暗,一道陰影便罩了過來。

謝遠琮在她發愣時已極為自然地上前走近。小姑娘現在的個頭有些矮,他得彎一些腰才行。

謝遠琮微微俯身,雙手環過紀初苓兩側,將手中簪子仔細插回她髮髻之中。

只是起身時,兩袖彷彿都沾惹了她身上帶的花香,揮散不去。

他細看了下這簪子,覺得她似乎更適合赤紅一些的。

紀初苓定定地僵在原處。

他剛剛?他怎麼能,他替她把簪子戴上了?

毫無徵兆,偏生他動作又輕又快又自然,待反應過來時,簪子都已經回到她發間了。

再想發作也不得了……何況她也不敢沖他發作啊。

紀初苓回過神,下意識抬手去摸了摸,戴得很正。再抬眼看去,謝遠琮神情如常,似乎只是隨手而已。

這舉動就這麼輕描淡寫的過去了,再去計較,反倒刻意。而且他幫著她戴,也算是好意吧,若揪著就矯情了。

再說,在他眼裡自己不過就一小小姑娘,也沒有多少的不合適。

想到這點,紀初苓也就不糾結了,跟他道了聲謝。

只是心口被剛剛一瞬所激,跳得仍是些許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