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玄天門之八
蘇清漪和秦子忱靜靜看著場景變換,宋鬆一日日長大,築基、金丹,成了玄天門有著赫赫威名的少掌門。而他身旁的小姑娘也跟著長大,她有著如水的眉,艶麗的唇,總有那麽些懷椿少年侯在她必經之路上,靜靜等她。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宋茜的目光,從來都隻放在宋鬆的身上。
她有了自己的房間,就在宋茜隔壁,他們兩每日一起出門,一起回去,所有的一切都自然而然,沒有人捅破那層紙,彷彿兩個人在一起,就是上天注定。
而玄成越來越少出現,直到長老林誠突破出竅期,衆人恭賀時,玄成才從房門中走出來。他將林誠叫去房中,誰都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只知道林誠走出來的時候,面色蒼白,等宋鬆遇見他,恭敬行禮叫他:「林長老」時,林誠冷哼了一聲:「你真是有個好爹!」
說完,林誠就甩手而去,回去閉關。
玄成將宋鬆叫進房裡,他似乎蒼老了很多,抿著茶,好久後,慢慢道:「鬆兒,你該成親了。」
宋鬆微微一楞,玄成眼中有些恍惚,他慢慢道:「以後很多事,要學會忍耐。你什麽都不用管,只需要忍耐,變强。你是個好苗子……」玄成看向他,眼裡有了溫情:「以後啊,你會比爹爹走得更遠。」
「父親……」宋鬆呆呆出聲,玄成沒有了平日的嚴厲,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長輩,笑著詢問:「你喜歡阿茜嗎?」
宋鬆臉微紅,玄成輕笑起來:「喜歡她,就守住她。我老了,鬆兒,」他疲憊的閉上眼睛:「老了,容易累,你回去吧。」
宋鬆心裡不安,却還是走了出去。走出門時,就看見少女站在門口等她。她穿著粉色的長袍,在夜色裡,眼睛明亮澄澈,滿心滿眼,全都是他。
他走到她面前去,有些忐忑問她:「阿茜……你……你想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宋茜微微一楞,宋鬆忙道:「阿茜,我會保護你,我會對你好,我……」
「我當然和哥哥在一起啊,」宋茜有些迷茫:「爲什麽哥哥還要問我?我從來沒有想過和哥哥分開。」
「我的意思是,」宋鬆紅了臉;「我想娶你。」
宋茜待了待,片刻後,她微笑起來:「對啊,我一直都是想嫁給你啊。」
宋鬆不由得笑了出來:「你知不知道嫁人什麽意思?」
「我知道知道,」宋茜拼命點頭:「我喜歡哥哥,所以想嫁給哥哥,想和哥哥一直在一起,爲哥哥生好多好多娃……」
不知道她後面到底要說出些什麽來,宋鬆嚇得連忙捂住她的嘴,忙道:「噓!別說了別說了!」
宋茜眨著眼睛,她的眼睛像小鹿一樣,清澈見底,星光落在她的眼裡,他的面容落在她的眼裡,她似乎什麽都不懂,不知道。夜風裡帶著花香,他放開捂著她的唇的手,低下頭去。
她的呼吸裡都帶著香味,是一種說不清的果香。小姑娘被他嚇得僵直了身子,他一點點品嘗她,門裡突然傳來了一聲略微尷尬的咳嗽聲,宋鬆猛地驚醒,像做了壞事被抓住了孩子,攬著宋茜瞬間就衝了出去。
等他們衝到門口,兩個人互看了對方一眼,都大聲笑了起來。
夜裡都是他們的笑聲,宋鬆直起腰來,握著她的手,微微臉紅道:「我可不可以再來一次?」
宋茜第一次懂了什麽叫臉紅。
她閉上眼睛,彷彿許下什麽誓言一般,鄭重點頭:「嗯。」
不日後,他們兩人成親,那天宋茜鳳冠霞帔,被宋鬆引著一路往裡走。
這麽看過他們十幾年,看到這樣的結局,蘇清漪也忍不住覺得心裡發酸,嘆息道:「我以前的時候,也像她一樣,總夢想著有一天,自己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穿著好看的婚……不,喜袍,有親友的祝賀,然後和那個人安安穩穩過日子。」
秦子忱沒說話,轉過頭靜靜看她,蘇清漪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她垂下眉眼,低啞著聲道:「我沒過過安穩的生活,自個兒的性子也特別跳脫,所以我就特別想找個安穩的人,帶我過這種生活。」
不過,她從沒實現過這個願望。
算起來,她活了七十五年了,二十一世紀的二十三年,她給了秦子忱,可秦子忱劈腿了;
修真界的五十二年,她給了謝寒潭,謝寒潭心裡愛著他人、設計把她殺了。
想想她不就是想好好嫁個人過個安穩日子嗎,怎麽就這麽難呢?
秦子忱沒敢說話,他從來沒想過,過去那個大大咧咧的姑娘,心裡居然有過這麽安靜美好的願望。
「總會有的。」他安慰她,希望她能笑一笑。蘇清漪咧嘴笑開,點頭道:「我也這麽想。渣男雖然多,但是不代表到處都是啊。」
渣男雖然多……
秦子忱念著這句話,不禁想,他不在這些年,她是遇見了多少渣男啊?
可見沒有他的日子,她過得真的不算好。
這樣想著,宋茜和宋鬆跪著給玄成送茶,就在那時,天上烏雲密布,狂風大作,所有人面色一變,就知道是玄成的天劫來了!
玄成將茶碗一放,瞬間衝了出去。高等修士的天劫容易禍及無辜,一般修士碰到就直接被雷劈成了渣渣,所以玄成要找一個四周無人的地方去。
他才出門沒多久,雷霆就轟轟而下。玄成沒有辦法,盤腿而坐,將法器祭出。
宋鬆楞楞看著玄成,心中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所有修士都遠離開去,他却固執的站在那裡,拉著宋茜,看著這個平日從來不苟言笑的父親。
四九玄雷劈天蓋地而下,先是劈開了他的法器,然後劈斷了他的劍,接著就劈在他身上,將他整個人一寸一寸,劈成了枯骨。
宋茜死死拉住宋鬆,安慰他:「沒事的,爹沒事的,哥哥你別怕。」
最後一道雷霆彙聚成一條巨龍,呼嘯著朝著那具趴在地上的白骨衝去,宋鬆猛地縮緊了瞳孔,高呼出聲:「父親!」
宋茜死死抱住了他,他就眼睜睜看著那雷聲鋪天蓋地而下,那白骨艱難睜開眼睛,看向宋鬆,然後在那華光之中,湮滅成灰。
宋鬆跪倒在地,看那驚雷劈得地動山搖。好久之後,雲散霧開,他顫顫走過去,看見地上是一個深坑。那深坑之中,除了一枝珠花,什麽都沒有。
那支珠花是再普通不過一隻珠花,銹迹斑斑,被人施了法術,才得以保存完好。宋鬆記得這隻珠花,八十年前,他還是個孩子,他的母親就帶著這隻珠花,坐在鏡子前問他,這隻珠花是父親親手做的,好不好看?
他一直以爲父親修無情劍,母親於他而言不過是修道過程中的露水姻緣。母親放在心上過了一生,他過的却不過是眨眼一瞬。然而直到看到玄成身死道消,只留下這支珠花,他才懂的,這個沉默寡言的劍修,到底怎樣思念著那個早逝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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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從宋鬆眼中奔涌而出,他顫抖著握著珠花,哀嚎出聲。
宋茜呆呆看著,好半天,終於道:「哥哥,我在。」
父親死了,可我還在。
宋鬆不言,捧著珠花放在心口痛哭,也就是這時,方才逃竄的人逐漸回來。有人道:「死了?」
「死了!」
「哈哈哈哈……天道有眼!這賊人終於死了!」
「他都活了一千三百年了,這讓我們怎麽忍得下去!」
旁邊人逐漸聚集起來,各大長老們露出了猙獰的表情,宋鬆冷眼抬頭,看向衆人,林誠站在首尾,冷笑著看著他:「宋鬆,你父親欺壓我等一千三百年,這筆賬,你是不是該還了?」
宋鬆不說話,握緊了劍。林誠低笑出聲一道威壓猛地壓下,宋鬆當即跪在地上。不過築基期的宋茜更是驚呼出聲,宋鬆艱難抬頭,想要拔劍,然而有股無形的力量,死死壓住了他的手。
林誠輕蔑笑開:「你真該感謝你有個好父親。」
說完,威壓瞬間收起,林誠將掌門令扔到他手中,冷笑道:「收著吧,宋掌門。你父親說,玄天門是他一手創建,他的兒子,理應是玄天門掌門。」
說完,林誠轉身離開。
宋鬆握著掌門令,似乎能感覺長者當年的溫度尚在手間。宋茜倉皇站起來,顫抖道:「哥哥……我們跑吧……」
宋鬆沒說話,他抬起眉眼,慢慢笑開:「跑?你以爲我們跑得掉?而且……」
他笑出聲來:「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我爲什麽要跑?!」
「他生前我未曾盡過孝道,他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也要拱手讓人嗎?」
「我不走,」他轉過頭去,閉上眼睛,痛苦出聲:「阿茜,你走吧。我要留在這裡。」
宋茜呆愣在原地,片刻後,她收起倉皇的表情,她彷彿在一瞬間長大一般,靜靜看著宋鬆,堅定道:「好,哥哥不走,我就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