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躺在帳篷裡,李哥進來了。”
“他試了試我的鼻息。”
“他突然叫了起來,說,小鄭死了。”
“我說,我沒有死。”
“魯隊和袁哥都進來了。”
“他們說,小鄭怎麽死了。”
“我說,我沒有死。”
“他們不聽我說話。他們也不用聽我說話。”
“他們有刀。”
“我的腦袋滾到一邊,我還能看見我的身體。他們在刮我的臉頰肉吃。”
“聽說魚的臉頰肉最嫩了。”
他呆滯地看向南舟和江舫,面無表情地嘀咕道:
“肉,好香啊。”
江舫深呼吸,用冰冷的空氣壓製湧到喉嚨口的一陣寒意。
南舟問“小鄭”:“這雙腿……”
“是彭姐的腿。”“小鄭”頗心平氣和地說,“彭姐的那一半,還不知道這件事。這一半,就留在這裡了,一直陪著我。”
平鋪直敘、不加修飾的講述,卻帶給了人異常可怖的心靈震撼。
南舟卻沒什麽太多的表情變化,徑直問他的問題:“你叫什麽名字?”
“小鄭”一愣。
他身體裡殘存的人類情感,讓他不能理解南舟的不恐懼。
他扯著爛糟糟的聲帶,說:“鄭星河。”
南舟:“好。鄭星河。你為什麽不能離開這裡?”
鄭星河:“我在這裡被吃掉。我沒辦法離開這裡。”
南舟說:“可彭姐的腿帶著你的眼睛和手離開過。”
鄭星河:“只能有一部分。我的身體,彼此之間不能分開太久。”
鄭星河的情況,類似於地縛靈。
在營地裡,他還能自由活動。
但離開營地之後,他的身體之間必須維持必要的連接。
離開營地,他被拆分的身體太容易失活。
即使如此,即使他小心了再小心,他身體的一部分,也在逐漸膠化、液化、橡皮泥化。
就像他的耳朵。
就像他滿臉亂竄的肌肉。
鄭星河笑了,笑得肌肉又開始亂跑:“早晚有一天,我會變成爛泥。”
“到時候,他們就不用害怕了。”
懂了。
盡管不知道那支登山客究竟是怎麽化作怪物的,但可以知曉的是,他們無法面對他們的罪惡。
所以,他們守在4000米的海拔邊緣,鏟除一切有可能洞悉他們的秘密的登山之人。
鄭星河總結說:“我走不了。”
南舟卻淡淡地嗯了一聲:“我有一個辦法。”
鄭星河霍然抬起頭來,淡褐色的眼珠被月光映得隱隱發亮:“什麽辦法?”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南舟說,“你聽說過,山上有‘月神’嗎?”
鄭星河思索一陣,答道:“我不知道什麽月神。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傳說。”
南舟又“嗯”了一聲,目光淺淺。
誰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些什麽。
……
李銀航挺替江舫慶幸的,他們沒跟著賀銀川的隊伍一起走。
後半程有一段長達50米的距離,他們幾乎是從80度的直角坡上攀援上去的。
腳下的岩壁不斷打滑,腳底下就是百米的雪淵。
他們攀爬時,因為始終擔心有人從後面追上來,所以大家統一地把精力集中在如何又穩又快地踩著打滑的雪岩,在最短時間內爬到頂上去。
等到翻過那道平台,到了稍微平坦些的地方,腎上腺素的沸騰止歇,再低頭一看,李銀航差點一口氣沒倒上來。
所幸他們的努力是有成果的。
那些登山客看樣子並沒能追上來。
陸比方和周澳輪流探路。
周澳繞了很大一圈,才和他們成功匯合。
他整理著手上的繃帶,口中白氣繚繞道:“山的那面太平坦。”
這就是不能走的意思了。
太平坦,意味著沒處隱藏。
他們當下走過的路雖然崎嶇多變,怪石嶙峋,但計算好角度,多多改換路線,迂回前進,還是能隱藏好行蹤的。
然而,一旁的林之淞借著休息的機會,又一次來到李銀航身側,幽幽道:“你真的沒有覺得南舟有問題嗎?”
正常人被李銀航嗆過那麽一回,應該就能讀懂空氣,知道李銀航的立場了。
顯然,林之淞屬於不大正常的那種人。
李銀航乾脆采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低頭不語。
梁漱悄悄把KY精林之淞拉到一邊:“你說這些有什麽用?”
林之淞:“有用。”
“那個南舟一定有問題。”林之淞說,“我多說幾遍,讓她心裡添個影子。”
梁漱無奈笑道:“你直接跟她說,讓她多加小心不就行了?”
林之淞半邊臉沉在陰影中,看不很分明。
他說:“善意的提醒沒有用處。懷疑,才是讓她提高警惕的最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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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張年輕的臉繃得緊緊,目光深邃地望向李銀航坐的地方,頗為高深莫測。
……然後梁漱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腦袋上,把他的pose打了個稀碎。
林之淞:“……”
梁漱一針見血:“合著你小子在這兒挑撥離間呢。”
說完,梁漱轉身離去,還不忘回頭,舉起雙手,給林之淞比了兩個標準的中指,同時也是警告他,不要再乾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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