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娘,我要穿新衣裳!」
清涼的早晨,果兒從被窩裡爬出來,穿著小兜兜朝背對她正同爹爹說話的娘親嚷嚷,杏眼特別水亮,完全不像是剛睡醒的。
凝香陸成先前都沒聽到動靜,被小丫頭嚇了一跳。
果兒見了,嘿嘿地笑,見她的紅衣裳已經擺在東炕頭了,光著兩條小短腿從爹爹娘親被子底下繞過去,先拎起紅綢褲,有模有樣地往身上套。
陸成隻穿中褲爬過去,替女兒穿衣。
「爹爹,我去找昭昭。」穿好了,果兒瞅瞅窗外還沒大亮的天,眨著眼睛問爹爹。
「先去叫哥哥舅舅起來,讓他們領你去。」陸成下地,撿起女兒的小鞋幫她穿上,然後將小丫頭放在了地上,「記得讓三叔給你洗臉。」
果兒脆脆地哎了聲,歡快地跑到門口,開門,再打開灶房南門,邊興奮地喊哥哥邊朝老院跑去。
女兒有人哄,陸成重新爬到炕上,特別享受地舒了口氣,「孩子會跑了,就好哄了。」
哪像剛生出來的時候,爹娘得給孩子把屎把尿,白天忙晚上忙,折騰人。
凝香看著他俊朗的臉龐笑,拉他大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幸災樂禍地道:「果兒好哄,這裡還有一個,很快你就又有的忙了。」
陸成笑容僵了一下,剛冒出那麼一點點「逍遙日子到頭了」的念頭,就感覺小傢夥在裡面蹬腿了,踢了他手一腳。陸成立即高興了,挪過去親了親妻子肚皮,小聲同娃娃說話,「忙就忙,我的孩子,我願意伺候。」
小傢夥可能聽到了爹爹的聲音,又動了動腿。
陸成半趴在那兒,爺倆隔著一層肚皮聊得不亦樂乎。
凝香笑著看,過了會兒聽到三個孩子開門往隔壁跑了,都沒用拍門,料到素月已經起來了,就拍了拍陸成腦袋:「咱們也收拾收拾吧。」
陸成點頭,先扶媳婦起來,凝香現在的中衣特別寬鬆,半夜被陸成動動手腳,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露出了大半邊肩膀。眼看陸成變了眼神,凝香及時整理好衣裳,瞪了陸成一眼。
陸成才不怕她瞪,涎皮賴臉地湊過去,抱著媳婦膩歪,「快生吧,我都快憋壞了。」
「嫌憋得慌?」凝香嫌棄地往旁邊推他,「那你以後別碰我,你不碰我就不用懷孩子。」
做久了夫妻,私底下說話都沒了遮攔。
陸成被媳婦這話撩得渾身冒火,若非忌憚她的大肚子,真想好好碰一碰。
洗完臉漱了口,凝香站在院子裡,對著隔壁歎氣。
這邊的規矩,新娘出嫁,孕婦不能送嫁也不能在新郎那邊接,所以素月出嫁,她連素月的面都不能見,只能聽著孩子們在那邊鬧騰。
昭昭今天也是一身紅,穿的與果兒一模一樣,都是從綢緞莊買的成衣,兩個漂亮的女娃娃站在一塊兒,跟親姐妹倆似的。吳明舉買了兩個丫鬟過來伺候未婚妻,其中一個低頭逗果兒:「果兒小姐也跟我們一塊兒去城裡住吧?」
果兒沒心沒肺地說好。
昭昭嘿嘿笑,那邊阿南抿了抿小嘴兒,瞪那個丫鬟,「我妹妹不去。」
別看他人小,眼神可犀利了,丫鬟心裡發虛,沒敢再開玩笑。
阿木熟悉外甥的脾氣,摸摸他腦袋哄道:「她們說著玩的,阿南別當真。」
阿南見妹妹被素月姨母的嫁衣吸引了,跟昭昭一起摸,確實不像堅持進城住的樣子,這才不生氣了。果兒不走阿南就滿足,阿木看著今天就要搬去城裡的昭昭外甥女,突然特別捨不得,但他大了,不會像阿南那麼任性。
吉時到了,吳明舉來接新娘子了。
喜婆替素月戴上紅蓋頭,扶她往外走,阿木戀戀不捨地跟著,捨不得昭昭,也捨不得素月姐姐。
吳明舉就在東屋門口等著,看到新娘子出來,高興地快要笑成一朵花。
「爹爹!」昭昭仰著小腦袋喚道。
吳明舉哎了聲,彎腰將小丫頭抱到懷裡,另一手牽住喜婆遞給他的紅綢。女兒出嫁,一般都是父親兄弟背她上花轎,素月沒有親人,阿木算得上半個弟弟,可惜阿木太小。凝香商量著讓陸定背,素月搖頭說不用,不講究那麼多。
新娘子上了花轎,吳明舉跨上駿馬,陸成將昭昭舉起來,吳明舉穩穩接住,放在身前。
「我也要!」果兒羡慕地喊。
「果兒跟哥哥在家陪娘親,你娘今天沒准就給你生妹妹了。」陸成熟練地糊弄女兒。
果兒猶豫了,阿南趁機牽住妹妹小手,將妹妹往旁邊拽,不想妹妹跟昭昭走。
女兒穩住了,陸成舉起阿木放到馬背上,他跟著上馬,算是素月的娘家人,進城送嫁。
吹吹打打的,迎親隊伍走了。
果兒追到拐角,望著好姐妹越來越遠,特別不舍,突然哭了,抽抽搭搭地跑回家,跟娘親訴委屈:「昭昭走了……」
「果兒別哭,昭昭大後天就回來了。」凝香摟著女兒哄道,素月三朝回門,回她們家。
果兒還是哭,只覺得沒了昭昭,好像沒人跟她玩了似的。
凝香溫柔地拍女兒後背,看著乖乖靠在炕沿前握著妹妹小手哄的阿南,心裡酸酸的。昭昭走了,果兒哭得這麼傷心,等阿南走了,小丫頭還不把天哭下來啊?別看女兒喜歡昭昭,時不時欺負欺負哥哥,但凝香知道,女兒肯定更捨不得哥哥的。
因為這層關係,凝香低頭看看肚子,竟希望再多懷幾個月,幾年,甚至一輩子。
~
泰安城。
吳明舉有座三進的宅子,雖然跟家裡人鬧僵了,但他認識的生意人多,今天依然賓客滿門。
前院吳明舉被人不停地灌酒,素月相比來說很是輕鬆。她名聲不好,今天來看新娘子的女眷們都是給吳明舉面子,不可能當著素月的面冷言冷語,但態度也都算不上熱絡,只有兩個會來事的,拉著素月的手誇來誇去。
素月是侯府出來的,論接人待物不必這些太太們差,很熟練地應付了過去。女眷們走了,她在屋裡陪昭昭阿木玩。
「阿木今晚在這邊睡吧,別去你三叔家了。」素月把阿木當親弟弟看,笑著留道。
阿木願意,只是姐夫……
「我派人去跟你姐夫說,明早再讓他來接你。」素月拉著阿木的手,非留不可。
「舅舅跟我睡。」昭昭也捨不得舅舅,這裡有很多人,可她都不認識。
阿木看看她們娘倆,點點頭。
夜幕降臨,前面酒席還沒散,兩個孩子餓了,素月陪阿木昭昭用了晚飯。昭昭一心惦記鬧洞.房,可惜她太小了,白天又特別興奮,瞌睡上來完全抵擋不住。素月抱著女兒拍了拍,輕聲同偷偷打了幾次哈欠的阿木道:「走吧,姐姐送你們去廂房。」
阿木九歲,女兒三歲,不必講究呢,再說只是睡一晚。
兩個被窩已經鋪好了,素月先放已經睡著的女兒進去,再親手幫阿木洗臉洗腳。
「晚上想噓噓了,阿木就叫丫鬟。」阿木躺好了,素月歪坐在炕頭,摸摸男娃腦袋,溫柔道。
「我自己來。」阿木已經是小大人了,會用恭房。
素月笑了,低頭親阿木額頭。
阿木害羞地紅了臉。
素月覺得好玩,忍不住捏了捏男娃臉蛋,然後替阿木掩好被子,囑咐外面守夜的丫鬟好好照顧著,不緊不慢地回了新房。
又等了快兩刻鐘,吳明舉回來了。
素月出去迎接,看著明顯喝醉了的男人被小廝扶著走過來,有那麼一瞬恍惚。
今晚,她就要做吳明舉真正的妻子了。
「三爺,慢點。」從小廝手裡接過吳明舉,素月與丫鬟一起將吳明舉扶進了新房。男人一身酒氣,素月早已習慣如何照顧醉酒的男人,讓兩個丫鬟先下去,她替吳明舉擦擦汗,再喂他喝醒酒茶。
吳明舉真的醉了,他高興。
醉醺醺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美貌女子彎腰在解他的外袍,她臉龐離他特別近,細長的柳葉眉,白裡透紅的嬌嫩臉蛋,唇飽滿紅潤,看得他口渴。
吳明舉咽了咽口水,一直盯著她的唇,終於忍不住了,遵循本能將美人拽到牀上,順勢一番,急切地去尋她唇。
素月本能地往旁邊扭頭,男人發燙的唇落在了他脖子上。他醉了,沒有注意到她的不習慣,自然無法再君子地循序漸進。吳明舉只知道這是他喜歡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他腦海裡只剩她長髮散亂躺在大紅錦被上的豔麗模樣。
「素月……」
他喃喃地喚她,終於找到了她的嘴唇。
這次素月沒再抗拒,她閉上眼睛,默許他的親近。
上輩子,第一次被裴景寒親,她甜蜜緊張歡喜,第一次被拐子劉這樣,她想殺了他。
這輩子,再次被裴景寒抱住,素月心裡有抗拒,但她勸自己不去想,將親密當成差事。
現在變成吳明舉了。
素月不熟悉吳明舉,她以為她會不適,可感受著他的笨拙,素月竟然有點想笑。
他醉的連衣裳都解不開了,急得像吃不到糖的孩子。
素月體貼地幫他。
這一晚,吳明舉赴了五次巫山。前面兩次他是醉著的,不太清醒,後來就醒了,看清楚了素月的美,看清楚了她眼眸裡比白日還要嫵妹的妖嬈,他完全失控,若非素月顧忌他的身體不肯再給了,他恐怕一整晚都不會睡。
「素月,你是心甘情願的嗎?」換了一次牀褥,吳明舉抱著懷裡的新婚妻子,患得患失。
他懊惱,如果他沒醉酒,他還可以看她的臉色行事,一旦她有半點抗拒,他都會停下來,因為他知道她嫁給他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為了保護昭昭。吳明舉想要她,但他會給她時間,等她真心喜歡自己了,再……
「現在問這個還有意義嗎?」素月困了,說話沒怎麼思考,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吳明舉漲紅了臉,是啊,都吃幹抹淨了,還問,假裝君子嗎?
他尷尬地身體繃緊,素月察覺了,打起精神睜開眼睛,看到了他羞愧的臉,「對不起,我……」
他開口道歉,素月懂了,看著他笑出了聲,波光流轉,雙頰如花。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這樣笑,吳明舉呆呆地問,「你笑什麼?」
「笑你傻啊。」素月嗔了他一眼。
吳明舉魂都被這一眼勾走了,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肩膀,「素月,你真美。」
素月眼裡的光彩淡了淡,垂眸道:「我若不美,三爺也不會這般喜歡我吧?」
吳明舉無法否認,一見鍾情,他驚豔的確實是她的美貌。
可也不全是,凝香同樣美,他就沒有那種心動的感覺。
「喜歡你美,也喜歡你的人。」想明白了,吳明舉實話實說道。
素月不是很懂,茫然地望著他。
她難得露出傻傻的樣子,吳明舉頓時沒了看到她就會有的緊張感,輕輕點了點她鼻子,「跟你說不清楚,反正就是喜歡你了。」
他眼裡柔情似水,是素月見過的最真誠的溫柔,她靠到他懷裡,選擇暫且信他的話。
兩人都沒穿衣裳,吳明舉被她這樣投懷送抱,有點不受控,手從她背上劃過,來到她耳邊,撥開她散發的碎發,啞聲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今晚,是心甘情願的嗎?」
「你自己看不出來?」素月細聲反問,有點撒嬌的味道。
「我喝醉了,沒注意。」吳明舉將剛剛往後挪的身子慢慢靠上她,低聲道:「咱們重頭再來,這次我一定看清楚。」
素月抬手打他,果然男人到了晚上,就沒有一個老實的。
吳明舉低低地笑,輕輕鬆松扣住她手,低頭親。
素月紅著臉垂下眼簾,嬌羞動人。
她也說不清對吳明舉到底是什麼感覺,只是嫁都嫁了,最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了,在他喜歡她的時候,她會儘量做個好妻子,報答他的恩情,報答他的心,直到他厭倦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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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吳明舉怎麼會厭倦?
他沉浸在她的美好裡,活了二十多年,從沒有像今晚這樣滿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