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站在少女身旁，打量着她全身上下，嘴裏還不住的喃喃：“這麼看着以前的我和現在的我也沒啥差別嘛，就是頭髮長度不一樣。”
少女長髮都及大腿了，盤腿坐在地上時頭髮也散落在身後，火紅衣裙在她身上絲毫不覺俗氣，也沒有那種殺伐果斷的女王氣場，看着只覺得非常相稱，倒真有仙氣飄飄，仙女謫凡的樣子，沒什麼違和感。
過了一會兒，那道蒼老的聲音回來了：“他已經去你原本打算去的地方了。”
“記憶也拿走了？”
“是。”
少女輕‘嗯’了一聲，重新閉上眼專心打坐。
那聲音見此，立馬再次響起：“你不準備出去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顧瑾總覺得它語氣裏有點着急，像在催她趕緊走似的。
“不着急。”
少女說完就沒再回應，一動不動如同一尊雕像。
虛空中感受不到時間流逝，顧瑾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看見什麼都沒有的混沌。
又過了一段時間，少女面前重新出現一面雲鏡，戰神那張深邃立體的臉出現在其中，他每一世都有着不同身份，大多是和霍家關係很近的，他會經常和霍家往來，等着那個少女給自己安排的角色出現。
雲鏡裏的‘霍晏’和‘顧瑾’長得跟戰神和少女並不一樣，他們按部就班的走着劇情，戰神每次都會在‘顧瑾’出場的時間過來，但每次都沒有等到。
之後他會滿世界的尋找，他想，或許她又後悔了，覺得當這種沒出息的豪門富婆沒意思，改成了其他角色。
直到他的記憶漸漸開始消失，雖然他不知道他到底是誰，又爲什麼在這裏，但還是下意識的去找某人的影子。
雲鏡裏的場景變化極快，時間飛速流逝。
終於，那名少女睜開了眼睛。
而鏡子裏的戰神此刻是一副小孩的模樣，精雕玉琢，跟個瓷娃娃似的，不過他走哪都板着一張小臉，像個小大人。
少女嗤笑一聲：“還真是任何時候都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那道蒼老聲音此刻好像很是疲憊：“你也該過去了吧？”
顧瑾都聽出了它話裏的意思——趕緊走！
少女不緊不慢的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裙，“這就走，不過暫時不去那邊了。”
“那你要去哪？”蒼老聲音有點慌了，“這條輪迴道是通往那個世界的，你想改也得先出去再說。”
“我知道。”
少女轉身原路返回，又給那聲音看傻眼了。
“輪迴道不能走回頭路，你回不去的。”
話剛說完，那少女手中金色火焰閃爍，愣是將虛空撕開了一個洞，然後優雅的走了出去。
老頭：“……”
顧瑾：“……”
之後少女去了一趟某個不重要的文神那裏，搶過對方的筆又修改了命薄。
文神崩潰的接過自己的寶貝，看着她修改的一堆文字，有些愣神的擡起頭：“你不要記憶了？”
少女點頭，然後理都沒理他，轉身就走。
這回她去輪迴道的時候，那道蒼老聲音都變得不可置信起來：“不是說只是去玩一趟嗎，至於做到這地步？”
“算是一場賭吧。”她看着前面表示出口的光點，火紅衣袂飄揚，“如果我們都沒有記憶還能走到一起，也不是不能原諒他。”
“不管結果怎麼樣，這也是給我自己一個新的開始。”
她打坐靜心靜了這麼久，還是沒能徹底放棄他，心裏深處總歸還有他的一片位置。
要說了解，大概整個天上沒有神仙比她更瞭解那個戰神，不過就是看着威風罷了，實際也是個可憐鬼。
真要講起來，她明明知道他都經歷了什麼，想敞開心扉接受一個人絕非易事，卻還是上趕着想把他坑到手，被拒絕了也厚臉皮的繼續糾纏，這些都是自作自受，戰神沒有吊着她，不能最後她覺得生氣受傷了，就把責任全怪到他身上。
少女嘴角微微勾起，步伐雖然沉重，但並沒有絲毫猶豫。
她已經夠記仇夠睚眥必報了，她追了他十幾年，他找了她那麼多世，也該有個結果。
就給他們彼此最後一個機會吧。
顧瑾看着那身姿曼妙瀟灑的少女走出輪迴道，投身於一個條件還算不錯的家庭，父母恩愛和睦，給她取名‘顧瑾’，寓意如玉一般美好，有仁德仁心。
那對溫柔輕哄着襁褓嬰兒的夫妻與顧瑾記憶中的父母重合在一起，她嘴角不禁揚起一絲笑意。
‘顧瑾’一天天長大，‘霍晏’也在成長。
直到‘顧瑾’二十歲的時候，她給自己設定的，穿到另一個世界去的死劫到來，兩人終於重逢。
顧瑾看到剛她穿到這個書中世界的時候的霍晏，他眼窩深邃，鼻樑挺翹，五官精緻得像是畫卷，猶如上天的得意之作，他站在民政局的大門口，氣質清冷矜貴，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也令人不敢接近。
而她化着辣眼睛的濃妝，穿着一件碎花大襖子朝他飛奔而去：“老公~人家來了啦~”
霍晏：“……”
顧瑾：“……”
往事不堪回首。
眼眸換換睜開，熟悉的天花板回到視線中，清晨並不灼熱的陽光從外面照射進屋子裏，明妹輕鬆。
顧瑾坐起身，靠在牀板上盯着遠處的走廊發呆。
敢情霍晏輪迴那麼久、記憶消失都是她故意這麼做的？
確實夠記仇夠小氣。
這時候，走廊盡頭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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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熟悉的矜貴身影走上來，手裏還端着銀質的餐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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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做着服務生的活也難以掩蓋他本身的尊貴氣質和那與衆不同的清冷氣息。
顧瑾這回再看霍晏，感覺有些變了。
她曾經在霍晏做飯的時候心裏吐槽過，他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被拉入凡塵，沾上了煙火氣，沒想到居然一語成讖。
“瑾瑾，喫早餐。”
看着他來到自己面前後輕聲細語，低眉順眼的樣子，顧瑾居然有點心虛。
她接過餐盤，眼眸半闔着注視着擺盤精緻的早餐，緩緩道：“我有事要跟你說。”
霍晏一愣，隨後移開了視線，像是不願面對的樣子，“什麼事？”
“我夢到以前的事了。”
聞言，霍晏瞳孔微微縮緊，手也不自覺的攥緊了，骨節分明的手指因爲用力過度而泛白。
她想起那些事情，覺得他實在是不可原諒，所以真的不要他了嗎？
顧瑾見他沒有接話，躊躇着開口：“其實你的讀心術，你的記憶，包括你找不到我，都是我安排的。”
霍晏怔住了，緩慢地轉過頭來看向她。
這表情讓顧瑾摸不準什麼意思，只好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總之你不是被輪迴道算計了，你是被我給算計了，我覺得現在你也有權知道這件事，要是生氣的話，你就自己消化消化吧，畢竟冤冤相報何時了。”
她可不想發生那種，一個剛被哄好，另一個又生氣了的惡性循環。
誰知霍晏聽完後，脣角卻勾起了一抹弧度，眼裏好像多出了一分光亮，“是嗎，那太好了。”
顧瑾不懂但大受震撼：“太好了，好在哪裏？”
霍晏笑得雖不誇張，但多看一會兒也覺得現在的他有點憨，同時也能感覺到他的釋然和放鬆。
“我以爲是我的這些行爲讓天道不滿了，祂爲了懲罰我，才導致我找不到你。”
顧瑾：“……”
這是個什麼腦回路？
天道：呵，好大的一口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