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又必須速戰速決。
抓住江舫怔愣的那一點空隙,南舟發力抓住了他腦後略微凌亂的銀發,狠狠往下一摁。
鼻尖幾乎相抵。
兩人溫熱的呼吸糾纏著,交相滲透進彼此的身體,共享了一段呼吸。
南舟咬牙問:“你……相信我嗎?”
江舫定定望向他的眼睛。
片刻之後,他原本緊握住書的手,輕輕松脫開來。
南舟不再遲疑,抓起他的書,沿著江舫開拓出的一片道路,向外大步衝去。
與此同時,吸引了所有錫兵注意的李銀航,正往書架內奔逃繞行。
聽著混亂的足音聲,江舫從地上坐起身來,想跟著南舟出去。
偏在此刻,一隻殘缺的錫兵的手指,毫無預警地搭上了他的鞋子。
它破碎的嘴唇裡,發出模糊不清的低音。
——“書。書。抓到了。書。”
江舫原本就迷蒙一片的眼神頓時一滯。
金屬錫一樣的一點銀白,像水一樣滴入了他的眼中,從他的瞳仁開始逐漸擴散開來。
然而,在江舫的神情徹底歸為呆滯前,奔跑中的南舟一把撕去了靠前十六頁的內容,將零星的記憶還給了他。
十六頁,80秒。
南舟利用自己親身試驗出的規則,打了一把時間差,為江舫奪回了一分多鍾的神志。
錫變的進度條,被他強行按下了暫停鍵。
強忍著天昏地暗的負面反噬,衝出書架迷宮已經大片倒塌了的入口,南舟眼前的黑霧才漸次散去。
看著乾屍抬起手腕、要挪動棋盤上的棋子時,南舟猛然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他把江舫的書扔上了棋盤邊緣,險些打落了一角的棋子。
棋盤上原本死了一半的黑子,立時被八個歸位的魂魄佔據。
整盤死棋,一息復活。
乾屍顯然也沒料到這樣的情形,正要執子去作最後一搏的手頓了一頓。
而就在它停頓的瞬息間,南舟搶著伸出手去,代它執起了一枚黑子。
他喘息著,縱觀整幅棋盤,努力回憶著江舫曾經教過自己的國際象棋中最重要的兩條獲勝法則。
第一,對手的“王”,無論下一步走到哪一個格子,都會被將軍。
第二,對手的其他棋子,既不能消除掉能將軍“王”的棋子,又不能幫“王”阻擋並解除將軍的必然局面。
白子囂張的棋路,將自己的王一路送到了一個無法逃離的絕境之中。
這就是江舫一直等待的、想要讓雙方達成的局面。
而黑子每落一子、就要足足糾結一分鍾的猶豫期,就是江舫要利用的時間。
在這短短一分鍾內,乾屍不會落子。
他要在這樣的利好局面下,大肆破壞書架、觸犯禁製,吸引棋子的魂魄集中到屬於他江舫的書中,再把書交接給南舟,讓南舟帶書來到棋盤邊,幫助乾屍結束這場對弈。
南舟並不會國際象棋,隻懂江舫教給他的一點皮毛。
就算他會,江舫也會主動選擇,讓自己去陷入那個有可能瘋狂、甚至有可能一輩子困在圖書館中的境地。
他深入考慮到了自己的記憶大幅流失後,會造成的錯亂和不安感。
在他陷入這種異常情緒的時候,也只有南舟能製服和阻攔他。
要是反過來,他可拿南舟沒有辦法。
所以南舟才會說,“我可以做到,但你未必可以。”
——江舫連自己的瘋,都算計得清清楚楚。
……
關於他們的計劃,勾飲著錫兵們在書架迷宮裡穿梭的李銀航早已經想通了大半,還和南舟進行了交流,得到了他的肯定。
但她有點不能明白,南舟在聽到她的全部推測後,對她說的那句話。
“不是幫助乾屍獲勝。”南舟糾正她,“是讓我們自己獲勝。”
……
當黑子重獲新生時,南舟抓緊時機,代替乾屍,落下了那至關重要的決勝一子。
check。
將軍。
白王無處可躲。
逆風翻盤。
在白子頓了一頓,主動推倒自己的白色國王,無聲地宣布了自己的失敗後,南舟才看向了一側的獨腿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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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腿錫兵垂下了視線,似乎是有些不高興。
它說:“錯了。你應該讓我的朋友贏。”
南舟把手壓在江舫的書冊上,沉靜宣布:“沒錯。我們,就應該讓我們自己贏。”
他望向獨腿錫兵漆黑的、深淵一樣的眼睛,反問道:“如果讓你的乾屍朋友贏了,它會去哪裡?你又打算由誰來繼續坐這個下棋的位置?”
獨腿錫兵,給他們不動聲色地挖了一個精巧的語言陷阱。
他們作為玩家過關,就可以打開出去的大門。
那乾屍獲勝,難道就沒有獎勵?
南舟一點都不認為,乾屍是喜歡下棋,才把自己枯坐成了一具乾屍的。
他想,坐在這裡的,很有可能就是上一個輸掉的玩家。
因為他找不齊八顆棋子,無論如何都贏不了,才只能一直一直地坐在這裡。
如果南舟他們真的乖乖聽話,隻負責召回棋子的魂魄,“幫助”乾屍獲勝的話,乾屍得了解脫,那麽,他們三人可能就要被迫留下一個,和門對弈,成為下一具乾屍的預備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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