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並不是連貫的,這本就是風衍釋放進玉串的回憶,自然是他來掌控。
許輕知眼前一片迷霧般的空白後,又換了個場景。
依舊是天穹宮。
“主子,西隴山那邊有動靜。”芙蕖恭敬的彙報着,“外界都在傳,你對青雲宗那女弟子極好,西隴山那邊聽到了風聲,恐怕會對那女弟子動手。”
“主子,你這般待她好,是真喜歡上了那女弟子?”
風衍幽黑的眸光一轉,瞥到了門口的影子,冷漠吐出一句:“玩玩罷了。”
門口的影子,聽到他說的話,悄無聲息的離去了。
等人一走,芙蕖被一陣無形的壓力沉在肩上,口吐出鮮血。
端坐在高位上的男人,眸光徹底冷漠:“你父母曾幫過我,芙蕖,我念情亦能不念,別再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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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隴山的臥底,他向來發現就殺。
這一次,借她的手,將計就計。
這條命留着,就當還她父母的恩。
芙蕖臉色閃過一絲慌亂,應了一聲:“是!”連忙退了出去。
接下來幾日,所有的事情,在許輕知的腦海裏都有回憶。
她裝作不知道,也不願知道,去找風衍陪自己釣魚,說自己看到別人釣到了大魚,心癢癢的很。
熟悉之後,向來不會拒絕她的風衍,第一次拒絕了她。
天氣涼爽,颳大風的好天氣,她想去人間放風箏,他也不願意陪她去了。
就連她想玩捉迷藏,他也不再理會,讓下人陪她一塊玩。
天穹宮的人,都說她失寵了。
她沒談過戀愛,不懂風衍好端端的爲什麼突然就變了,只覺得每晚的胸口發酸,發澀,發疼,鼓漲的難受。
他送走了她最喜歡的那個廚子。
讓她搬去了離他最遠的住處。
就連庭院裏,她最愛的那顆柿子樹,他都命人砍了。
青知遠遠的看着,偌大的柿子樹被人一刀一刀砍倒了下來,那上面還結着紅彤彤的果子呢,她眼巴巴盼着柿子熟了以後就能喫柿子啦,興許會比阿公種的柿子還甜呢。
柿子樹倒下的那一刻。
她的心好像也跟那棵樹一樣,被砍了一刀又一刀,倒了下來。
她要離開,離開這個讓她難受的地方。
幾天不肯見她一面的風衍,終於出現了,攔在她的面前,說她哪兒都不許去。
她意識到,她不過是一只被風衍養在金絲籠裏的觀賞雀鳥。
天穹宮,是他爲她塑造的最精緻的牢籠
她刺了他一劍,完成了卷王系統頒佈的贏了風衍的任務,逃了。
她的記憶裏,她逃出了天穹宮,但無法在一處永久落腳,總有他派來的人要殺她。
卷王系統那個老六又遲遲不告訴她,這次離開的地點。
好在她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再也不用怕任何人。
她只能等,等能離開的那一天。
等了一百年,她才終於等到卷王系統給的回去地點。
她用紙鶴分別寄出了幾封信,便從天穹頂,那個最高的地方一躍跳下,回到了現代。
可是,許輕知眼前又是一白,看到的是風衍的視角。
她刺了他一劍後,逃了出去,他也沒有讓人來追她,而是自己一個去療傷。
接下來的時間裏,他一直派人去打探她的消息,知道她還在這個世界。
許輕知看到這些如走馬燈一樣的,關於風衍的回憶,豁然想起,芙蕖是西隴山的臥底的話,那她帶人來對她下手,其實不是爲了殺她,而是爲了虜獲她,成爲牽制風衍的籌碼。
所以,並不是風衍要來殺她。
那些她稍微擡擡手,就慫了吧唧趕緊跑的人,纔是風衍來打探她消息的人。
她當時就覺得奇怪,怎麼時常來些高手對付她,時常又派些膽小又慫的人過來。
但她懶得去想,反正來一個殺一個。
許輕知回神過來,在風衍釋放的記憶裏,一路跟着風衍,看着他開始閉關。
他脫光了衣服,身體通體發亮,那些常人的青筋血脈,在他的體內變成了發着光亮的根莖,體內的魔氣彷彿在完成一種什麼轉換,從他的周身溢出靈氣彌散在空中,整個山洞裏靈氣肆意。
許輕知看到,詫異的睜大了嘴巴。
他這是在幹什麼?
他在散修爲?
他瘋了嗎?
許輕知甚至忘了這是回憶,着急的想喊,可嘴巴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她眼睜睜看着他聽手下的彙報,知道青知還在這個世界,又去閉關散修爲。
一時間,天穹宮的靈氣甚至比修仙的十萬大山還要靈氣濃郁。
一百年的時間裏,他每日都在重複着做兩件事,讓手下去打探青知的近況,以及散修爲。
可他的體質特殊,那些散出去的靈氣,最終還是轉化爲他所用。
直到……
他在手下帶來的回憶鏡裏,看到了青知一鞭子將人卷在空中,又狠狠摔在地上,她殺人利落的眼神,不復往日清澈。
許輕知不知他從哪兒尋來的法子,竟然跑去修仙者從不敢進入的雪山冰窟,將自己封在裏面,以達到壓制修爲的作用。
哪怕只是意識進入回憶。
許輕知看着連綿望不到盡頭的雪山,都覺得冷到了骨子裏。
七日後,厚重的冰窟破裂,渾身看不見一絲血色的人從雪山冰窟回到了天穹宮。
他收到了她用紙鶴寄來的信。
信的前面彷彿是在老友敘舊般,只字不提她以爲是他派人來殺她的事情。
最後一句是:
風衍,我要死了,不必找我,只願恩怨兩清。
他拿着手下遞過來的回憶鏡,看到了回憶鏡中,她從天穹頂的山巔,一躍跳下。
風衍閉上眼,慘白的臉上驀然留下兩道清淚。
他捂着一百年前被她刺傷的地方,低聲呢喃道:“你回家了,真好。”
許輕知的眼前一片白色迷濛,再睜開眼時,她的意識已經回到了現實中。
她的手中,依舊握着那串青綠色的玉串。
不知是受那回憶裏的冰窟影響,還是如何,她只覺得渾身有些止不住的抖。
所以,她後來的百年孤寂,並不是卷王系統不告訴她離開地點,而是她沒有最終完成無人能敵的任務。
是風衍壓制了修爲,躲過天道,鑽了系統的bug,讓她能完成任務回來。
許輕知拿起手機,只覺得指尖受了那雪山的影響,變得很涼,顫抖的敲了幾個字,給備註‘霍封衍’的人發了過去。
“你釋放的回憶,我看完了。”
霍封衍正在看公司的數據報表,今晚大概又是在公司睡了,放在桌上的手機‘龜龜’叫了兩下。
這是他爲她設置的專屬消息提示。
知道是誰發來的消息,霍封衍沒有猶豫的立馬拿起手機看了,看完,鄭重其事的敲字回覆:“對我還有什麼誤解,我可以一一與你解釋。”
許輕知不解,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做的哪一步不是在找死啊,強行散修爲,在那麼冷的冰窟裏強行封住修爲,橫渡時空來這個世界……
很快,她的疑惑就得到了對方的解答。
“你想回家。”
許輕知還沒回復。
對方發來的下一句是:
“我只想讓你如願。”
——因爲你想回家啊,所以我想讓你如願。
風衍知道她不忍心傷害他,以達到去卷王系統頒佈的任務。
所以,他便讓她對自己死心。
她刺那一劍的時候,他甚至都不曾躲過,怕她的任務會失敗。
可分明是他一手設計的結果,真被深愛的人刺了一劍,到底也還是會心痛。
不過,只要她能回家,她能高興便好。
深夜,四下靜籟。
許輕知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