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程訓之為什麽不喜歡他,沒有問過,只要他不問,他就可以裝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家裡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他身體不好,又或許只是單純他不討喜,所以故意刁難他讓他知難而退。
長這麽大,他很少為了爭取什麽東西而費勁心力,得不到就乾脆完全舍棄。
但程焰不行。
只要她不說分手,他不可能放棄。
季時嶼依舊很謹慎地落子,然後“嗯”了聲,“聯系過。”
他模棱兩可地說,看到程訓之不滿的神情,鎮定自若地微笑了下,內心生出一點悲壯的自豪來。
頗有一種忍辱負重的感覺。
程訓之下棋下到一半,頓覺頭疼,棋子一丟,靠在一旁嚴肅著一張臉說:“不下了,累了。”
季時嶼去給他倒了水,又去切了水果,周到妥貼,又不過分熱情。
入了冬,夜漸長,不到六點鍾天就黑了,程訓之要回去,季時嶼出門送他。
醫院長長的台階,被雪蓋了一層,還沒來得及打掃,行人緩慢,何況程訓之戴著假肢。
他身體已大好了,在公安局做文書工作,是個閑職,不大忙,他如今獨居,偶爾會關注一下周慈慧的案子,因為錯綜複雜,還在審理,但周慈慧的死刑是跑不了。
周家人覺得丟人,甚至連她父親都沒有去探望,她母親要去,被家裡人拘著不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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馳睿考了南方一所普通大學,據說特意被叫回來確認了一些事情,期間見了一次周慈慧,卻差點打起來,因為發覺,那些年的好和關愛,都是演出來的,甚至利用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他甚至全無察覺。
他想來見季時嶼,但季時嶼沒見他,覺得沒有必要。
馳睿給他發了一句:對不起。
季時嶼也沒有回。
如今再回想起來,之前種種,恍然如夢。
季時嶼扶住他,“叔您慢點。”
程訓之掙開他的手,不情願道:“我不用你扶。”
可季時嶼實在不放心,亦步亦趨跟著他。程訓之看到了便罵他,“你這小孩怎麽這麽煩人呢,你是不是成心跟我作對。”
季時嶼繼續“忍辱負重”,倒像是故意似的,誠懇道:“渺渺的爸爸當然就是我的爸爸,應該的。”
程訓之覺得自己血壓瞬間飆升,氣憤說:“我就一個女兒,沒兒子。”
季時嶼仍舊不惱,低頭道:“一個女婿,半個兒。”
程訓之扭頭看了他一眼,“程焰就是個厚臉皮,你比她臉皮還厚。”
季時嶼像是聽到了某種誇獎,“是嗎?”
到了醫院外,季時嶼去路邊招手攔了一輛車,那車載著人來醫院,季時嶼開門,卻驀然和一雙眼對上,心跳倏忽漏掉半拍。
程焰挑了下眉,看到身後的程訓之,偏頭笑了下,“我還以為你專門來接我。”
程訓之這才看到程焰,一學期沒見,似乎又長高了,一下車,卻是先把圍巾給季時嶼掛在脖子裡,說了句:“你出來怎麽不套件厚衣服。”
程訓之咳嗽了聲,皺眉問:“你一回來先往這裡跑?”
程焰攤手,“我先回家了的,你不在家我才出來的,行李我都放家裡了。”
程訓之這才順心點,司機打著喇叭在催,程焰反手把程訓之塞進去了,“爸你先回家,我一會兒就回去。”
程訓之狠狠皺眉,但知道管不住她,於是看了下表說:“九點前回去。”
程焰把門關上,冷靜說:“八點三十五了,你怎麽不讓我穿越一下,八點前回去呢!我跟他說兩句話,又不是準備私奔了。”
程訓之哼笑一聲,“你敢。”
臨走前看季時嶼那眼神,充滿了警告。
車子消失在夜色和雪色裡,季時嶼垂著目光看她,安靜地看著她,太想念了,可突然看見她,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做什麽。
半晌才問了句,“怎麽沒提前告訴我一聲。”
程焰怕他冷,牽了他的手往醫院去,“回來的著急,而且到家怎麽都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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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打算明天來看他的,可是放下行李看了眼程訓之的新房子,便無事可做了,她這個人感情很淡,也很理智,覺得分開並不算什麽,甚至國慶沒能回來也沒覺得多遺憾,想著總能見面的,也不急於一時。
可就在那短短的幾分鍾裡,她第一次體會到想見一個人的衝動,能強烈到何種程度。
此時見到了,卻冷靜了。
季時嶼因為她的冷靜而生出些微失落來,半年時間,說起來很短,隻無數個日夜堆疊起來的思念才知道有多漫長。
可也大約只有他一個人思念,說不定她早就把他忘了,一路上悶悶不樂,到了病房,程焰要掙開手把外套脫了,他卻如何都不撒手,固執地看著她,像是在求證兩個人的關系。
程焰看不得他這副表情,像是受了委屈無處申訴一樣。
但她一向懶得問為什麽,只是估算著這個距離,接吻正合適,於是貼上他的唇瓣,輕緩地咬著吻著。
上一次接吻,久遠得彷彿上個世紀的事了,程焰有些生疏,接吻到一半,停下來,臉對著臉,她忽然嚴肅看他,把他推到牆上,腳尖抵著腳尖,壓在他身上凝視他片刻,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季時嶼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魚,動彈不得,可也不想反抗,隻好笑道:“幹嘛?你這架勢未免野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