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從內庭司匆匆回來,一臉鬱悶地進了承乾殿。想了半晌還是不敢進內殿,派了個小內侍把福臨給招了出來。
他一見了福臨,面臉憂愁,
“師傅,徒兒去內庭司提人的時候,那宮女桃兒已經死了多日了。這可怎麼辦啊?”
小林子沒能完成使命,哭喪着一張臉。
“什麼?怎麼死的?”
“聽說年下冰寒徹骨,她活活給凍死了。”
“那怎麼不見人來報?”
“那管事的想着着大過年的,說這事實在不吉利。就想着等過了這年再說。誰能想到,這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過去這麼久了,皇上竟還想起提審那宮女?師傅,這可怎麼辦啊?”
“怎麼辦?涼拌?”
福臨一時也沒了主意。
從前皇上脾氣還算好,遇事還算寬和。
如今……哎,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內庭司的管事的帶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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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來了。就在殿外跪着呢!”
小林子往廊下一指,一個黑臉的內侍正跪在那裏瑟瑟發抖。
福臨一擡手,示意小林子帶上那管事的一起跟進來。
管事的縮着脖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等得到小林子點頭確認後,一臉鬼哭狼嚎的表情,很不情願地躬身跟着進了殿。
三人在一旁靜靜恭候。
內殿,李佑正和賢貴妃下棋。
下到要緊之處,賢貴妃眉頭一皺,苦笑道:
“皇上,棋藝高超,臣妾不是對手。”
李佑捏着一黑子緩緩落下,看着賢貴妃發笑,
“愛妃棋路本大開大合,頗有良將風範。只可惜,太過急功近利,不免失了一些分寸。”
賢貴妃道:
“皇上思慮周全,眼光長遠,臣妾自愧不如。臣妾不過一介婦人,所思所想不過自己眼前之事。實在是被皇上逼的急了纔有些慌不擇路。讓皇上見笑了。”
李佑哈哈大笑,饒有意味地看着賢貴妃,落下一子斷了賢貴妃的退路,才轉頭看向門邊的福臨,慵懶道:
“怎麼了?”
福臨遲疑了片刻,還是緩步上前,輕聲道:
“皇上,小林子回來了。”
“哦,人帶來了嘛?”
福臨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
“回皇上,人……已經沒了有半個月了。”
李佑面色一凝,
“怎麼沒的?”
福臨一揮手,身後那個黑臉的管事着急忙慌上前,跪倒在地惶恐答道:
“奴才罪該萬死。那小宮女進了內庭司就整天惶恐不安,茶飯不思的。年底一場大雪把後牆壓塌了一個窟窿,她受了一夜風雪竟給凍死了……”
“凍死了……”
李佑輕輕重複着,手中的棋子被摩挲地嘎吱作響。
那管事匍匐在地,大氣不敢出。
“是,是凍死了。宮裏頭主子們都忙着過年,奴才不敢驚擾了。連夜就悄悄地燒了。奴才想着不過一個沒用的小宮女,過了這年再報不遲。奴才……奴才該死!”
啪的一聲,李佑手中的棋子已經一把扔回了棋簍中。
他面色凝重,一股怒氣已經噴涌而出。
“沒用的小宮女?!朕將人交給內庭司,什麼時候說過她是沒用的小宮女!”
管事嚇得抖了一下,
“奴才錯了!請皇上責罰!”
“你確是該死!”
李佑正要發落,只聽賢貴妃道:
“皇上,這大過年的,實在不吉利。”
她拉住李佑的手,
“不知皇上今夜突然想要招那小宮女來,是爲何事?”
李佑被她這麼一問,尷尬地咳了一聲,
“也沒什麼大事。不過一時興起罷了!”
賢貴妃也不點破,溫和一笑。
“既無什麼大事,那罪奴死了也就死了!她死於天災,實在是有些意外。不過這管事的一沒有好好加固牢房,以致牢房被冰雪壓塌了一角。二沒有及時上報囚犯狀況,實在是尸位素餐,失職得很。”
李佑被賢貴妃將了一軍,心情很不好,他悶悶道:
“那依你之見當如何?”
賢貴妃道:
“不如發落他去辛者庫,以全皇上仁德之名?”
李佑看了賢貴妃半晌,僵硬的身子終於軟了下來,他呵呵笑了兩聲,反手捏住賢貴妃的手掌,道:
“還是愛妃想得周到。朕一時糊塗了。”
說着,轉頭對着那管事的冷言道:
“還不快滾!”
管事的連連磕頭,千恩萬謝地滾了。
這時,賢貴妃才捏着手中的白子,又仔細看了一眼棋盤,柔聲道:
“皇上,臣妾輸了!”
李佑再看,果然白子所有的出路都被堵了個嚴嚴實實,已經沒有絲毫生機。
他一攤手,將棋盤一推,
“今日就這樣吧。朕累了,愛妃也早些回去歇息!”
賢貴妃盈盈起身,
“臣妾告退!”
說着,已經退出了內殿。
走出承乾殿,轉過一角,冬青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跟了上來。
她湊近了輕聲道:
“娘娘,好險。就差一點人就被皇上帶走了。”
“那內庭司管事的是怎麼回事?”
“回娘娘,他賭博欠了一屁股債。奴婢早就盯上他了。不過前段時間有暗哨盯着,奴婢沒機會動手。如今守備鬆懈了,今日他得了奴婢的銀子很是高興,還是他親自動手納的投名狀,屍體也已經運走了。”
“辛者庫裏每天都有人累死病死。記得做得乾淨些!”
“是!奴婢知道了!”
賢貴妃微微擡頭,看向茫茫夜色中的承乾殿,
“只要他沒有證據,他就奈何不了我們。不過,他今日會想到重審那宮女桃兒,說明他已經對那件事情起了疑心。皇后應該是已經回過神來了。從此以後,只怕咱們就要和她明刀明槍地對上了。”
冬青皺皺眉,
“娘娘,皇后有孕,皇上會不會一心軟就將她放出來?”
“放出來又如何?這後宮她說了已經不算了!”
冬青點點頭,
“娘娘高明。趁着皇后娘娘閉宮養病,拉攏了宛嬪,又擡了惠嬪和吉嬪的妃位。如今這後宮都以您馬首是瞻。皇后就算出來,憑一個珍妃和胡答應,又能翻起什麼浪來?”
說到胡答應,賢貴妃眉頭緊鎖。
這個胡瑤,風頭實在太勁。
夜色中一陣黃鶯出谷的歌聲,隨着涼風徐徐飄來。遠處一行人擡着一頂暖轎,匆匆往承乾殿行去。
“就讓她再張狂一段時間。自然有人會收拾她!”
說着,賢貴妃又吩咐道:
“去,給本宮找最好的穩婆和奶孃,送去重華宮。她可是咱們的主力,該好好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