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3章

發佈時間: 2024-07-02 10:02:18
A+ A- 關燈 聽書

Chapter 22

……要說實話嗎?

講真, 我真沒看出來。現在的殺馬特都這麼追人的麼?

許思意的大腦在瞬間死機, 懵懵的, 呼吸間全是顧江的味道。貼額頭蹭鼻尖,這姿勢實在太曖昧,也太親昵了, 她發誓自己這十八年來還沒和哪個異性這麼親近過……

冷靜, 冷靜。

可是冷靜不下來。

「您……」須臾, 許思意喉嚨發幹,臉如火燒,試著動了動唇, 聲音出口竟沙啞得幾乎不成語調, 混亂得連敬語都用上了,「先放開我。有話好好說。」

顧江聞言,兩隻手不緊不慢地抬起來,放在了姑娘的腰上。那腰身細得很, 纖柔楚楚不盈一握, 軟得不可思議。她像被嚇到, 身子瞬間微微地抖了下。

他把這青澀可愛的小反應盡收眼底,挑挑眉, 修長的手指往後滑, 慢條斯理勾過她腰窩的位置。

「我要不放呢。」他低垂著眸, 語氣漫不經心, 手在她腰上得寸進尺。

「……」許思意惶惑緊張又不安, 心跳飛快, 像下一秒就要突破極限。努力挺胸收腹,想要和腰背上的那隻大手拉開距離,躲避。

動動嘴唇,發不出半個字音。

顧江重複:「不放呢。」

許思意做了個深呼吸,想要說什麼,但還沒來及開口,腰上那隻肆虐的大手忽然往前一勾,她低呼了聲,踉蹌半步,整個人直接撞在他胸膛上。

顧江扣住她的腰把人給箍懷裡,眉峰一挑:「揣著明白裝糊塗。許思意,你真當我是善茬兒呢。」

「我……不知道你在追我。」許思意聽見自己的聲音都在發顫,乾巴巴地咽了口唾沫,繼續,「我……也不是故意裝糊塗。」今天晚上之前,她一直以為這是你們殺馬特天團獨特の騷話氏幽默好麼?

而且,敲黑板,最重要的一點——蒼天在上,日月可鑒,大佬你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誤會你是善茬啊……

聽許思意誠誠懇懇地解釋完,顧江哦了一聲。

「……」哦?

大少爺好像被她勾起了那麼一星半點兒的好奇,眯起眼睛,語氣懶懶的,「難不成你覺得,我這段時間成天跟你許同學後邊兒打轉,不是追你……」

對啊,對啊!

許思意見這位元向來邏輯清奇,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殺馬特大爺終於get到了她這個正常人的點,感動異常,用力地點頭點頭。

顧江補完下文:「是想睡你?」

「……」噗咳咳咳……許思意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滿臉黑線地乾笑,道:「沒有沒有,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我當然是。」

「…………」給個臺階都不下,瘋求了哇?

許思意霎時跟被天邊一道閃電劈過似的,雷得外焦裡嫩目瞪口呆。

大少爺兩手環著她的腰,低眸瞧著她,語氣淡得跟在說「早啊吃了沒」一樣,「一血氣方剛的爺們兒惦記自己上了心的姑娘,想睡他,有什麼問題?」

話音落地,許思意整個人都驚呆了。老實說,她其實沒弄明白這位元大佬的話題是怎麼從「午後情感類」跳轉到「深夜兩性類」上頭去的。

整個走廊都陷入了幾秒鐘的詭異安靜。

須臾,她總算勉強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抬起手試探性地推了推環在自個兒腰上的手臂,掙著道:「顧江同學,要不……你還是先放開我,這個造型,我不方便說話。」

誰知不掙還好,這一掙,顧江手臂下勁兒把她扣得更緊了,「就這麼說。」

……好吧。

許思意只好眼觀鼻鼻觀心,清了清嗓子,小聲開口:「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只是,我們這個專業的課程還是挺難的,學業壓力大,要考的證書多,秘書處那邊也忙,最近還有四六級和電腦等級考試等著我複習……我暫時沒有精力去應付學習和學生工作以外的事,所以,我覺得我們還是當朋……」

不等她把話說完,頭頂嗤笑一聲,一道懶洋洋的嗓音緊接著響起來,打斷道:「想明白了麼。」

許思意微微一怔。

顧江直勾勾地盯著她,漆黑的眸子裡透出絲玩兒味:「這麼急著跟我劃條三八線撇清關係。想明白了麼?」

「……」

「自個兒回去考慮清楚。」顧江說著,兩隻胳膊鬆開了。十來瓶嘉士伯的酒精開始往腦門兒頂上竄,有點兒頭疼。他閉眼捏了捏眉心,淡淡地說,「三天,我等你回話。」

許思意身體終於重獲自由,連忙往後退了幾步,臉還紅著,好一會兒才聲若蚊蚋地擠出幾句:「……考慮三天有點短,可以三個月麼?」想想好像有點太久了,又默默改口,「或者三個星期?」

顧江手指掐著眉心眼都沒睜,「三天。」

「兩個星期?」

「五天。」他淡淡地說,「再敢討價還價一句,我就親死你。」

……霸道大佬果然很霸道。這紅果果又非常不要臉的威脅,意思是沒得商量了?許思意無言,只能默默接受了這個時間。

就在這時,包間門忽然被人從裡面推開,劉希戴著頂生日帽從裡頭走了出來,打眼一瞧,看見了氣氛微妙的許思意和顧江,連忙招手,笑著喊:「你們倆先別聊了。來來,進來吃蛋糕,快點兒啊!」說完又轉身回了包間。

許思意抿了抿唇,動身準備跟進去。

和站在走廊正中央的高挑少年擦肩而過。

突的,「我看上你了。」

少年的嗓音底蘊綿長而又乾淨,像被秋天太陽曬過一遭的山風,刮過漫山的嶙峋奇石與時光洪流,從姑娘耳邊吹過去。

「……」許思意眸光閃爍,腳下的步子驟然頓住了。

他的語氣,聽著分明那麼淡而隨性,又說了三個字:「認真的。」

*

將近淩晨十二點的時候,許思意才跟著顧江一行從KTV離開。這個點兒,學生公寓已經關門了,回不了學校,一幫子人便在附近找了個酒店住。

酒店大廳裡,人群基本分成四個陣營,分別是:以陸堯為代表的「喝醉之後管他三七二十一倒頭就睡」派、以羅文朗為代表的「又唱又跳發酒瘋」派、以趙尹浩為代表的「照顧醉漢含辛茹苦老母親」派,和以許思意為代表的「安靜如雞圍觀群眾」派。

此時,煙花辮兒小哥正四仰八叉地倒大廳沙發上,嘴裡哼道:「有些事我都已忘記,但我現在還記得,有一個晚上……」

「……」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的許思意,默默往旁邊挪遠了點。

「摩擦摩擦!在光滑的地上摩擦!」

羅文朗唱著唱著,忽然一嗓子吼出來,氣勢如虹氣吞山河,嚇得許思意差點兒坐地上去。

幾秒後,見羅文朗又閉著眼睛消停下去,她才驚魂未定地重新坐好,拿出手機,在名為「520仙女窩」的寢室微信群裡敲字:今天有學姐過生日玩兒得太晚,我就不回來了,平安勿念。

誰知,資訊還沒來得及摁發送鍵,一隻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魔爪就一把抓住了她弱不禁風的小肩膀。

許思意嘴角抽了抽。

爆炸煙花頭幽幽地靠了過來,朝她拋了個媚眼:「喂,如果讓你在長腿御姐和大胸蘿莉之間選,你選哪個?人家好糾結哦。」

「……」兄弟,你這蜜汁嬌羞是什麼鬼?

許思意使出洪荒之力勉強壓制住了內心的惡寒,僵硬彎唇,很配合地笑了下,問:「誰是長腿御姐,誰又是大胸蘿莉呀?」

「長腿御姐是唐夢,大胸蘿莉是林未,倆都是大美妞……」羅文朗打了個酒嗝,兩隻大手捧腮幫,一副少女臉:「我的愛慕者。」

「…………」

誰知下一瞬,羅文朗忽然又抬起左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咬牙切齒地罵:「噢!我這該死的魅力!」

「………………」那誰,房間還沒開好嗎?能不能來救她一命?

就在許思意陷入絕望,不知如何招架這位發酒瘋的殺馬特護法時,某天團掌門人終於拎著一遝房卡從前臺回來了。

「最後幾間房。」顧江說完,隨手把幾張房卡丟在了桌上。

沒幾秒功夫,為數不多的幾張房卡被一搶而光——劉希和三個室友分別住兩間,陸堯和羅文朗一間,另外幾個建規院男生兩人一間……時間太晚加上又喝了酒,所有人都困得不行,火速自由組合之後便互相攙扶著上了樓。

小風一吹,許思意頭頂的那撮待毛搖啊搖。

所以,沒有人發現她沒分到房間嘛= =……

看著空空如也的桌面,她囧了囧,抬眸看向好整以暇靠牆站著的少年,語氣很遲疑:「真的……沒有多餘房間了麼?」

顧江沒有說話,須臾,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兒拿出來一張房卡,兩指夾著,微微舉高。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半秒後,似笑非笑地說:「你要跟我睡?」

許思意臉頰微熱,移開視線不再看他,說:「這附近還有其它酒店,我自己去開個房就行了。」她說完就提步,準備繞開他離開酒店大堂。

剛走出兩步,一個不明物體卻忽然朝她飛來。

許思意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伸出雙手去接,然後低下頭,攤開一看,掌心裡赫然躺著之前那張深藍色的房卡。

許思意皺眉,有些不解地抬起頭,「你……」

「這個酒店的早餐時間是9點半以前,餐廳在17樓。」顧江漫不經心地說,困了,雙臂伸展伸了個懶腰,活動脖子,不看她,轉身邁著步子走人。

「那,」許思意支吾了下,忽然朝那道高大的背影出聲:「你回你的房子去麼?」

顧江步子頓住,回過頭,衝她輕輕一揚眉,「你要留我?」

「……不是。」

「那就給我乖乖上樓睡你的覺。」

「哦。」許思意不再說什麼,轉身進了電梯。

一天內接收到了太多重磅資訊,這一晚,許思意腦子裡跟絞了團毛線似的,又一次破天荒地失眠。她躺在酒店的床上烙餡餅,正面烙完反面烙,反面烙完側面烙,直到淩晨一點半都還毫無睡意。

她腦海裡光速滾過一系列彈幕:今天晚上的火鍋真的好辣!話說劉希小姐姐的手機殼真好看,她和老趙同志還蠻有夫妻相的(#^.^#)煙花辮兒小哥為什麼在喝醉之後一直抱著陸堯,難道他們有一腿o.o臥槽殺馬特大佬跟我告白了殺馬特大佬跟我告白了殺馬特大佬跟我告白了……

最後一條開啟了單條迴圈模式。

淩晨一點三十五分的時候,許思意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抿抿唇,拿出手機翻通訊錄,找到一個備注為「錢真多」的名字,撥了出去。

錢真多其實並不是真的叫「錢真多」,這位同學的真名叫錢小錢,是許思意高中時期的同桌兼好友,成績一般,熱愛網遊,戀愛經驗倒是很豐富,是個妥妥的戀愛達人加網癮少女。

嘟嘟了好幾聲,沒通。

嗯?難道睡了?不可能吧,按照錢小錢的尿性,這個點兒她肯定還蹲在電腦面前瘋狂滾鍵盤狗。

再接著打。

終於,在許思意的堅持不懈下,打到第四個的時候,電話終於通了。

「不知道老子在擼嗎!老子的金克斯都快把對面的奧巴馬打爆了好吧!」好友對著許思意的耳朵就是一頓瞎噴,「要是等會兒他經濟比我領先,老子就衝到晏城一個大招轟死你!」

「……」許思意對好友的無腦噴已經習以為常,很淡定地默默把手機拿遠幾公分,淡定地說:「急事,十萬火急。」

「Fine。」幾秒後,錢小錢的聲音又從聽筒裡傳出來,「我已經退出遊戲了,你說。」

「……是這樣的。」許思意被好友這種「捨生取義」的壯舉感動到了,遲疑幾秒後,說:「我今天被人告了白。」

「你被告白得還少嗎。」好友吃著零食絲毫不以為意,「說重點。」

「重點是,這一位和高中那些跟我告白的男生很不一樣。」許思意皺起了眉毛,「他是個殺馬特,而且還是個殺馬特大佬。」

「噗。」錢小錢噴了,「你們那個高材生大學居然還有殺馬特?」

許思意回憶了一下今天KTV裡盛況,遠目,「很多。」

「那個殺馬特跟你告白,說他喜歡你?」

「嗯。」許思意點點頭,「應該不是真心話。」

錢小錢琢磨了下,問:「那個殺馬特長得帥麼?」

「帥。」非常非常帥。

「有能力麼?」

「有。」非常非常有。

「家裡條件好麼?」

「好。」非常非常好。

「追求者多麼?」

「多。」非常非常多。

「追求者出色麼?」

「出色。」一個個全是系花級以上的大美女,相當出色。

錢小錢又問:「以上所有答案,讓你評個程度等級,一星二星三星四星,你評多少?」

許思意望著明亮的檯燈,想了想,「最高等級是四星嗎?」

「最高等級是五星。」

「那就都是五星吧。」

須臾,錢小錢隔著一條電話線老氣橫秋地打了個總結,說:「41,說句實話,我覺得你雖然長得不錯,但並沒有美到讓一個極品帥哥一見鍾情的地步。」

許思意額頭三條黑線:「……我知道。」

我自己什麼德行我自己心裡沒點嗶數麼?還用你來專門重點打總結強調?

「So,這世上沒有男人會無緣無故看上比自己差很多的女人,灰姑娘和王子的愛情故事,也只存在於童話故事和言情小說。除非……」

許思意好奇兮兮:「什麼?」

「除非他腦子抽了。」錢小錢淡淡的,「或者,他想上你。」

*

次日早上,顧江讓一陣手機鈴聲給吵醒。

他昨兒心情不好,設計的草圖怎麼都沒法讓自己滿意,描描塗塗修修改改,直到淩晨四點才勾出一個湊合能看的玩意兒,剛閉眼沒多久。

他他媽想殺人。

那陣日了媽的手機鈴聲還嚷個不停。

幾秒後,顧江下了床,衣服鞋全都沒穿,光腳大踏步走到客廳,在陽臺的一堆圖紙裡頭找到手機,接起來,「你他媽最好是有件正事兒。」

對大佬的火爆起床氣已經司空見慣的羅文朗非常淡定,說:「送你那小跟班兒回學校,算正事不?」

顧江滿眼血絲,閉著眼煩躁地擼了把腦門兒,「她醒了?」

「對啊。正在酒店的餐廳吃早飯。」羅文朗說,「我們還有事得先走了,你自個兒過來送她吧……」

沒等對面兒說完,顧江掐了電話。他站在原地緩了緩,幾秒後,睜開了眼睛,稍微清醒點兒了,回臥室隨便扯了件衣服套身上,刷牙洗臉,換鞋出門兒。

二十來分鐘後,顧江在昨晚那家酒店的大門口見到了許思意。

大上午,日頭遠遠掛在天上,陽光和煦,微風習習,穿格子裙的小姑娘站在馬路牙子上,梳著馬尾,眉眼彎彎,面前還有兩個高鼻卷髮的外國人,女的三十來歲,小孩兒就六、七歲,似乎是遊客。

實在是太年輕,陽光照射下,她臉上細細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顧江有刹那晃神。

此時,許思意看見外國小朋友眨著一雙漂亮的藍色大眼睛看著自己,問,「какдобратьсядоаптекив huAIanlu( 姐姐,請問你能告訴我們槐安路怎麼走嗎)?」

許思意有點尷尬。

小朋友說的不是英語,似乎是俄羅斯語之類的語言,她囧道:「對不起啊,我聽不懂俄語……」說著,她抬頭看向年輕的外國媽媽,「Do you know English(你能說英語嗎)?」

年輕媽媽也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小朋友藍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委屈巴巴地皺起了小臉,伸出小手,輕輕捉住許思意的小指晃了晃,「Почемубы неответитьнаэто (姐姐,為什麼不理我?你也不知道槐安路怎麼走嗎)?」

毛熊族的小寶貝你好可愛喔,但是,姐姐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啥= =……

就在許思意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標誌性的漫不經心又懶散,「他在問你槐安路怎麼走。」

「……」許思意愣了下,轉過頭,看見少年高挑修長的身影從幾米遠外走來。那人逆著光,暖金色的陽光為那副輪廓鑲起一層光圈,兩手插褲兜,步子不急不緩,慵懶自在,整個人挺拔得像一幅畫。

如此一幕,宛如王家衛電影裡的慢鏡頭,光、影、聲、色,無一不美到極點。

許思意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少年,忽然有些出神,腦子裡緩緩浮現出兩句古詩: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顧公子人已經走到了她跟前。

許思意回過神,乾咳一聲把視線收了回來,清清嗓子:「你……你聽得懂俄語麼?」

顧江沒答她的話,而是屈起一隻膝蓋半蹲下來,目光下移,瞅著那外國小奶娃,「 Вы хотитепойтив槐安路(你們要去槐安路?)」

小朋友聽見了熟悉的母語,瞬間笑得更燦爛了,拍拍小手,「Да (是的)!」

顧江很淡地勾了勾唇,抬眼,看向那個年輕媽媽,伸手給這對母子指了個方向,說:「 идитепрямодо 300 метроввперёд.(往前直走300米就是了)。」

年輕的俄羅斯媽媽感激極了,笑道:「 Спасибо. (謝謝你了!)」

「 Пожалуйста, незачто. (不客氣。)」

一番俄語對話聽得許思意雲裡霧裡,她很好奇,忍不住輕輕牽了牽顧江的袖口,湊過去,小聲:「你們在說什麼?」

顧江低眸看了眼那隻細細白白的小手,挑了挑眉毛,「指路。」

這時,俄羅斯小奶娃又說話了,他眨著大眼睛望著許思意,笑盈盈的:「вы оченькрасивы. (姐姐,你好漂亮呀!)」

「……」許思意衝小朋友笑著,低聲問顧江:「他說什麼?」

顧江:「誇你美。」

許思意蹲下來,輕輕捏了捏小奶娃的臉蛋兒,說:「幫我謝謝他。」

顧江:「Спасибо.。」

小奶娃又說:「Спасибо! Мы уходим! (謝謝,我們走啦!)」說完,小奶娃牽著媽媽的手走遠了。

在走出一段距離後,俄羅斯奶娃似乎又想起什麼,回頭來咧嘴笑,大聲對許思意喊了句:「Ялюблюкитай!китайскиеблюдаоченьвкусные,вы оченьдобрыйчеловек!Ялюблювас, ребята!(我非常喜歡中國哦!中國菜特別好吃!我也好喜歡哥哥姐姐你們兩個哦!)」

軟糯的嗓音順著風飛進許思意的耳朵裡。

許思意什麼都沒聽懂,但還是舉著手衝母子二人用力地揮,笑盈盈的,忽然問:「欸對了,『祝你們玩開心』用俄語怎麼說?」

顧江轉頭看了眼姑娘甜甜的笑顏,半晌,淡淡地說:「Ялюблю Gu激ang.」

“Ялюблю Gu激ang……”許思意在低低地默念了兩遍,有點狐疑,覺得這句俄語發音裡的「Gu激ang」和「顧江」完全是諧音,但沒多想,緊接著就朝母子兩人遠去的方向大聲道:「Ялюблю Gu激ang!」

年輕媽媽聞聲,有些驚訝地回頭看向她,笑笑,說了句什麼便離去。

彼時晨風拂面,陽光正晴。

少年忽然心情大好,彎了彎唇,漫不經心地說了句「走了」便轉身走人。心底淡嘲似的一聲嗤笑。

被一個未成年小姑娘勾得神魂顛倒,顧爺,瞅你他媽這點兒出息啊。

*

Ялюблю Gujiang。

翻譯成中文的意思是:我愛顧江。

Chapter 23

酒店離學校的距離將近兩公里, 路程說近不近, 說遠也不算遠。今天是放十一國慶的倒計時最後一天, 許思意想到她們專業上午沒課,不趕時間,乾脆就當吃完早飯鍛煉身體, 走路回學校。

顧江從善如流地走在她旁邊。

好幾分鐘都沒人說話。

坦白說, 雖然認識這麼些日子以來, 許思意也基本習慣了這位大佬時不時就要開啟一回的「騷話模式」,但昨天晚上那一出告白大戲,她還是很有幾分招架不住的。像這麼肩並肩地走在大街上單獨相處, 她臉微紅, 感到蜜汁尷尬。

就在這時,邊兒上忽然冒出一嗓子,「帶錢沒有?」

那語氣冷冷淡淡漫不經心,跟平時比沒有任何區別。許思意滯了下, 默默無語, 心說人家一個告白的都這麼泰然自若, 她一個被告白的還在這兒窘迫尷尬個啥?劇本拿反了?

於是清了清嗓子,也換上一副非常淡定的表情, 點點頭, 「嗯, 帶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借我20。」

「……」噗。許思意被口水嗆到, 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我沒帶錢。」顧江輕描淡寫地說。早上掛完羅文朗的電話, 他怕她等, 隨便抓了身衣服褲子套上就趕了過來,錢包給落家裡了。然後打了個哈欠,衝前方不遠處的一家包子鋪抬了抬下巴,「餓了。」

兩分鐘後,一高一矮兩道人影在包子鋪門口站定。

許思意從書包裡翻出自己的小黃鴨錢包,翻啊翻,拿出幾張零錢捏在手裡,探頭打量起各色各樣的包子饅頭和糕點小吃,問顧江:「你想吃什麼呀?」

顧江要了兩個饅頭、一個雞蛋、一杯豆漿。

打包好了,包子鋪老闆笑呵呵地把早餐遞過去,說:「一共7塊錢。」

許思意給了一張10塊錢的出去,找回三枚一元鋼鏰兒。她掂了掂這些硬幣,拉開零錢袋的拉鍊放進去,收回書包,放好。

兩人離開包子鋪。

顧江拎著一口袋饅頭豆漿,忽然沒什麼語氣地說:「加個微信,早餐錢我發紅包給你。」

許思意聽完,擺擺手:「不用不用。就七塊錢而已,也不多,就當我請你的。」

顧江像沒聽見她的話,徑直從兜裡把手機給掏出來,摁亮螢幕,進入微信的搜索好友頁面,手指懸著,眼也不抬地問:「微信號多少?」

許思意客氣:「不用轉,真的不用,我說了請你就是請你……」

「微信號,多少?」

「……」許思意沉默了幾秒鐘,報出來一串數字。

修長的指飛快地敲了幾下螢幕,輸入號碼,搜索。下一秒,一個頭像是一隻小黃鴨的微信號彈了出來。

顧江看了眼那個ID,一聲嗤笑,「『今天許思意暴富了嗎』?」

「……嗯,對,是這個名字。」為什麼這個充滿了勵志情懷而又正能量滿滿的ID,在此時此刻,會如此的中二又傻乎乎……許思意汗顏半秒,乾笑了一聲,又甩鍋性質地補充一句:「這個號是我朋友給我申請的,這個名字也是我朋友給我取的,我只是沒有改過。」

顧江沒說話。

緊接著,叮一聲,許思意的手機響起一陣微信提示音。她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一看,新消息裡多了一條好友驗證。

點進去。

對方的ID就一個簡單的「顧」字,頭像是一張沒有任何團的純黑色圖片,整個帳號介面看起來乾淨又冷淡,和「顧」某殺馬特大佬給群眾的第一印象,一模一樣。

許思意點了同意。

新的消息對話方塊立刻彈了出來:我們已經是好友了,現在開始聊天吧~

看著對話方塊裡的那個純黑色頭像,許思意想了想,按捺不住好奇,點進了對方的朋友圈。她本來以為會看到一些照片或者心情日記之類的文字,但沒有,統統沒有。

顧江的朋友圈是一片空白。

連張自拍照都沒有?著實不太符合葬愛家族的風格啊……許思意有點奇怪地想著。

再然後,那個叫「顧」的頭像就發來了一個微信紅包。許思意眨了眨眼睛,手指一戳,把那個紅包拆了。

200元整,微信紅包的上限最大數額。

「……剛才隻花了7塊錢。」許思意很驚訝,轉頭看向顧江,「你為什麼給我發這麼多紅包?」

而且……

既然微信裡有錢為什麼剛才不微信支付?還非要加個她的微信……

「有錢,任性。」

……@#¥%好的。這種人民幣給的迷之快樂,她看來這輩子都無法體會到了:)。

許思意無言以對,過了會兒,又想起之前那對俄羅斯母子來,不由心生好奇,「對了,你為什麼會說俄語?是專門學過嗎?」

顧江說:「高三畢業的暑假比較閒,隨便學了點兒。」

隨便學了點兒就能和俄國人這麼無障礙交流?您就說自己還有什麼不會的吧,怎麼還沒上天呢?跟地球上待著多屈才啊。許思意默默地捂住經受過一記暴擊的小心臟,再次沉默。

這一默,就又默了大半路。

這時顧江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臉上面無表情,「嗯。哦。」

許思意在旁邊悄悄豎著耳朵聽,還沒聽見第三個字音發出來,那位惜字如金的大爺就把電話給掛了。

顧江收起手機,步子一轉換了另一條路,淡淡地說:「走。跟我去一趟西校門。」

「……」許思意讓他給弄糊塗了,站原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皺皺眉毛說:「我們馬上就到南門了,直接進去就好。還去西校門幹什麼?」

「取我的車。」

雖然許思意是普通家庭的小老百姓一個,但她身邊的朋友裡還是有那麼幾個富二代的——網癮少女錢小錢就是其中之一。托這位好友的福,許思意有幸聽聞過一些富二代們是如何揮金如土的故事。

據錢小錢說,富二代們都很喜歡參加超跑俱樂部,那是他們交友娛樂擴張圈子的主要途徑之一。幾乎每一個正經富二代都會人手一輛or幾輛豪車。

因此,當從顧江嘴裡聽到「取車」二字時,許思意不由心生敬畏,腦補出了勞斯萊斯法拉利保時捷之類各色跑車的形態,以免等會兒自己見了實物顯得太驚訝,像個土包子。

然而,等真到西校門見到了顧江的車,許思意還是被當場驚呆。變成了土包子本包。

小美言情 www.mei8888.com/

紅黑色的重型機車,賽摩造型,車身線條犀利乾淨又流暢,一個頭盔掛在左手柄上。往校門口一擺,簡直跟裝了磁鐵一樣拉風吸睛。

「……」不愧是殺馬特大佬,永遠都不按套路出牌。

你以為你能猜得到他的心思麼?呵,不要傻了。

在幾秒鐘的極度震驚之後,許思意伸手,合上了自己因為太過詫異而微張的嘴巴。

「來了啊。」說話的是一個斜靠著賽摩站著的男生,年齡在二十歲上下,朋克頭,雙耳釘,皮膚又白又滑,穿著BalenCIAga最新款的潮服,明顯是含著金湯匙尊養大的公子哥兒。只是眼下有些青黑,一副常年流連風月場所的縱欲相。

宋越衝顧江挑挑眉毛,一副得意洋洋的笑容,「江哥,兄弟夠意思吧,這輛Ducati我可是給你返博洛尼亞原廠修理的,昨兒晚上才空運到晏城。看看,是不是跟新的一樣!」

顧江沒搭理他,邁著步子往前走幾步幾步,握住手柄,長腿一跨,跨坐在了那輛重機車上。背弓起,蹬了下油門,引擎聲轟轟隆隆震天響。

檢查完,顧江熄了火,慢條斯理地直起身子,「謝了。」

這時,路邊停著的一輛保時捷跑車上又下來一個人,同樣二十來歲,身段挺括,一身騷氣的寶藍色西裝。梁楠走到顧江身邊,伸手一勾把住了他肩膀,說:「最近忙什麼呢,把咱幾個撂一邊兒?」

說話同時,餘光卻總往一邊兒的小姑娘身上瞄,那姑娘長得稍顯青澀,身上卻有一副柔柔軟軟的清純氣質,奶貓似的。他眼神充滿興味。

顧江腦袋往左一偏,胳膊一抬就把梁楠的手給拂開了,面無表情,語氣淡而冷:「你倆該走了。」

「……」梁楠隔得近,看見顧江眼底嚴霜似的冷色,一愣。

「這麼久沒見,怎麼著也得約個飯呐。」宋越絲毫沒有察覺,臉上的笑容依然燦爛,說,「韓世成還約了咱國慶去馬爾地夫,帶的妞全都盤兒亮條順,一起唄?」

許思意聽見這話,不由在心裡搖搖頭,感歎有錢人的快樂果然是她想像不到的。

「不去。」顧江冷冷淡淡,拒絕得直接。說完一扭頭,瞧見那姑娘低著頭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動動唇,衝她吹了聲口哨。

許思意抬起頭來。

少年跨在紅黑色的重型賽摩上,運動褲黑上衣,一腳蹬油門兒,一腳踩在地面做支點,腿修長,筆直漂亮,彷彿白楊樹的幹。

連人帶車,耀眼逼人,張狂恣意得像在山谷裡盤旋呼嘯的風,又像自由無拘的鷹。

她有瞬間的失神。

緊接著,顧江手一揚,把頭盔朝她扔了過來。

許思意一驚,忙慌慌地伸出雙手,頭盔「吧嗒」一下砸進她懷裡。實心兒的,暗紅色,囂張又厚重,就像某個人。

她呆住了,拿著頭盔不知道要幹嘛。

邊兒上的梁楠和宋越也跟著愣了。之前這小妞跟在顧江身邊過來,他們沒聽見顧江介紹,還以為只是個無關緊要的校友。

顧江盯著許思意,衝她挑了挑下巴,「戴上。」

「……哦。」她點點頭,乖乖把頭盔扣在了腦袋上,系好。

他便又說:「過來。」

許思意微怔,大概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便擺擺手,道:「已經到校門口了,我自己走進去就行。」

顧江聞言,皺了下眉,顯然有點不耐煩了,「給我過來。」

……好吧,那就順路再搭一段順風車好了。許思意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臉發熱,忍不住緊張,只能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然後走過去,抬起左腿,中型車有一定高度,她踮了踮腳,費了些力氣才從後座上跨了過去,坐穩了。

悄悄看一眼兩人之間的距離。

還好還好。許思意暗自慶倖。

她人瘦,身形也嬌小,加上賽摩坐墊的空間大,她和前頭那人還隔著幾公分距離,並沒有完全接觸。

隨即,兩隻小手遲疑了幾秒,向後摸索一陣,抓住了後座凸起的某根鐵杆。

顧江察覺了,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嗤笑,像好氣又像無奈,「抓哪兒呢。」

許思意臉上的溫度更高了,連音量都不自覺地小下去,支吾:「沒關係,我能抓穩。」

「不安全。」

「……」背後的人聽完就不吭聲了,也沒有任何動作。

少年眉峰一挑,心裡淡淡地歎了口氣,沒再說話,手臂憑感覺往後撈,一把就抓住了姑娘兩條胳膊。細若無骨,嫩生生的,好像他稍微一用力就能給折斷。

許思意驀的瞪大了眼睛。

顧江逮住那兩隻細胳膊往前一扯,不由分說,環在了自己腰上,手掌交疊放著,強迫她扣住,抱穩。

這個動作,令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到零點,許思意嚇一跳,回神之後身子幾乎完全趴在了他背上。臉頰貼進他兩邊肩胛骨正中的凹陷地帶,背肌緊實,溫度灼人,她臉上的溫度似乎也一併被燙得更高。

纖細的十指環住少年勁瘦的窄腰,慌張失措,無意識地蜷了蜷。無心之舉,卻令指尖從腹肌位置滑過去,硬硬的,肌理分明。

許思意整個人都僵了,臉色紅透。

腦子裡竟然鬼使神差,反反復複,想起他腰上那片黑鷹紋身。

怔忡的當口,一個聲音把許思意的思緒喚回來。

宋越語氣裡流露出一絲不滿,說:「江哥,好不容易見個面,你這就要走了?」眼角一斜掃了眼許思意,「這位女同學是誰啊,不介紹介紹?」

顧江淡淡地說:「我女朋友。」

「……」???

許思意驚呆,原本就紅透的臉這下徹底熟了。

梁楠和宋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張俊臉上頭懵逼對懵逼。

那頭,顧江熟練地弓起背,將身體的重心壓低,眼風往後看了那姑娘一眼,勾嘴角,似笑非笑地說:「抱緊了。」

話音落地的刹那,重機車破開風,呼嘯著絕塵而去。

看著兩人飛速遠離的背影,宋越皺起了眉,嘀咕著若有所思道:「奇怪,顧江這是怎麼回事兒啊,怎麼最近對咱幾個愛答不理的?咱們裡邊兒哪個不要命的惹他了?」

梁楠仍舊看著賽摩離去的方向,沉著臉,沒有出聲。

半天沒得到回應,宋越眉毛皺得更緊,轉過頭,拿胳膊肘撞了下樑楠的肩,「人都沒影兒了還看什麼?我他媽跟你說話呢。」

「有什麼好說的。」梁楠收回視線,轉身往自個兒的法拉利走,涼涼地歎了口氣,「我們以為顧江和我們是朋友,是兄弟,但人家根本不這麼想。」

宋越:「什麼意思?他不是和我們玩兒得挺好麼?」

梁楠嗤了一聲,「仔細想想,顧江是什麼時候開始跟我們玩兒的?」邊說邊拉開駕駛室車門,坐了進去,系上安全帶。

宋越也坐進了副駕駛,腦子裡回憶著,「……今年七月?」

梁楠笑,食指一伸摁下一個按鈕,跑車頂棚便緩緩往後收起來。他說,「顧江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籌備他工作室的?」

宋越:「……六月份吧。」

「建築設計工作室,聽起來跟個小作坊似的,裡頭名堂可多得很。資源,人脈,關係,資金……缺一不可。」梁楠抬頭看了眼頭頂的陽光,「顧家這個大少爺,打小就是個混世魔王,和他爹媽的關係跟仇人似的,從高中開始就一個人住在外邊兒。工作室的事,他當然不可能開口讓家裡幫忙。」

宋越聽完隱約反應過來,「……你是說,顧江利用了咱們這個圈子?」

「談不上利用。利益交換,各取所需。咱們這段日子給他添的亂也不少。」梁楠睨宋越一眼,「上回你借顧江的Ducati出去兜風,撞了車還攤上大事兒招惹了『恭叔』,不也是顧江出面給你擺平的麼。」

「……」宋越撓了撓頭,乾咳一聲看向別處

「所以啊,咱們還是別太瞧得起自己。」梁楠聳肩,拿出手機給幾個網紅嫩模群發消息,笑得一點兒無所謂:「顧江和咱們不是一路人,他根本沒拿咱們當回事兒。」

*

重機車飛馳的方向,不是女生公寓,甚至不是校門。

許思意抱著顧江的腰坐在後座,看著周圍光速倒退的街邊景物,莫名感到心慌。按照賽摩的行駛速度,這會兒時間,他們應該已經離學校很遠了。

晏城是全中國數一數二的大都市,光是地鐵線就有二十多條,處處繁華,她對這兒陌生,根本不知道自己會被他帶到哪裡去。

又過了幾秒鐘,她試著開口,相對運動使風速也變得兇猛狂烈,呼嘯進她的喉嚨裡。她說:「……顧江同學。」

前邊的人淡淡的,隨口回了個:「嗯?」

「我們要去哪兒?」那什麼。這條路是不是也太長了,不知道究竟通向哪裡,跟沒有盡頭似的……許思意有點緊張又有點混亂地想著。

「我的地兒。」

「……」

機車繼續行駛,在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向左轉彎,上了一條稍微狹窄一些的路。許思意抬眸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樓房明顯要低矮了一些,街頭巷尾的整體年代感也比之前更強,應該是進入了老城區一帶。

又一個紅綠燈。

顧江車頭一轉拐向右,便進入一條綠樹環繞的林蔭小巷子。路更窄得過分,據許思意目測,這條路最多只能容下兩輛小轎車錯車通過,斑駁老舊,連大路上開過去一輛重型貨卡,這裡都能感受到震盪。

許思意視線往左看,有幾家規模很小的麵館餃子館,再往右看,微怔,一大片教學樓模樣的建築物映入視野。

幾分鐘後,顧江靠邊刹了車,一條大長腿從腳踏上放下來,蹬著地,側過頭往後瞅她,「下來。」

「……哦。」許思意回過神,飛快鬆開環住他腰的兩隻手,下了車。她臉還紅著,站在原地清了清嗓子,指尖發燙,似乎還殘留著少年身上的餘溫。

顧江臉色很淡,往一個方向動了動下巴,示意她看。

許思意於是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

是一個看起來並不大的校門,緊閉著,大門左側很清晰的一列隸書大字:晏城市第七中學。

晏城市第七中學?

七中?許思意先還沒反應過來,多看兩眼後猛的一愣,想起什麼。

沒記錯的話,王馨曾經說過,顧江是她的高中校友,他們都是晏城七中畢業的學生。

所以……

許思意眸光突的跳了下,視線微轉,落在顧江身上——這是他的母校?

「這我高中。」顧江下車走了過來,隨手摁了下鑰匙上的鎖車鍵,沒什麼語氣道,「正門兒在另一條街上,這是後門兒。」

晏城七中是晏城最老牌的名校,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民國時期,創始人是中國民主革命的一位先驅。百年傳承,樹人無數。

這地方位於晏城老城區,早些年最繁華的街區,近些年卻隨著新城區的大規模修建而逐漸落後、破敗,這所學校立在周圍的一大片落後建築中,鶴立雞群一般的存在。

顧江帶著許思意又往巷子深處走了一段,到盡頭時,遮天蔽日的綠蔭散開,竟出現一個規模不大的廢棄廠房。

一家煙絲廠,上個世紀的遺留物,離奇的是竟然能從多次拆遷當中倖存,鎖頭木門、一大堆生銹報廢的機器,一些破破爛爛的傢俱,倒有幾分不一樣的懷舊格調,是老城區一帶所有中學生心中的聖地。

當年,一大群囂張跋扈的不良少年曾在這地兒大打出手,想搶這地盤兒。

七中沒輸過。

顧江從褲兜裡摸出把鑰匙,彎腰動作幾下,木門作響,灰塵滿天,那扇門打開了。

許思意看愣了,「……你怎麼會有這裡的鑰匙?」

「以前是我的場子,鎖沒換。」顧江輕描淡寫,撲撲手,等了會兒,見那姑娘半天沒反應,又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別傻站著。」

「……」其實,我並不是很想進去……

顧江盯著她,挑了下眉。

「……」許思意心跳打鼓,默了默,然後才低下頭,硬著頭皮從開出來的空間裡鑽進去了。

剛進門,空氣裡濕潤的水汽和淡淡的黴味同時撲鼻而來。她往前走了兩步,正仰著脖子打量四周,背後「哐當」一聲,木頭門又被關上了。

許思意回轉身。

少年站在離她一步遠的位置,看著她,黑眸沉沉,看不清情緒。

細碎的陽光從破了洞的窗戶裡透進來,光束中,能看清滾滾塵埃的形狀。

老實說,被他這麼看著,許思意連手掌心兒都在發燙。腦子裡電光火石閃過很多念頭,總的來說就是:後悔了。

之前也不知是抽風腦子發熱,還是被位大佬的美色迷惑,居然沒有第一時間跳車逃跑……這種隱秘的空間,萬一……

就在許思意慌亂緊張,思緒亂飛都快要飛到爪哇國時,對面那位開口了。

顧江盯著她,忽然自嘲似的嗤了聲,「知道麼。」

「……」嗯?

「昨天跟你說那些話之前,我已經連續一個月做夢夢見你了。」他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睡覺之前我對自個兒說,要是還做一樣的夢,我今兒就得把你往死裡親。許思意,你猜老子夢見你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