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4章

發佈時間: 2024-08-08 05:3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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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門當戶對

在所有人眼裡,夏習清是一個只會對自己的弟弟頤指氣使的人。只有夏修澤知道,哥哥才是真正關心自己的人。

初中時期的他還是個發育不良的小矮子,總是被學校的小混混堵在廁所裡,不把身上的錢交出來就會被打。有一次夏修澤沒帶錢包,身上一分錢也沒有,碰巧時運不濟,遇到了那幾個流氓,把他狠狠揍了一頓。

鼻青臉腫滿腹委屈的他剛回到家就被爸爸質問是不是在學校鬥毆,差點又是一頓打,媽媽攔著爸爸,兩個人吵了一夜,相互推脫著教育責任。

夏修澤至今都記得,當時靠在二樓欄杆上一言不發看著這場鬧劇的夏習清,臉上淡漠的神情。

第二天一早,夏習清砸開了他的房門,拎著把自己鎖在房間不願意去上學的夏修澤帶去了學校,找到打人的那幾個小流氓單挑,把他們一個個揍得趴在地上起不來。

「這個傢伙確實又慫又弱,但也輪不著你們這幾個狗東西來替我教訓弟弟。」

說完,夏習清將夏修澤一把一把推了出去,推到這幾個混混的面前。

「以後再被人打成這樣,出去別說我是你哥。」

從那一刻起,夏習清就成了夏修澤心裡的英雄。

「行了。」夏習清剛被夏修澤帶到教室就開始打發他,「別跟著我了。」教室外面站著一溜的學生,都是夏修澤的同學,一個個眼睛都不帶眨的盯著夏習清,女生的表情尤其激動,不住地竊竊私語。

像夏習清這種長得好看的,平時被多看幾眼都是常態,只是這次的陣仗實在是太大了點。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現在已經算是不大不小的網紅了,《逃出生天》的預告一出來,他的知名度估計更高了。

「修澤,這是你的……」

「我哥。」夏修澤又一次摟住了夏習清的胳膊,「帥不帥,我就跟你們說我哥比明星還好看了吧!」

「你們家基因真好啊……」

「哥哥真的好好看……」

夏習清一臉嫌棄地推搡開快嘚瑟上天的夏修澤,「你先回你家去,我開完會就走了。」

「我沒帶家裡的鑰匙,張阿姨前天請假了。 」夏修澤一臉委屈地解釋,「她兒子最近動手術,說是要一個星期,最近我都是在學校吃的飯。」

「於芳月呢?」夏習清挑眉,直接叫了夏修澤媽媽的全名。

夏修澤的臉色變了變,「她也跟著去英國了。」

跟看狗似的看著自己搶來的東西,真有意思。夏習清把車鑰匙扔給了夏修澤,「先去我車上等著。」

儘管對著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夏習清從來都很冷淡,最初的時候甚至可以說是厭惡透了,只要看到這張天真的笑臉,他就會想到自己悲慘到笑不出來的童年。

他時常以這個孩子取樂,從來不曾把他看作自己的親人。直到有一次,夏習清看見他被夏昀凱用高爾夫球桿打,那一幕,簡直是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於芳月和夏昀凱之間爭吵不斷,就像當初夏昀凱和他母親一樣,為了外面的女人爭吵,為了錢爭吵,為了推卸責任而爭吵。夾在中間的夏澤修,幾乎在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

說不上為什麼,夏習清開始對他產生了同情,大概是自己小時候的生活實在是太噁心了,不想再看到一個和自己一樣在這種畸形環境下長大的人。

那種感覺就像是照鏡子,叫人難受。

家長會開的時間不算長,夏習清別的不說,特別能裝,在老師面前給足了夏修澤面子,裝出一個三好哥哥的樣子,溫文爾雅,關心弟弟,完事了還特意跟老師交流弟弟最近的學習和生活,再三感謝老師的照顧。簡直不能再正經。

出來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還沒走到門口的夏習清脫下西服外套正要蓋在頭上,發現夏修澤背著大書包站在教學樓一樓的門口,手裡拿著那把傘,耷拉著的腦袋配上墨綠色的校服,活像棵被雨淋蔫兒了的小韭菜。

聽見皮鞋的聲音,小韭菜一下子挺了起來,轉身看到夏習清之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跟小狗見了主人似的跑過來,「哥!開完了是嗎?我好餓啊。」

「回你自己家。」

「家裡沒人給我做飯啊。」夏修澤晃著他的胳膊,「哥,我想吃你下的麵條。」

夏習清沖他翻了個白眼,就他那手藝,也就這缺心眼的傻小子吃得下去。不管他怎麼說,夏修澤就跟牛皮糖似的甩不掉,夏習清沒辦法,只能先開車帶他回自己新房子,身上的衣服半濕不濕的貼著,他早就想換下來了。

上樓的時候夏修澤就一路嘰嘰喳喳沒個完,倒豆子似的給夏習清講最近的趣事兒,也不管夏習清笑不笑,自己笑得見牙不見眼。

「這個房子好酷啊。」夏修澤知道這電梯是直通房子的,不會有別人,於是一出電梯就抱住了夏習清的胳膊,「我以後能常來嗎?我可以來你家做作業嗎?我有好多題都不會做。」

夏習清一路上推開他太多次了,累得半死,也就任由他抱著摟著,自己只想趕緊開了門進去休息,「你不是考年級第三嗎?」

「那、那我下次想考第一啊。」夏修澤晃著夏習清的胳膊,「我可以來這邊做作業嗎?哥哥你現在沒有男朋友吧,我不會打擾到你吧,我可以來嗎?可以是不是?」

什麼男朋友,他哪裡有過正兒八經的男朋友。

反正小孩兒最好糊弄,如果他現在拒絕,夏修澤這性格肯定不依不饒,夏習清點啟動了房間的密碼鎖,語氣敷衍地回答,「隨便。」

他忽然聽到對門傳來了聲音,好像是開鎖了,心裡還納悶,還真住在這兒呢,明明搬來一個星期了都不見人影。

夏修澤聽見隨便兩個字激動地都要上天了,一下子撲到了夏習清的身上,「啊啊啊太棒了我愛您!快開門我要進去~」

自己家的門半天沒打開,對面的門倒是開了。

「你別抱這麼緊我開不開門了。」夏習清推也推不開,「你能不能不這麼著急。」

「就不~」

這孩子,給點兒顏色還開起染坊了。夏習清正想教訓他,突然聽見對門一聲巨響。

砰——

關門兒至於這麼大勁兒嗎?什麼素質啊。他皺著眉轉過頭看向一直神出鬼沒的鄰居。

我操。夏習清差一點沒繃住自己的表情。

這不周自珩嗎?

他住對門??

穿著一件黑色風衣的周自珩背靠在自家大門上,雙臂環胸,一臉冷漠地看著夏習清,以及像無尾熊一樣黏在夏習清身上的穿著校服的小年輕。本來只是出門吃飯的他,恍惚間聽見了夏習清的聲音,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太怕碰到他以至於出現了幻覺,誰知打開門,就看到這一幕。

這黏糊勁兒,小情人無疑了。

「下來。」

夏習清冷靜地吐出兩個字,眼睛卻是盯著周自珩的。

聽到哥哥發號施令,夏修澤也沒有繼續鬧下去,乖乖地推開了一些距離,他看了一眼周自珩,這張臉無數次出現在班上女生的雜誌和貼紙上,也無數次出現在哥哥的畫室裡。夏修澤潛意識裡覺得他和哥哥的關係不簡單,於是只能委屈又識相地開口,「那你把門打開嘛,我先進去。」

說完夏習清果然給他開了門,他有些擔心地望了一眼,小聲說了句,「我等你啊……」然後輕輕帶上了門。

等他?等他做什麼?周自珩皺起眉。

「好巧啊。」夏習清臉上早就沒有了一開始的訝異,一如往常那樣,他懶散地歪在自家門邊,對著周自珩露出一個笑。

又是這句話,又是這樣的表情。周自珩想到了初遇時候的夏習清,他根本沒有變過。

夏習清是個沒有下限的人,這一點周自珩早就清楚。前幾天他還在玩弄自己,現在想想沒有一句真話。

想到這裡,周自珩心裡莫名其妙竄出一陣無名火,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手插在口袋裡一步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語氣冷硬,「你連未成年都不放過,還有沒有一點道德心?」他緩緩搖了搖頭,下出論斷,「你真是個人渣。」

有趣的是,夏習清發現,人渣這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簡直性感得要命。

「對啊,我就是人渣。」

他上前一步,臉上的笑純真無邪,眼睛裡蓄滿了比春日暖陽還要溫暖的柔情,「我就是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這一刻,周自珩的腦子裡竟然冒出這樣一個古怪的念頭,究竟有沒有某一刻,這個偽君子眼底的溫柔也是想要真誠地獻給某個人的。

「所以,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這張漂亮面孔說出的話,永遠和他純真的表情天差地別。

沒等周自珩反應過來,夏習清的手已經伸了過來,修長的手指細蛇一般悄無聲息纏上黑色風衣,摩擦了一下,緩緩地替他系上了胸口前的那顆釦子,一雙深黑的瞳孔望著周自珩的眼睛,輕聲開口,

「噯。」

他緩緩地眨了眨眼睛。

「這件外套也挺好看的。」

第24章 暗中較量

這個人在幹什麼?

他居然又在跟自己調情?!明明裡面還有一個。

周自珩一把抓住夏習清不安分的手,「你又想做什麼?」

夏習清的眼神懶懶地轉到周自珩握住的手腕,又瞟過去,看向他的眼睛,面無表情地開口, 「疼。 」

完全是下意識的,周自珩覺得自己做得不對,立馬鬆開了夏習清的手腕,張了張嘴,對不起三個字就在嘴邊了,他突然反應過來。

不對啊,明明是這個人先調系他的,憑什麼他道歉啊。

夏習清實在是太喜歡這種把周自珩逗到生氣,又用道德感將幾近發飆的他束縛住的感覺了。就像一只小老虎,奶兇奶兇的,稍稍逗兩下把他氣得炸毛,再用一個精緻漂亮的小籠子將他罩住,看著他在裡面發狂又無法發作的模樣。這樣下去無非就是兩種結果,把他馴服,或者被他吞噬。

顯然,自信又自傲的夏習清只可能考慮前者。

「你說咱們是不是挺有緣分的。」夏習清揉了揉剛才被周自珩握住的手腕,「怎麼剛好就成了鄰居呢?事先說明,我還真不知道你住在這兒。」越過周自珩的肩膀,夏習清往他那邊的房子望瞭望,「一個人住?」

周自珩也沒回答他的問題,向左一步擋住了夏習清的視線。

看來就是一個人住了。夏習清笑了笑,「我也是一個人住。」

「所以你想帶什麼人回來就帶什麼人回來?」周自珩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語帶嘲諷。

「看你這話說的,我帶什麼人回來還得請示你嗎?」夏習清仍舊笑著,周自珩卻被他這話噎得不輕,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也覺得奇怪,自己在這兒較什麼勁兒呢,為什麼這麼大的火氣,明明他比誰都清楚夏習清的真面目,早就應該見怪不怪,他濫交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沒有任何可以干涉他私生活的理由。

見周自珩不說話,夏習清繼續道,「所以……如果你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聲音,別驚訝。」他將散落在臉頰的碎髮別到耳後,「不過這麼貴的房子,隔音應該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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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珩胸口的那口氣堵得更深,更難受,他沉下臉色,「如果被我聽到,我會立刻搬走。」

「搬哪兒?」夏習清沖他揚了揚眉,聲音軟了下來,臉上帶笑,「搬我家來吧。」

無恥。

周自珩的臉上再一次露出嫌惡的表情,忽然看到夏習清身後的門縫打開了一點點,一個腦袋扒在門縫那兒偷看,分明就是剛才進去的那個小孩兒。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從風衣口袋裡掏出口罩準備轉身離開。

吃完飯就打電話給小羅,讓他叫搬家公司來,今天就搬,連夜搬走。

誰知道剛邁出一步,他就感覺突然被一個人從後面抱住了,緊緊地抱著,一步都動不了。周自珩莫名其妙地轉過身,竟然是剛剛那個穿著墨綠色校服的小孩兒。

「你、你幹什麼?」

夏修澤抬起腦袋,笑嘻嘻地仰望著周自珩,「那個,自珩哥哥!我可喜歡你了!我是你的死忠粉啊!你別走,給我簽個名兒吧!」

什麼鬼?

不光是周自珩,夏習清也搞不懂這傢伙突然插一腳是要幹什麼。

「不是……你先放開我。」周自珩費勁兒地掰著夏修澤的手,又怕勁太大把他給弄疼,「你快撒手啊。」

「我不!自珩哥哥你要幹嘛去?」

這小子,一口一個自珩哥哥倒是叫得順溜。夏習清翻了個白眼,走上去拽住夏修澤的胳膊,「你抽什麼風?」

就是自家哥哥出面了,夏修澤也依舊不依不饒地抱著周自珩不讓走,「你說嘛。」

「吃飯,我去吃飯。」周自珩依舊保持著身為明星最後的風度,「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夏習清的眼睛突然一亮,「真的嗎?來我家吃吧,我哥哥正要做飯呢!」

哥哥???

周自珩一臉懵逼地看向夏習清,夏習清直接照著夏修澤的腿踹了一腳,「誰他媽說我要做飯了?」你小子倒是精,賣起哥哥來一套一套的。

「哎喲。」夏修澤露出一張委屈兮兮的臉,屁股掉了個頭直往周自珩背後躲,手臂卻還是緊緊地環著他的腰,周自珩見夏習清還想動手,忍不住下意識地擋住夏修澤,「你別動手。」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夏習清納起悶了,「我打我弟弟關你什麼事兒?」

「真是你弟弟啊……」周自珩自言自語,轉過頭去看後頭那個慫小子,還別說,眉眼長得挺像。周自珩心裡舒坦了許多,之前一直吊著的一口氣似乎突然舒了出去。

剛剛那股火氣倒是洩了下去,可心裡又湧上來一股子愧疚感,剛才自己不由分說就認定這個孩子是他的小情人,完全就是建立在偏見基礎上的誤解。周自珩看向夏習清,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看起來很是不悅。

「自珩哥哥,你來我家吃飯吧。」夏修澤趁機又開始鑽起空子來。

「夏修澤,你瞎摻和什麼勁兒,是不是皮癢?」

「別動手別動手,都是一家人。」周自珩跟玩兒老鷹捉小雞似的擋在前頭,無奈地勸和著。

「誰跟誰一家人?你跟我一家人嗎?」夏習清挑了挑眉,臉上完全沒有了笑容,惡劣本性展露無遺。他也懶得跟這兩個人廢話了,「行,夏修澤,我看你跟我這兒耍什麼花招。」說完轉頭一腳把門踢開,走了進去。

見哥哥進去了,夏修澤鬆開了周自珩,兩只手合在一起做出拜託的動作,「自珩哥哥,我真的特別喜歡你,你演的那個、那個……楊未,還有馮子銘,我都超喜歡。」夏修澤一面說著,一面在心裡默念可千萬別出錯,剛剛才找班上的女同學打聽的。

周自珩盯著眼前這小子,心想難不成真是我粉絲?再一想,夏習清自己都是飯圈裡有名的畫手,弟弟是粉絲好像也說得過去。

就這麼,天真善良的大明星周自珩被一個小「假」粉,甜言蜜語一通彩虹屁給忽悠到了另一個大「假」粉的狼窩裡。

坐在夏習清家客廳的大沙發上,周自珩始終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又說不清究竟哪裡不對勁。夏修澤先是嬉皮笑臉地坐在他旁邊,跟查戶口似的問了他一籮筐的問題。

「自珩哥哥,你有哥哥嗎?你家幾口人?」

「你哥哥是幹嘛的?你爸爸呢?」

「那你媽媽呢?你爸爸媽媽關係好嗎?」

「你平常多久回一趟家啊?」

「你談過幾段戀愛啊?」

「你……」夏修澤正要繼續問,脖子後頭的衣領忽然被拎起來,回頭一看,是自己那個皮笑肉不笑的親哥。

「你給我死過來。」

「哦。」夏修澤悻悻地抿了抿嘴,連滾帶爬地從沙發上起來,沖著周自珩嘻嘻笑了一下,跟在夏習清後頭一直進了廚房。

「說吧。」夏習清弓著腰在嶄新的櫥櫃裡找著,翻了半天也只翻到一個小煮鍋和鍋鏟,「你究竟在搞什麼。」

「沒有啊。」夏修澤像只小蒼蠅似的搓了搓手掌,跟著哥哥一起蹲下來,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哥哥,我覺得你好像、好像挺喜歡自珩哥哥,我就想幫你打聽……」還沒說完,就被夏習清用鍋鏟狠狠地敲了一下腦門,「誰告訴你我喜歡他的?」

夏修澤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可是……我真的覺得……哥哥你畫了好多他的畫像,而且剛剛他誤會你了你都不生氣……」

話音剛落,他就聽見夏習清冷笑了一下,站了起來。

「就是因為不喜歡我才懶得解釋。」

「那你為什麼怕我摻和?」夏修澤也跟著站了起來,「你要是不喜歡他,被我攪黃了也沒什麼要緊啊。」

還真是……夏習清一時之間居然無法反駁這個小傻子的話,他相當不爽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揪住夏修澤的校服領子,「你少摻和我的事,我絕對不會喜歡他。」

夏修澤嘿嘿笑了兩聲,立馬露出一副求饒的表情,一根一根掰開哥哥手指頭,「我知道了,我不摻和,不摻和。」說完他就拽著書包帶子一步一步往廚房外頭挪動,在快要離開廚房門的時候,超小聲地丟下一句,「不要給自己立flag哦,哥哥。」

然後帶著求生欲飛快地逃跑了。

最近還真是對他太仁慈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夏習清低聲罵了一句,一腳踢在櫥櫃門上。

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的周自珩尷尬又無聊,只能轉著腦袋看看房子。這層樓只有兩戶,一個佔據東半邊,一個在西半邊,基本是一樣的格局,但學藝術出身的夏習清顯然不一樣,家裡的裝修充滿了他的個人風格,黑白的總基調裡混著少數的紅色色塊,不完全的性冷淡和殘缺的熱烈。

「自珩哥哥……」

夏修澤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嚇了周自珩一跳,一回頭看見他趴在沙發的一頭,眼睛望著自己,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

老實說,夏修澤笑起來和夏習清幾乎一模一樣,周自珩幾乎要將他們的臉重合。

如果是夏習清這樣對自己笑,叫自己……

「自珩哥哥?」

腦子裡冒出的奇怪幻想被周自珩的理智統統攪散,他有些慌張地看著夏修澤,「怎麼了?」

「沒有,」夏修澤跪在地毯上,一點一點挪到周自珩身邊,笑嘻嘻地仰望著他,「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會做飯嗎?」

等到周自珩走到廚房的時候,夏習清站在電磁爐跟前捧著一個手機,還沒走進去周自珩就問到了一股糊味兒,他立馬上前幾步,關掉了電磁爐的火。

「你幹嘛?」

「你想毒死我們嗎?」周自珩看了一眼鍋裡的黑色不明物,「這是什麼?」

「煎蛋啊。」夏習清理所當然地跟著周自珩的視線朝鍋裡望了一眼,「看不出來嗎?」

周自珩嘆了口氣,擼起了袖子,將平底鍋端起來把裡頭的「煎蛋」倒進垃圾桶,洗了洗鍋,「還是我來吧,我可不想因為食物中毒上社會新聞的頭條。」

「我看你是不想被人發現在我家出事而已。」夏習清聳了聳肩,笑著背靠在流理台上,摘下了身上的圍裙扔到一邊,手指輕輕地點著大理石檯面,「嘖,跟我這種人扯上關係啊……」

他的尾音一如往常,拖得又輕又長,像是調情一樣,習慣性地調侃他自己都無所謂了。

「對不起。」

夏習清愣了愣,連手指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周自珩一面往鍋裡倒油,一面自顧自地開口,「剛剛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我不應該一直帶著有色眼鏡看你,用固有的偏見去判定你做的每一件事,這樣做是不理智也不公平的。」

他單手握著雞蛋在鍋邊敲碎,滋啦啦的煎蛋聲顯得廚房更加沉默。

周自珩心裡也很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的道歉是否誠懇,也不知道夏習清沉默的時候在想什麼。

「我……」

「你為什麼要道歉?」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尷尬地結束。

「我就是想道歉,」

周自珩將煎好的雞蛋放在一個盤子裡,

「誤會你是我的錯,錯了就應該道歉,我以後不會沒證據就污衊你了。」

「證據?」夏習清忽然笑起來,

「怎麼,你還想著會有捉間在牀的一天嗎?」

周自珩一下子噎住,他的意思又一次被夏習清曲解,正想著合適的措辭來解釋,夏習清再一次開口,語氣冷淡,

「你沒必要道歉,我就是你說的那種人,這一次是個意外,並不是常態。」

夏習清是一個喜歡反覆斟酌言語的人,畢竟謊言和騙局都需要編織的時間。

可這些話,他幾乎是脫口而出,在他的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在他聽到周自珩的道歉之後。

關心和抱歉是他不曾感受過的東西,讓他脆弱、失態、航線偏離,可周自珩偏偏充滿了這些東西,彷彿是掌握著他所有弱點的天敵。

他轉過身子仔細地洗著自己的手指,

「不要以為你很了解我,事實上,你所謂的’污衊’才是我的常態。」這樣一幕,讓周自珩不禁想到了電影裡殺人兇手在謀殺結束後的清理動作。

夏習清的每一個字說的又輕又緩,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止,流動的冰冷的水穿過他的指隙,

「我喜歡追求別人,親眼見證一個人把自己的心掏給我的過程會給我極大的滿足感,但到手了我就會厭煩,會想方設法地離開,而且不想帶著那顆心走,很累贅。」

抽開手,流動的水珠驟然停止,夏習清一張一張抽取這檯面上的廚房紙,擦拭著沾滿了水珠的手指,

「所以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人渣。」

將沾濕的紙揉成一團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裡,夏習清雙手撐著流理台,歪過頭湊到周自珩的肩頭,這動作就像是親暱無比的戀人在完成一次臉頰上的親吻。

那雙慵懶的眼睛盯著周自珩的側臉,如同夢囈一樣輕聲開口,

「怕嗎?」

周自珩不懂夏習清為什麼要直截了當地將一切都攤開,照他的性格,能騙多久騙多久才是上策,如同孔雀開屏一般將最紳士最溫柔的一面拿來吸引你,佑導你,讓你心甘情願墮入這騙局。

老實說,不光周自珩不懂,夏習清自己都不明白。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很陌生,不冷靜,不偽裝,倒像是一時情急撕下了自己的面具,赤果果露著一張血淋淋的面孔給對方。

他遇到過的那麼多獵物之中,周自珩是最特殊的一個,他從一開始就直接看到了自己隱藏起來的所有劣根性,一切偽裝在他的面前都盡數失效,現在連「喜歡」這個謊言他也主動拆穿,明明白白將自己最腐壞最醜陋的部分展示在他的面前,像一個怪異的藝術品一樣任由欣賞和評判。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周自珩成了夏習清心裡最想得到的那一個獵物。

迄今為止,最想一舉獵殺的目標。

沒想到一直安安靜靜煮著東西的周自珩忽然側過臉來,目光隔著極近的距離直視夏習清那雙漂亮卻輕佻的眼睛,那張如同輪廓分明如天然雕塑的面孔沒什麼表情,難得的表裡如一的淡漠。

「我怕什麼?」

就像上次在密室裡那樣,周自珩的聲音如同百花大教堂的鐘聲,一聲一聲敲擊著他的心臟瓣膜。

「怕你追求我,還是怕我自己把心掏給你?」

這一瞬間,夏習清竟然感覺血液逆流上湧。

「如果你給我的選擇只有這兩種,」周自珩嘴角微微勾起,

「我都不怕。」

夏習清揣摩著周自珩的弦外之音。都不怕。不怕前者,是不屑於自己的追求,不怕後者,是篤定自己一定不會心動。

這一刻,夏習清感覺自己的驕傲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質疑和挑釁,幽暗心臟裡的某個地方突然亮起一叢火,燒得他血液發燙。

他伸出手指,輕輕地蹭了一下周自珩的下巴,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笑著抬了抬眉,望向他的眼裡滿是露骨的璦昧。

「你最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