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心裡不由得有幾分遺憾,他瞟了一眼對面的李蓉,看見對方唇邊帶笑喝著茶看著折子,他想了想方才的對話,便確定李蓉昨晚肯定是醒著的。
正是醒了,所以才會不想談,才故意把話題岔過去。
想到昨夜李蓉似是害羞轉身的動作,今天故意轉移話題,裴文宣便品出幾分味道了。
他突然發現李蓉這個人,針鋒相對強來不行,但這麽軟著提醒著她,似乎就有些效果了。
其實李蓉好像一直是這樣的性子,只是年輕時候更明顯一些,那時候他敢強行親她一下,她敢捧著他的臉親他十回,撐住了氣勢,絕不怯場,隨時彷彿自己能養十個面首的囂張姿態,可愛得很。
如今年長了,看上去性子收斂起來,也不會做什麽親她一下就回親十回的事兒,但骨子裡卻是一點都沒變。
他敢強吻她,她就能把他當個面首,真正讓她沒轍的,恰恰就是情多於欲的親密。
吻她的時候,她還能拉著他的手拒絕。
悄悄親她的額頭,她便紅了臉不敢看他,連提都不提。
意識到這件事,裴文宣不由得笑起來,他也不再追問,只低下頭去,閑散看著手裡的折子,笑容卻是落不下去。
李蓉偷偷看了裴文宣一眼,見裴文宣低頭笑著不說話,燭光下的青年面容白淨,神情溫和,清瘦修長的執筆手翻過書頁,無聲繪出幾分難言的英俊來。
李蓉心上一跳,她慌忙移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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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想問他為什麽笑都不敢開口了。
兩人一起上了朝,下朝之後,李蓉便和裴文宣分開,直奔督查司。
督查司建立在城郊,如今兩個副司主,一個是朝廷塞過來的蘇容華,另一個是李蓉委任的上官雅。
李蓉從朝堂下來,剛進督查司的院子,就聽見上官雅的聲音從裡面傳了過來:“我說過了,我沒有打他,那傷口是他自己弄的,這份口供也是他自己招認的。”
“上官小姐說笑了,誰好端端的,給自己弄個鞭傷?”
蘇容華的聲音響起來,李蓉踏入正堂,上官雅見李蓉來了,面上露出幾分喜色,高興道:“殿下。”
“聽你們在吵架,”李蓉笑著走到桌前,低頭看著桌上的紙頁,李蓉將紙頁拿起來,掃了一眼,“蘇大人好像說這份口供不能用?”
“回殿下,”蘇容華行了個禮,笑道,“按照《大夏律》,刑不上士族,今日我去探望陳大人,他身上有鞭傷,這份口供怕是刑訊逼供而來。”
“刑訊逼供就打一鞭子?”上官雅冷笑出聲,“蘇大人這是在哄孩子呢?”
“一道鞭傷,也是鞭傷,”李蓉溫和開口,“蘇大人既然覺得這份口供不合適,那就再審一遍就是了,我親自來。”
說著,李蓉放下口供,領著上官雅轉頭望牢獄走去,淡道:“走。”
上官雅得了話,冷眼掃了蘇容華一眼:“蘇大人一起吧,免得又說我們打了陳大人,刑訊逼供,口供不能用了。”
蘇容華笑著行禮,抬手道:“請。”
三人一起到了牢獄之中,李蓉讓人把這位“陳大人”拖了出來。
李蓉一看就笑了,正是早上和裴文宣說過的陳廣。
這人江南望族出身,是戶部的倉部主事。
倉部主事主管倉儲,這種敏感位置上呆了十年,算是一根老油條。
李蓉看著他的口供,讓上官雅請他坐下。
等陳廣坐下之後,李蓉將口供放下,笑起來道:“陳大人。”
“殿下。”
陳廣拱了拱手,笑道:“殿下來的正好,微臣有事要啟奏殿下。”
“陳大人是想告上官大人對你濫用私刑。”李蓉直接開口,“是麽?”
“呀,”陳廣露出詫異表情來,“殿下已經知道了?”
李蓉點了點頭:“聽說了,聽說陳大人在獄中挨了一鞭子。”
“是啊,”陳廣拉開了衣衫,忙道,“殿下您看,這傷口可深了。”
“不知陳大人是什麽時候,在哪裡,挨得這個鞭子呢?”
“就昨夜,”陳廣立刻道,“她審我的時候,你看這傷痕,可新鮮著呢。”
“叫個大夫過來,給陳大人看看傷。”
李蓉抬手招呼了旁邊人,隨後扭過頭去,脾氣極好道:“那陳大人,您這份口供怕是不能用了,我們再錄一份吧。”
陳廣笑著抬手:“殿下請,有殿下在,微臣一定能說實話。”
“陳大人,”李蓉點點頭,摸著口供,緩聲道,“話說您也是戶部元老,應當知道幾件事。”
“殿下是說什麽事?”
“第一件事就是,按著大明律,招供的官員刑罰會有減免,而隱而不供的官員,則罪加一等。”
“知道。”陳廣點頭,“然後呢?”
“第二件事就是,您如今的罪,加起來也不過就是丟官,但如果再罪加一等,那就是丟命了。”
“殿下言重了,”陳廣笑道,“且不說微臣清清白白,就算有罪,也罪不知此吧?過往許多大臣罪比微臣重多了,可……”
“可他們是在刑部審的,”李蓉抬眼,猛地一拍桌子,喝道,“這是督查司!你還當本宮是在陪你們玩樂嗎?!本宮告訴你,就你的罪,今天你招了,本宮可以放你回去安享晚年,若是不招,我保證你在菜市場頭都滾不到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