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年在出門之前,還遞了我一個眼神,意思是如果有問題立即出去找他。
我懂他的意思,但需要我面對的,終究要我自己來解決。
“爸,您有什麼吩咐”我站在離他的牀邊大約一米半遠的地方恭敬地問道。
“過來坐。”裴智遠指了一下剛纔裴瑾年坐過的椅子,那是距離牀邊很近的位置。
說實話我有些緊張,這是我第一次單獨面對他,也是第一次離他這樣近。
遲疑了一秒鐘,我還是坐了過去,靜靜的等他開口。
“小沐,你很緊張”裴智遠終於開口。
我心裏一驚,他叫我小沐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
從前,他基本不正眼看我,就算跟我說話,你懶得有稱呼,如果必須有,那就是我的大名夏沐。
其實,他能跟我說話,我已經很受寵若驚了,根本沒指望要求他對我的稱呼。
他說的沒錯,我很緊張,但我並不恐懼,因爲恐懼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爸,您是我敬重的人,您跟我說話,我有一點緊張,也是難免的。”
“你瞭解我嗎”裴智遠笑着問我。
“瞭解呀,報刊上、網上到處都有您的生平傳記,我都給截圖了。”我認真的回答道。
“哈哈哈哈。”裴智遠大笑,我搞不清楚他爲什麼笑,大概是因爲自己說了什麼幼稚的話吧。
“幫我把那件衣服拿來,謝謝”
我正在愣神時,裴智遠指了指我身後掛着的一件風衣。
我連忙站起身,取下風衣,回到他面前。
他伸手去接,我用手將衣襬展開,“爸,可以讓我來嗎”
“好。”他放下手,向前微微欠了欠身。
我將風衣小心的爲他披上,又爲他整理了一下衣領。
一低頭,卻瞥見一只碧綠色的鐲子從枕頭的一側露了出來,雖然我不太懂玉,卻覺得那紋理特別淡雅好看。
我立即將目光移開,本來裴智遠就不喜歡我,再落個刺探隱私的印象,就更不好了。
“你的父母時間方便時,爲我們安排一次見面吧。”裴智遠又迴歸了嚴肅的表情。
我和裴瑾年已經結婚半年了,雖然我們當初閃婚的行爲讓人措手不及,但無論怎麼說,作爲親家也該見面了。
不過因爲裴智遠對我始終不認可,所以雙方父母見面的事一拖再拖。
我的父母嘴上不說,但心裏還是很有意見的,好在他們對裴瑾年本人滿意,對這件事才絕口不提,免得他爲難。
但今天裴智遠突然提出與我父母見面,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是親家之間常規的見面,彼此認識一下,聊聊天什麼的,還是直接對我父母攤牌,讓他們把自己的女兒領回家去,裴家根本不認這個兒媳
但無論他說的是哪種,我都不好當面問的,只當是常規見面應着,“好啊,我和瑾年商量一下,再安排時間,等您的身體恢復以後再說吧。”
“小沐,我對你的態度,你也是知道的,心裏很不滿,對嗎”裴智遠雖然病着,但目光依然銳利,直直穿透我的內心。
“爸,真的沒有,我理解您,我來自普通家庭,沒有達到理想中的門當戶對,您沒有錯。”
我和他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他的目光在銳利,我也要迎上去,屬於我的問題,我不想統統拋給裴瑾年。
“你真的這麼想”病痛絲毫沒有減少他眼中的矍鑠,這是多年積累而來的威嚴。
“是。”
在我倔強地說完這個肯定的答案後,腦子裏在模擬着他下
面將要說出的話。
“既然有這個自知之明,那就不用我多說了,自己離開吧。”
這是客氣一點的版本,還有難聽一些的。
“至今還賴着不走的原因,無非是想多要些錢吧,對於裴家,錢從來都不是問題。”
然而,我爲裴智遠準備的這些臺詞都沒有如期的聽到,耳邊卻傳來他有些滄桑的聲音。
“人在病中的時候,特別容易開悟一些事情,哪怕是本來要堅持到底的東西,也可以在瞬間顛覆。
不瞞你說,雪凝這孩子我是很認可的,把她安排在瑾年身邊是我的意思,因爲我堅信,瑾年終有一天會明白,她纔是他想要的人,她早晚會替代你。”
原來,事實真的如我所猜的一樣,裴智遠始終認爲裴瑾年和徐雪凝纔是最爲般配的一對。
既然他心裏先入爲主,當然怎麼看我都不會入眼。
況且,徐雪凝出身富貴,人長得漂亮,能力又強,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完美女人,當然是裴家少夫人的最佳人選。
我被這句話壓得透不過氣來,心口一陣憋悶,硬生生地將他頂了回去,“爸,瑾年和雪凝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在外人眼裏,他們仍然是姐弟,您要怎麼對付呢”
裴智遠看看你,眼裏卻沒有怒意,“你想得倒是挺周到的,這個你不必擔心,我自有個辦法。”
“可是雪凝姐她”我剛想對他說,這是亂點鴛鴦譜,徐雪凝已經有男朋友了。
“不過,現在我的想法已經改變。”這時裴智遠又接着說道:“在你和瑾年面前,我雖然是個長輩,但依舊是個外人,外人只有眼光,卻沒有感受。
感受,是一種很珍貴的東西,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會有,而且一旦失去,可能永遠都找不回來。
所以,從現在開始,我不再反對你們在一起,我認可你們的婚姻,你是裴家的兒媳,銳豐的少夫人。”
聽到後來,我幾乎傻掉了。
難道我的耳朵幻聽了嗎這劇情轉折太突然了吧裴智遠認可我了
這怎麼可能他剛剛不是還在說徐雪凝有多優秀,我有多平凡嗎
從哪句話開始轉折的我怎麼都沒有發現
我傻傻的呆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裴智遠問道:“沒聽懂還是嫌我說得太晚”
我一個勁兒的搖頭,卻不知何時眼淚已經奔涌而出。
直到淚水模糊了視線,我纔想起用手去擦。
“桌上有紙巾。”
我不知道裴智遠怎樣看我,只覺得他的語氣中都透着慈愛。
“爸,謝謝您,我會努力做好的。”良久,我纔想起應該回應他。
裴智遠點點頭,“嗯,儘快成長起來,爲他分憂,我相信你可以。但是,這個愛激動的性格,應該調整一下,銳豐少夫人要做到喜形不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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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爸教訓得是,我剛纔的確控制不住自己,主要是我太盼望您的認可了,我以爲自己在做夢。”
我有些不好意思,又用手裏的紙巾擦了幾下掛在腮邊的眼淚。
裴智遠脣邊浮出一個優雅的微笑,“好了,你再不出去,估計有人快闖進來了。”
我連連搖頭,“不會的,若不是爸身體有恙,我還真的想再多煩您一些時間,聽您的教誨,我不知長進有多快。”
“別給我戴高帽了,今天我們的談話,就暫時當成一個祕密吧。”裴智遠向上拉了一下快要滑落的風衣。
“您不想讓瑾年知道”我意外地問。
裴智遠可能因爲說了太多的話,而感到有些疲憊,身子向後靠了靠,沉聲說:“我想讓他慢慢地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