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高唱如一道平地響雷，轟隆一聲劈在貴妃心上，也劈在殿內衆人身上。
江書晚下意識地轉頭看貴妃，只見她面色一瞬間煞白，拳頭攥得緊緊的。可也才一瞬，她就鬆開了拳頭，面上換上了雍容華貴的笑，衝着攜手進來的帝后盈盈下拜。
李佑一身黑金龍袍，身姿筆挺，走進大殿的一瞬，轉身扶了身後的皇后一把。
“小心腳下！”
只見皇后甜甜一笑，衝着李佑伸出玉手，兩人甜蜜對視，在山呼萬歲聲中緩緩走了進來。
好一副帝后和諧的太平盛世模樣。
李佑走到殿中，親自扶了貴妃和江書晚起身。
貴妃衝着皇后一笑，裝作若無其事，道：
“皇后娘娘有病在身，怎麼還親自來了？”
皇后溫柔一笑，轉頭看了李佑一眼，眼中都快流出蜜來，
“本宮身子還未大好，原本以爲要錯過給太后盡孝的機會，不曾想，今日一早皇上竟親自來永和宮接本宮。貴妃，看到本宮讓妹妹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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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親切地往前站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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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說笑了。臣妾看到皇后娘娘身體康健，和皇上伉儷情深，心中萬分欣喜。原本還感慨，今日這樣的大日子，皇后娘娘卻要缺席，實在是遺憾得很。”
皇后道：
“貴妃還是如此操心。從前協助本宮操持宮務的時候就事事上心，如今獨當一面，將這壽宴辦得有聲有色，真是才幹出衆。”
貴妃恭敬地微微頷首，
“都是皇后娘娘調教有方。這段時間，臣妾操持這些大事，也是誠惶誠恐，唯恐行差踏錯。”
“貴妃算無遺策，如此能幹，怎麼會出錯呢？”
皇后含笑着回敬道。
兩人對話之間，有電光火石閃過。衆嬪妃跟在一旁，全都很識趣地閉了嘴，生怕捲入這場脣槍舌劍之中，成了那被禍及的池魚。
江書晚默默看着一切。
初時心中的驚愕，此時早就已經平復。
皇后能出永和宮，李佑對皇后的態度前後大變樣，唯一的解釋就是她和李佑之間又達成了某種交易。
至於是什麼交易，她現在還不得而知。但看他們帝后和諧的模樣，必是已經達成了共識。
她隱隱察覺身後一道犀利的目光，帶着某種得意和勝利，一直在她後背上來回逡巡。
正要側頭看時，只聽皇后淡淡道：
“多日不見，宛嬪肚子這麼大了？產期是何時啊？”
隱在人羣中的江書晚突然被皇后點名，前頭吉妃和惠妃幾人迅速分開了一條道來。
江書晚扶着紅綃和汀蘭的手，緩步上前，依足了禮數向皇后行了禮，直到她艱難地彎下膝蓋，身子都屈了半個了，還不見皇后有所表示。
一旁的李佑忍不住開了口，
“你身子重，朕早就免了你的禮了，起來吧。”
皇后才一揮手，道：
“免了吧。”
江書晚也不惱，小心起身道：
“皇上愛惜嬪妾。但禮不可費，嬪妾許久未曾給皇后娘娘請安，今日一見心中歡喜，這禮還是要行的。”
皇后端詳着江書晚，見她雖腹部高高隆起，孕態十足。可偏偏那張臉還是那樣美豔，肩背依舊消瘦，絲毫沒有因爲懷孕而有半分走樣，不免有些喫味。
還待要說上幾句時，李佑已經發話了。
“既然都已經到了，朕去請太后出來。皇后，隨朕一起吧。”
貴妃臉上一閃而過一絲失落。
皇后收回了打量江書晚的目光，衝着李佑溫柔一笑。跟在他身後去了內殿。
才轉出大殿，沒行幾步，帝后二人臉上的笑意像是約好了似的，一同消失地乾乾淨淨。
李佑在前頭走着，冷言道：
“待會見了太后，你知道該怎麼做！”
皇后眼神冰冷，客氣又疏離，
“若不是爲了這一刻，皇上是不是不會放臣妾出永和宮？”
李佑默不作聲。
皇后自嘲一笑，
“皇上放心，皇上對臣妾無情，臣妾卻做不到對皇上無義。慈寧宮的祕密，臣妾會幫皇上死守到底。但皇上也別忘了答應臣妾和父親的事情。”
大殿內，貴妃看着帝后消失在內殿入口的背影，神情寥落。
宋常在擠到江書晚身邊，不安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江書晚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別怕，回去再說。”
胡瑤一臉驕矜，扯着一絲嘲諷冷眼看着這邊，江書晚能清楚地讀懂她眼中的信息。
吉妃眼皮一翻，很是兇狠地對視了過去。嚇得胡瑤脖子一縮，轉了開去。
“小人得志！她以爲皇后出來了，就有人替她撐腰了。呸，本宮被她害了半條命的賬還沒跟她算呢！走着瞧！”
衆人各懷心思，惴惴不安地等在殿內。
也不知過了多久，內殿才傳來一陣響動。
四個內侍擡着一架步輦，太后斜斜地躺在步輦上，被人擡了出來。
只見她頭髮花白，面容雖老，但卻瞧得出來保養得當，年輕時更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半眯着眼睛，看着精神不是很好的樣子，雙手雙腳也都耷拉在一旁一動不動。
江書晚來之前，汀蘭已經將太后的事情都同她講過。
太后已經癱瘓在牀兩年多，李佑經常過來親自伺候她老人家。只可惜，太后當年傷得太重，沉痾難返。如今只能苟延殘喘，靠着湯藥吊着一條性命，腦子也是時醒時睡。要想徹底好起來，應是不大可能了。
李佑和皇后一左一右跟在太后身邊，親自伺候着將太后放在了正殿的椅子上，讓她躺好。皇后又貼心地給太后安置了好些軟靠，看着樣子像是在問她老人家躺地舒服與否。
直到一切安置妥當，李佑才攜了皇后在太后身邊坐下。
“太后久病，臣等已是許久不曾給您請安。今日見太后身體安康，皇上和皇后孝心可閔。臣等也都安心了。”
一位年老的宗親王爺涕淚橫流，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道。
椅子上，太后努力睜開眼睛，衝着那王爺嗚嗚了幾聲。
江書晚見太后身子掙扎着想要起來，李佑忙起身扶住，道：
“八皇叔有心了。太后也久未見皇叔了，纔會如此激動。”
八皇叔擦了一把老淚，走到殿前衝着太后恭恭敬敬磕了頭，這纔回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