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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帝突然中風,宮裡的太後麗妃惠妃最先抵達崇政殿,壽王瑞王連同幾位王妃急匆匆趕了過來,楚傾和幾位閣老大臣也有資格進殿,神情凝重地站在皇親們身後,看太醫為明德帝診治。
中風這種病,在上了年紀的人裡並不罕見,史上也有中風殘疾的皇帝。明德帝年近五旬,得了這種病乍聽起來讓人很意外,可是又不是難以置信的那種怪病。
看看龍榻上全身癱瘓鼻歪眼斜的明德帝,太醫院院使裘大人微微搖頭,放下明德帝的手,轉身朝太後道:“回太後,皇上登基後勤於政事,日夜操勞,二十多年來從無懈怠,去年長公主過世時皇上龍體就欠安了,臣等奉勸皇上調理休息,然此次東平王造反,皇上……這次皇上病發的急,萬幸發現的及時,暫無性命之憂,只是……”
“什麼時候還吞吞吐吐的,”太後沉著臉呵斥道,“你只管告訴我你們到底能不能治好皇上!”
此話一出,包括裘大人在內的六位太醫慌忙跪了下去,互相看看,由裘大人開口道:“臣等會竭盡全力醫治皇上,只是皇上能不能恢復,能恢復到什麼地步,臣等實在無法保證。”
親兒子病成這樣,太後怎會滿意這種模稜兩可的敷衍話,正要再數落幾句,龍榻上明德帝忽然嗚嗚叫了起來,哆哆嗦嗦地抬起右手,好像要指向誰,而他手指所指方向站著壽王瑞王倆兄弟,倆兄弟後面不遠就是楚傾等重臣。
惠妃心疼丈夫,想要過去服侍,被太後一聲短喝喝停了步。
“我的兒啊,你想說什麼?”太後神情悲痛地坐在龍榻邊上,蒼老的手握住兒子顫抖不停的手,俯身湊到明德帝面前,側耳傾聽。旁邊眾人也都提起了心,想分辨明德帝的話,特別是幾個閣老大臣,隱約猜到皇上是要交代朝政之事。
明德帝現在身上幾乎沒有一處聽他使喚的,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清晰,發出的卻是嗚嗚聲。
太後也聽不太清,但她看到了兒子的嘴型,配著那含糊不清的話,心裡就明白了。
兒子想讓三孫子暫理朝政,而不是最看重的孫壽王。
太後盯著兒子急切又似乎哀求的眼睛,忽然老淚縱橫,點點頭安撫道:“你別急,娘聽清楚了,你想讓老四暫理朝政是不是?”
明德帝腦子裡是清楚的,但他不知道母後的心思,以為她沒聽清,急得解釋,多了不能說,就只強調一個“三”。
他沒有性命之憂,太子可以等他養好了些再立,現在他說不清楚,搶著交代太子,逼急了一直支持老四的母後,老二又不在京城,母後不定會做出什麼。先由三子瑞王理政,既不會激怒母後,又免了老四占了位子野心膨脹。
明德帝想的好,可他口吃不清,三字說出來反而更像四。
壽王激動地攥緊了手。
後面楚傾垂眸,稍頃目光投向了太醫。只要皇上活著,只要皇上能恢復到能清楚表達自己意思的地步,現在哪個皇子理政都沒有關系。
“好了好了,太醫交代你要心平氣和的養病,不能著急也不能動氣,你快好好休息吧,朝廷的事有老四有諸位大臣們替你打理,不會出亂子的。”太後拍拍兒子的手,不願看兒子眼裡漸漸變得復雜的情緒,太後扭頭對幾位大臣道:“皇上的意思,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她是太後,是皇上的母親,皇上口齒不清,這屋裡最有資格替皇上解釋的便是他,楚傾等人就算心裡不贊同,在明德帝無法清晰發出“三”的情況下,只能尊重太後的話。
“請皇上安心養病,臣等定謹記皇上平日訓誡,殫精竭慮,絕不叫朝廷出任何亂子。”楚傾領頭下跪道,其他三人幾乎同時跪了下去。
他們識趣,太後悄悄松了口氣,麗妃與壽王也暗暗歡喜。
龍榻上明德帝聽到楚傾沉穩有力的話,眼睛定定地望著牀頂,想到太醫關於他休養的叮囑,也不再白費力氣,疲憊般閉上了眼睛。他不能動氣,真氣得無法恢復了,那才是死不瞑目。
大事定了,太後命楚傾等人退下,當著壽王瑞王的面囑咐兩個麗妃惠妃兩個妃子:“皇上病重,我老了,沒法親自照顧他,就留吉祥在這邊盯著。妃子裡面,皇上平日最寵愛你們兩個,你們辛苦些,輪著過來伺候吧。”
惠妃哭著應下,伸手抹淚時,帕子遮掩了眼裡的疑惑。
麗妃同樣心中不解,傍晚惠妃照顧明德帝,她去了慈寧宮。
“母後,您為何還讓她伺候皇上?”麗妃有些委屈地問。惠妃比她年輕比她貌美,一進宮就搶走了她的寵愛,她唯一比惠妃強的就是有姑母為她撐腰,好不容易可以在侍疾的事情上出口氣了,姑母卻……
侄女空有美貌沒有腦子,太後懶得與她說,怕她知道真相後露出痕跡惹人懷疑,便不悅地呵斥道:“皇上病成這樣你還有心思爭寵?若非你是我親侄女,就憑你剛剛的話,我便要將你打入冷宮!”
麗妃沒有得到期待的解釋反而挨了罵,嚇了一跳,瞅瞅太後陰沉的臉,再也不敢留在這裡,灰溜溜走了。
太後目送她離去,忽的朝後面栽了下去。
旁邊的宮女大驚失色,急著過來伺候,太後只是那一下子天旋地轉,躺好後已經恢復了清明,不許宮女們去傳太醫,也不想聽她們囉嗦,她擺擺手打發了人,然後朝裡面轉了過去,躺著躺著,眼角落下幾滴老淚。
那是她的親兒子,她做不出虎毒食子的事,可是,為了她最親的孫子,為了她娘家的世代榮耀,她也不能讓兒子恢復過來了,不能讓他將皇位交到定王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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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必須安排麗妃惠妃一起伺候兒子。
只讓麗妃伺候皇上,皇上出了事情世人會馬上懷疑她們暗中動了手腳,麗妃惠妃輪流著來,既顯得她公正,又能遮掩過去。兒子口齒不清,她先讓壽王打理朝政,過陣子兒子恢復不了,她再趁定王回京前扶植壽王登基,如此順理成章。等壽王坐上了那個位子,定王回來也遲了,他敢不老實,便是忤逆造反。
但願一切順利吧,太後長長地呼了口氣,蒼老渾濁的眼裡漸漸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