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秋收後嫁女

發佈時間: 2024-07-30 04: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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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0章 秋收後嫁女

  今天白天突然得知了好友去世的消息,從高中就開始的朋友,如今還是花一樣的年紀,過年的時候還在跟我聊男友和以後的生活,就這麽讓人措手不及地離開了。一整天都把自己埋首在碼字中,不想讓腦子空下來,不想讓手停下來,因為怕一停下來就會想起以往的點點滴滴,就會忍不住的掉眼淚,真的,也許只能說,願她一路走好,希望下輩子還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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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著天還沒熱起來,王寡婦來找方氏說想去林氏娘家看看那個後生,方氏自然沒有別的說得,跟林氏約好了日子,便陪著王寡婦一起過去相看。

  看過之後連方氏都不得不說,拋開家世不提,這個後生倒是個不錯的,看王寡婦似乎也挺滿意的樣子,回來的路上便私下裡問她:“你當真覺得這個不錯?”

  王寡婦點點頭說:“我覺得那後生挺憨厚的,而且瞧著也壯實,看他家的地也都收拾得齊齊整整的,家裡也都乾乾淨淨的,咱們這回可是突然過來的,誰也不知道,他更加不會是提前準備的,所以我覺得還是挺好的。至於說什麽父母都沒了,要我說這樣還更省心,小倆口自己過自己的日子,我自然是不會給他們添亂的,也省得什麽公婆妯娌一大堆的鬧心。”

  方氏聽了這話也明白了王寡婦的意思,她是受夠了婆婆和妯娌的苦,所以覺得要給香草挑個家裡事兒少的人家,雖說覺得她這樣的想法稍稍有些過頭,不過又覺得剛才那個後生當真人不錯,就只說:“今個兒不是把八字問來了嘛,先找個人去給算算,如果沒啥問題咱們再找人去透話兒。”

  王寡婦摸摸揣在袖子裡的字條,也點點頭說:“還是你的主意好,咱們自個兒先偷著去算算,若是不合就乾脆別說開了,免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我回去就找人給算。”她回去之後果然也沒耽擱,讓荷花給寫了個香草的八字,直接便去找人掐算姻緣,而且還不放心地連找了三個人,最後算出來的都是八字相合,姻緣天定,她也終於放下心來,托林氏給娘家那邊遞了消息,那個小哥兒到也是個上道的,很快就找了個借口,跟著林氏的娘家哥哥到齊家村,遠遠地看了香草一眼,回去之後便央告了媒婆來提親。

  雙方換了草帖之後,兩家都沒什麽錢糧,倒是都辦得省事,只按照禮俗備了喜餅、茶餅等物件,換了定聘之禮。

  誰知道這邊前腳剛敲定了婚事,王寡婦的婆家後腳就鬧上門來了,堵著王寡婦家的大門破口大罵,什麽不敬公婆、不守婦道的話,什麽難聽罵什麽,等方氏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他家已經開始在砸門了。

  方氏看著他家人多自己也不好上前,只好去找了裡正過來,先把事情壓下去再說。

  裡正到了之後,王寡婦婆家還是不依不饒地叫罵,大半天才被壓製了下去,裡正皺眉問:“這吵吵嚷嚷的是要幹啥?”

  王寡婦的嫂子郭氏指著大門道:“裡正,您來了正好給評評理,我家妯娌不經過家裡公婆的同意,就把香草的婚事給敲定了下來,你說哪兒有這樣做人媳婦的,家裡老人等孫女的定聘禮都下完了,這才知道孫女兒定親了,她就打發虎子來給送了喜餅和果子,你說有這樣做媳婦的沒有?”說著又白了方氏一眼,“還有那些個在背後挑撥攛掇的人,也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方氏沒睬她,只上前去拍門道:“香草娘,你出來吧,裡正來了,咱趁著這個機會把事兒都說個清楚明白,也省得有些人為了點兒小錢兒就不知道怎麽糟踐人好了。”

  郭氏頓時跳腳道:“你說誰呢你,你他媽的說誰呢?”

  “我沒指名道姓的,你怎就那麽臉大的非要自己貼上來?”方氏斜愣她一眼,“當著裡正的面兒嘴裡都沒乾沒淨的,也不知道誰家教出來的閨女。”

  “你……”郭氏被噎的胸口一悶,叉腰指著方氏就要罵回去。

  裡正喝了一聲道:“有完沒完?當我是擺設啊?”

  郭氏被他訓得一縮脖子,她可沒有跟裡正對著叫板的膽子,只好喃喃地說:“哪兒能啊,我、我這不是一時氣憤嘛,可不是衝著您的。”

  裡正瞥了她一眼,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道:“你若是衝著我還反了你呢!”

  王寡婦紅腫著眼睛出來開了門,但是卻堵在門口道:“裡正,我是一個寡婦,我守了這麽多年,家裡從沒進來過別的男人,若是想說理,咱去祠堂說吧!”

  “嗯,你說的也有理。”裡正頓住了腳步,也覺得雖說人多,但是這麽進個寡婦家的確不好,轉身背手就朝祠堂走去。

  郭氏沒好氣地看了王寡婦一眼,衝她狠狠地啐了一口罵道:“呸,不要臉的臭錶子。”

  虎子忽然瘋了似的從院子裡衝出來,一頭頂在郭氏的肚子上嚷道:“不許你欺負我娘,不許你欺負我娘!”

  郭氏猝不及防地連連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抱著肚子不住地呻銀道:“哎呦,疼死我了,你這個小野種,你敢打人……你……我跟你沒完……”

  虎子上前就要踹她,嘴裡還嚷:“你才是野種,你才是野種!”

  方氏上前摟住虎子往後拉,但是那小子上來了強勁兒竟是有些拿捏不住,王寡婦也上來扯住兒子斥道:“這是大人的事兒,你趕緊回屋溫書去!”

  連拉帶拽地把虎子弄回屋裡,讓香草好生看著,王寡婦怕香草弄不住他,乾脆直接把他鎖在了東屋裡,自個兒揣了鑰匙跟方氏匆匆地趕到了祠堂。

  郭氏這會兒已經被人架著送到了祠堂,她男人也陰沉著臉在一旁站著,王寡婦的公婆也都到了,方氏陪著王寡婦一進屋,這幾個人都惡狠狠地朝她們看過來,方氏伸手握住了王寡婦,示意讓她不要自己亂了分寸,就陪著她在她婆家人對面坐了下來。

  裡正習慣性地用力咳嗽了兩聲:“咳咳,到底是怎回事兒,鬧成這樣子像什麽話!”

  王寡婦的小叔子陰沉沉地開口說:“裡正,我大嫂都沒跟我爹娘知會一聲,就給我侄女香草訂了親事,我家只是要討個說法,她緊閉著大門不讓我們進去,也不讓我們看香草,您說這樣是不是太過分?”

  裡正聞言點點頭,轉身看向王寡婦說:“如果真的跟齊小順說得這樣,可當真是你做的不對。”

  王寡婦很是氣憤地指著齊小順說:“裡正,您只聽他們這麽說,您怎不問問我為啥要瞞著他們給香草定親,那是我的親閨女,難道我能害她不成?”

  “你就是要害她,你這個掃把星、克夫命,我兒子就是讓你給克死的,你如今還來禍害我孫女兒……”王寡婦婆婆突然激動地罵道。

  裡正朝齊小順瞥了一眼,他馬上按按他娘的肩頭說:“娘,你別著急,別氣壞了身子,裡正在這兒會給咱評理的。”

  “自從我男人死了之後,我自個兒關起門來過日子,我公婆沒給過我一個銅板,我就靠著家裡以前的一點家底兒和平時給人縫縫補補賺錢,把兩個孩子都拉扯大了,如今香草到了說人家的年紀,他們倒是瞧著孩子出落得不錯,便開始動那些個髒心爛肺的念頭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把我家香草送到城裡去給個四十多的老男人做妾,我呸!”王寡婦指著婆家人罵道,“我自個兒拉扯大的閨女,沒借你家一個銅錢的光,現在想起來拿長輩的身份壓我了?想來禍害我閨女了,我告訴你們,門兒都沒有!”

  “你、你別含血噴人……”齊小順有些磕磕巴巴地說,“誰、誰要禍害香草了,禍害香草的是你,給她說了個家裡一窮二白的小子,克父克母的命,你還好意思跟我家吵?”

  裡正被他們吵得頭暈,擺手示意他們都別說話了,扭頭去問齊小順的爹娘:“你家老大死了之後,你們真的再沒給老大媳婦錢糧?”

  齊小順的爹吭哧了半天說:“她也沒伺候我們,現在都是老二和老二媳婦伺候我們……”

  “她沒伺候你們,那你們孫子孫女就也都不管了啊?”

  裡正話音未落,方氏就接言道:“齊叔,您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怎說瞎話都不帶臉紅的呢?是香草娘不伺候你們還是你們不讓人家伺候?你家老大死了之後,前腳出殯後腳回家就說香草娘命不好,把他們孤兒寡母的都攆出門去,現在你家老二和老二媳婦,還不都是靠著你家的那些祖產過日子,他倆是伺候你們還是靠你們養著,這話可得說個明白是不是?都是鄉裡鄉親的住著,誰家不知道誰家的底細啊?平時也就罷了,當著裡正的面兒,在這齊家宗祠的院子裡,齊叔你說這樣的話,也不怕以後被祖宗怪罪嗎?”

  齊叔被方氏說得老臉通紅,別過去頭不再開口,王寡婦的婆婆見狀似乎想開口,但是一抬頭對上裡正的眼睛,頓時又心虛地挪開了視線,半晌也沒吭哧出來半個字。

  郭氏見公婆都不吭聲了,她卻還是不甘心地叫道:“你算是個什麽東西,這兒能有你說話的份兒?你剛才沒看見她家那個小雜種對我又打又罵的?你還向著這個錶子說話,以後被她把你男人勾搭到被窩裡了你都沒處哭去……”

  方氏沒什麽表情地一言不發,只淡淡地朝裡正掃了一眼。

  裡正惱火地拍了拍桌子,氣得指著齊小順罵道:“你平時怎麽管教媳婦的?在我面前都這副德性,平時還指不定怎麽潑婦了吧?”

  齊小順被說得臉上一訕,扒拉了郭氏一下壓低聲音說:“你少說幾句。”

  裡正見狀也大致明白了到底是怎回事,起身兒道:“自古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行定聘之禮,香草爹不在世了,有她娘做主許了人家,如今已經行了定聘大禮,自然就是正兒八經地訂了婚事的,哪兒能再有隨意違反婚約的道理,行了,你們以後少整事兒了,我可沒空天天跟你們扯皮,都散了吧!”

  方氏在王寡婦身後推了一下,示意她趁機趕緊說分家的事兒,王寡婦猶豫了片刻,抬頭看著婆家人的嘴臉,想起香草和虎子,一咬牙起身兒道:“裡正,當初從我嫁進來之後就一直是全家一起過,後來我男人死了我更是沒提分家的事兒,但是如今我家香草要出嫁,虎子也進學堂念書了,再加上如今已經鬧成這樣,還是請裡正幫我們把家分了吧!”

  這話一出口,齊小順夫妻都跟要瘋了似的,就差衝過來打人了,但是裡正沒開口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時間滿屋子的人都眼巴巴地看著裡正,等著他說句公道話。

  裡正在心裡掂量了半天,最後斟酌著開口道:“虎子娘這話說得也是在理的,畢竟她一個人拉扯著孩子長大也不容易,更何況還有虎子這個兒子在,要分家也是合情合理的,不過因為她男人死的早,平時在公婆身邊伺候的也少,所以分到多少,還是得好生合計合計才行的。”

  場面頓時就有些亂套,說裡正不公道的、罵王寡婦的、還有罵方氏多管閑事的,頓時亂做了一團。一直折騰到快到傍晚的時候,分家的事兒才算是敲定了下來,王寡婦家裡沒有勞力,只有她一個女人也沒法種地,但是虎子以後總是要長大的,不管以後是念書還是回來種地,裡正還算公允地做主把老兩口的地分了三成給王寡婦,又讓老倆口給齊寡婦二十吊錢,自此就算是徹底分家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誰也管不到誰了。

  疲憊不堪地從齊家宗祠裡出來,方氏和王寡婦幾乎都快是互相攙扶著了,茉莉和荷花早就得了消息,不好進祠堂裡頭,所以一直在外頭守著,見二人出來,趕緊上前問怎回事,方氏也來不及跟她倆說啥,忽然想起虎子還被王寡婦鎖在家裡,趕緊催她快回家,又怕她婆家又找麻煩,便又強撐著把她送回家,開門一看,虎子雙手抱膝蜷縮在裡屋門口,已經哭累了自己睡著了,王寡婦忍不住地心疼,但是想到如今自家有了一塊地還有了二十吊錢,鬧成這樣也算是值得了,心裡欣慰之余又覺得一陣悲涼,原本該都是一家人的,偏生鬧成如此,怕是以後真的像裡正說得,橋歸橋、路歸路,連半分情份都被消磨光了。

  方氏從王寡婦家回到家,連晚飯都沒吃,就直接累得歪倒在炕上不願起來,不住地歎氣說:“都是一家人如何會搞成這樣,哪怕是不顧念婆媳的情分,那還有他們的親孫女和孫兒呢,唉,真是……”

  祝永鑫鋪上了被褥,過去問:“你自個兒換衣服去睡呢還是我幫你換?”

  “我這兒正鬧心呢,你還有心思逗悶子。”方氏氣惱地捶了他胸口一下。

  “我看你心情不好,想要伺候你一下倒還是錯了?”祝永鑫笑著說,“好了好了,都是別人家的事兒,現在不是也好好兒地解決了嘛,為這個氣到自己就不好了。”

  方氏起身兒換了衣裳,鑽進被窩裡忽然說:“唉,若是比較起來,你娘還算是個不錯的婆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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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永鑫聞言臉上一黑,咳嗽了一聲道:“越扯越沒譜了是不是?拿我娘跟那種人去比?”

  “好了,算我說錯話了!”方氏趕緊收回自個兒的話,伸手拉著祝永鑫道,“我是想啊,我以後可不能做個惡婆婆,而且得盡量一碗水端平了,不然咱家三個小子,到時候都有了媳婦之後,肯定也要鬧得家裡沒個消停的。”

  “淨瞎尋思,累了就趕緊睡吧!”祝永鑫給方氏蓋好了被子,吹了屋裡的燈出來,正好見栓子和博寧還圍在西屋裡問今天到底怎回事,便進屋咳嗽了一聲道:“都這麽晚了還吵吵啥,都趕緊睡覺去,你們兩個明天還得去學堂呢,遲到了先生可是要打手板兒的。”

  兩個小子都趕緊下炕要溜,祝永鑫忽然回頭加了一句:“以後你倆要是敢娶個不靠譜的媳婦回來氣你娘,看我怎收拾你倆!”

  博寧和栓子聞言都是一愣,茉莉和荷花也沒想到祝永鑫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兩個人都努力憋著笑,但是看見兩個小子一臉錯愕的樣子,又實在是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祝永鑫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些不對勁兒,趕緊遮掩地喝道:“還不去睡覺!”看著兩個小子撒丫子跑了,才回頭看看茉莉和荷花,又清了清嗓子說,“咳,你倆以後也要好好孝順公婆,知道不?”

  兩個閨女都笑應著,等祝永鑫出門了之後,才都笑得滾倒在炕上不住地揉肚子。

  王寡婦家的事兒鬧過了之後,方氏就總覺得自家今年似乎少做了點兒什麽事兒,但是一時間又沒想起來到底少了什麽,自己別扭了好幾天忽然想到一件大事兒,趕緊去問荷花:“荷花,今年咱家怎弄那蜜漬的甸棗子啊?”

  荷花正在寫字的手一頓,扭頭說:“今年八品齋的陶掌櫃沒來訂貨,我就也偷懶了沒做,等明年重新聯系了買家再說吧!”其實在之前孫建羽說出那對頭人是八品齋的時候,荷花就知道著蜜漬甸棗子的事兒要黃了,她原本也想過要不要自己主動重新聯系別家,但是後來又覺得這麽著急地找下家,一來未必賣得上價錢,二來也容易被八品齋的人打擊報復,既然孫建羽說等秋天的時候就能徹底把八品齋解決掉,不如今年就先歇一年看看情況,所以陶掌櫃沒來繼續訂貨她一點兒都沒奇怪,也沒有著急地去找別的出路。

  方氏以為又跟油炒面、核桃糖一樣,被別人家學了去做,所以人家就不買自家的了,很是遺憾地說:“唉,原本倒是個不錯的營生,可惜又是做不到幾年就沒得做了,看來還是安安穩穩地種地最踏實,不吃糖不吃冰水也不會怎樣,但是是人就得吃飯不是。只盼著這個蘑菇的營生能多堅持幾年,好歹讓我把你的嫁妝也攢出來再做不下去也好。”

  “娘,你就別操心了,油炒面做不下去還有甸棗子,甸棗子做不下去還有蘑菇,至於以後,肯定還有別的營生能做的,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趕緊忙活大姐的婚事,婚事可就定在秋收後不久的時候,人家蔣家的田都有佃戶,用不著自己秋收,咱家可是還要秋收的,到時候一忙起來可就沒有現在這麽空余了。”荷花直接轉移了方氏的關注焦點。

  “對對,你大姐的婚事是最要緊的,也不知道那丫頭的喜帳繡得如何了。”方氏倒是立刻就被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扭頭看看炕上的東西,起身兒去找茉莉了。

  荷花卻是擱下了手裡的筆,看著炕上只剩一點兒還沒繡好的喜帳,似乎壓根兒沒覺察出來有多歡喜,總覺得似乎要失去了一個親人似的。當初博榮成親自然是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即便是娶了媳婦進門,也總歸是住在一處的,但是茉莉這回卻是要嫁出去,直接變成了蔣家的媳婦,即便是蔣家對她再好,也沒有過了門的閨女時常回娘家的道理,以後怕真是要聚少離多了。回想起從小到大這麽多年,似乎早就習慣了身邊有一個嘴硬心軟的大姐,習慣了時不時地被人擠兌兩句,習慣了那些吵架拌嘴的小日子,突然間有一種自己要失去她的失落感。

  她想到這兒忽然回身提筆畫了兩個小女孩兒,個子高挑的是茉莉,矮矮瘦瘦的是自己,茉莉皺著眉頭似乎在數落著什麽,卻很是溫柔地給自己吹著受傷的手掌。

  “呦,這是畫得啥啊?”茉莉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過來。

  荷花趕緊轉身擋住說:“沒畫啥!”

  “還怕人看?那我還偏要看看是什麽!”茉莉自然是不肯放棄,到底仗著自己個高搶到了那張紙片,看著上面的圖,忽然間面上的表情都柔和了起來,伸手把荷花攬進了自己懷裡,半晌後才抽了抽鼻子說,“傻丫頭!”

  人似乎永遠都是這樣,越盼著某天快點兒到來,就越覺得日子過得太慢,但是越不希望某天的到來,日子卻又像是套上了四匹駿馬的車子,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荷花以前總覺得一年年過得緩慢,覺得自己為什麽還不快些長大,但是今年卻好像按了快進的光盤,一眨眼就到了快秋收的時候。茉莉的嫁衣、喜帳、陪嫁的妝奩被褥都已經準備妥當,方氏一時間沒什麽可忙的,似乎頓覺失落,天天在家裡外的收拾,弄得比過年還要乾淨幾分的樣子。

  茉莉也比以往沉靜了許多,說話辦事也都不似以前那麽急急火火,對家人說話更是溫柔了許多,也不知是祝大姐教導有方,還是她覺得馬上要出嫁,心裡著實不舍的緣故。

  不過每個人的心思很快就被忙碌的秋收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因為今年多買了一塊地,所以秋收的任務更加繁重,茉莉就要出嫁,所以方氏不讓她再去地裡拋頭露面,讓她和小秀在家看著寶兒,做些做飯送飯的活計,城裡和村裡的學堂都放了秋假,讓學生們回家幫忙秋收,連著忙了七八天,每晚都是把自己丟到炕上挨到枕頭就睡熟了,倒是讓家裡人都少了許多傷感的念頭。

  最後兩日方家的大哥和二哥都來幫著秋收,荷花姥娘也過來看了看茉莉,帶著兩個外孫女兒睡了兩晚,又留下了一對兒金釧子給茉莉壓箱底兒,茉莉幾次推辭不過,含著眼淚收下了這份兒沉甸甸的心意。

  八月十五這日是在老宅子過的,全家吃過晚飯,祝老爺子忽然說:“這是茉莉最後一次在家過八月十五了吧?”

  一句話把茉莉的眼淚頓時勾了出來,她猛地一低頭,兩顆淚珠滾落在衣襟兒上,暈開了兩朵濕潤,方氏也有些心裡不是滋味地扭開了頭去。

  祝老爺子伸手把茉莉拉到自己身邊,長出了一口氣說:“祖爺沒啥本事,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給你添不了什麽嫁妝,你心裡別埋怨祖爺。”

  茉莉抹著眼淚說:“祖爺說的是啥話,你的身子硬硬郎朗的,就是給我最好的嫁妝了。”

  楊氏趕緊插話說:“爹,你的那份兒添妝孩子爹和我早就給你備下了,大過節的快別招孩子抹眼淚了,就算是嫁出去了也能常回來看你呢!”

  “是,是,我多活幾年,等茉莉抱著兒子回來看我呢!”祝老爺子笑呵呵地說。

  茉莉被說得臉上一紅,頓時低頭不語。

  從老院子賞月吃了月餅之後,荷花一家趁著月色回家,結果走到半路也不知哪裡來的一片烏雲,不但遮住了月亮,而且還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細雨,方氏的心頭更是覺得有些難受,雖然以往也跟著忙活梅子的婚事,當時送親的時候還勸楊氏不要哭了,如今輪到自己身上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種要把自己貼心的閨女送給比人家做媳婦的揪心感受。即便對方家世再好,女婿人品再佳,也都還是免不了那種心裡空空地沒個著落的感覺。

  大婚的日子定的是八月十八,十六這日一大早,方氏便催著博榮和良子換上簇新的衣裳,胸前戴上綢子扎的紅花,叫上村兒裡請來幫忙的小夥子們,吹吹打打地押著十車嫁妝往蔣家去送,前面的四輛車上捆著屋裡的家具擺設,都是祝永鑫親自去城裡請人給打的,打頭的那車上放著八仙桌,桌面上鋪著紅紙還放了幾塊土坯和瓦當,表示著娘家陪送了田地和房子,後面一輛車上都是成雙成對的,有盆架、箱子、子孫桶、聚寶盆……緊接著的兩輛車上是兩個炕琴,櫃門都是大敞開的,裡面放著壓櫃的荷包、撒著大棗、栗子、桂圓、花生、銅板等討口彩的物件兒。炕琴的上面擺著用紅綢捆好的被褥,再後面的車上都鋪著紅色的單子,上面擺著繡花的衣裳、喜帳、被褥、枕套……上面也都撒著各色的喜慶物件兒,最後一輛車上擺著梳妝台,上面的首飾盒敞著蓋兒,裡面的金釧子、金簪子都在太陽下閃著耀眼的光。

  齊家村的村口聚了好多人等著看熱鬧,離著老遠先看到的是浩浩蕩蕩的車隊,就忍不住嘖嘖稱奇道:“瞧人家祝老二家嫁閨女,別的不說光是排場就是咱們村兒頭一份兒了!”

  “別光充車多,到時候車上都沒啥東西,那可就讓人笑掉大牙了。”另一個婆子一邊嗑瓜子一邊噴著瓜子皮地說。

  一個小媳婦伸手撣去了被噴到肩頭的瓜子皮,略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往旁邊挪了兩步才說:“我看嫁妝應該還是挺豐厚的,好歹結親的也是個有錢的人家,就算是打腫臉充胖子,可也得充個樣兒不是,等以後閨女嫁過去了,再從婆家拿錢貼補娘家不就得了。”

  周圍頓時有人出聲應和說是,都覺得這個小媳婦說得有理,更有人開始說祝老二家眼光放得長遠,舍不得閨女來不了銀錢。

  魏老么兒原本是打算跟著去幫忙的,但是老魏頭嫌他丟人不許他去添亂,便只把魏老大家的小子打發去幫忙送嫁妝,可魏老么兒在家閑不住,便跑去村口看熱鬧,正好在人群後頭聽到這番議論,氣得擠進人群道:“呸,你們這些老娘們兒,知道個屁啊就跟著湊熱鬧,人家祝家有的是本事,還用得著靠蔣家什麽玩意兒,切,你們不懂就別跟著瞎起哄,都讓人笑掉大牙了!”

  那小媳婦不樂意地瞥了魏老么兒一眼,從鼻子裡輕蔑地哼了一聲說:“呦,我還當是誰呢,這不就是以前去爬人家後院兒的那個嘛?怎麽,被人家的狗咬了就變成祝家的走狗了啊?我說祝家跟你有啥關系,用得著你在這兒瞎叫喚?”

  “我呸!”魏老么兒朝她啐了一口罵道,“瞧你那德行吧,我就是覺得你那嘴不配說人家祝家,你怎地吧你?我告訴你吧,人家祝老二家跟城裡的孫家少爺關系好著呢,孫家少爺親口跟我說博榮跟他是好兄弟,切,孫家是什麽樣的人家,是連縣太爺都要讓著三分的,蔣家又是什麽,不過是個做生意的罷了,這親事到底是誰家高攀誰家還說不好呢,你們娘們家家的沒見識,就會滿嘴噴糞的。”

  “魏老么兒你說啥?你說誰滿嘴噴、噴那什麽,我看你才是滿嘴噴糞呢!”、

  魏老么兒一番話把剛才八卦的幾個婆子媳婦的一起罵了進去,頓時被這些老娘們小媳婦的圍攻,瓜子皮、小石頭,還有什麽果核的都朝他丟過去,他一時間招架不住,還被人啐了幾口口水,不知道被誰在身後一絆,摔了個四仰八叉,把那群女人笑得咯咯作響。

  “切,我、我好男不跟女鬥。”魏老么兒見自己雙拳難敵四手,也顧不得丟不丟人了,直接一個骨碌起身,抱頭鼠竄地逃了。

  有幾個女人還不依不饒地想追上去補幾下,被人攔住道:“快別鬧了,車隊都到眼前兒了。”

  因為送嫁妝裡面也都是存了顯擺的意思在的,所以一般陪嫁得豐厚或者還過得去的人家,送嫁妝的隊伍都會在村兒裡轉幾圈,走得慢一些,就是為了讓鄉裡鄉親地看看自家都給姑娘陪送了什麽。所以這邊鬧得稀裡嘩啦的,那邊送嫁妝的隊伍卻是才繞到了村口。

  有人眼尖一上來就看到了八仙桌上的土坯和瓦房,頓時嚷道:“你們看啊,祝老二給閨女陪嫁地和房子啊!”

  一句話把人群都攪得激動起來,全都踮著腳尖往前擠著看,一般人家陪嫁閨女,尤其是像祝永鑫家這麽多孩子的人家,基本都沒有陪嫁地或者是房子的,畢竟家裡三個兒子,還得留著以後給兒子娶媳婦或是分家用,所以大家都看見那八仙桌上大大方方地放著瓦當和土坯的時候,都停住了議論,想看看後面還有什麽好東西做嫁妝。幾車家具走過去之後,婆子們就先開始稱讚那被褥的手工做得極好,立刻就有知情的人說:“那就是祝老四的媳婦做得,他媳婦可真是個巧手媳婦,那花兒繡得,我看蜜蜂都要認錯了飛上去呢!”

  “是啊,聽說他媳婦的娘是南邊兒的人,所以學了一手好繡活兒。”

  “那我以後可得讓我閨女多去走動走動,能學得一星半點兒也是好的。”

  “快別吵了,後面還有東西呢!”嗑瓜子的婆子這會兒也顧不得嗑了,抓著瓜子伸長著脖子看這後面的衣裳、首飾,高聲叫道,“看那首飾匣子裡,有一套金頭面啊!還有金釧子!”

  “該不會是鎏金的吧?”有人撇撇嘴裝作不稀罕的樣子。

  隨即又被旁邊的人打擊道:“即便是鎏金的你也一樣兒都沒有吧?”

  博榮和良子分別坐在前面的兩輛車上押車,方氏又請了齊老五的媳婦去做全福婦人,兩個人跟在最後的首飾車上,看著點兒別出什麽意外,畢竟那可是真金白銀的東西。

  打從村口路過自然是聽到了不少風言風語,齊老五的媳婦對方氏道:“嫂子,那些人慣會的就是這些,氣人有笑人無的,別跟她們一般見識。”

  方氏聞言笑笑說:“在村兒裡這麽多年,什麽迎高踩低的沒見過啊,若是為了這麽幾句話就惹氣,那我怕是早就給氣死又氣活過來了。”

  齊老五的媳婦聽了這話被逗得咯咯直笑:“嫂子你可真是會玩笑,這話說得,大喜的日子可不興說死啊活的。”

  “對對,看我這嘴,真是不會說話!”方氏趕緊抬手朝自己嘴上打了兩下,又念叨說,“有口無心,菩薩莫怪,菩薩莫怪。”

  從齊家村到方莊子這一路就走得很快了,出了齊家村之後,押車的人就把櫃門都關上,衣裳首飾的都蓋好,一來免得露財,二來也免得揚上塵土。

  到了方莊子之前,又再次把所有的東西都敞開,蔣家也派人到莊子路口等著,領著送嫁妝的車隊在莊子裡繞了一圈兒才停在蔣家門口,等所有的車都停住了腳,這才把東西都開始往新房裡搬。

  這是方氏第一次來蔣家,看著人家磚瓦的房子前後好幾進,院牆都是青石壘成的,門口的下人和丫頭站了一堆,頓時就覺得自己有些打怵,下車的時候被齊老五的媳婦扶了一下才站穩當,不過還是撐著很有底氣的樣子,生怕自己露怯給自家和閨女丟人。

  齊老五的媳婦倒像是見過大場面的,進門兒就替方氏各處招呼著,因為她是全福婆子,所以大家也都不覺得怪異,反倒都稱讚祝家這個全福婆子找得十分伶俐。

  進屋擺了嫁妝之後,全福婆子上前給鋪牀,擺枕,掛喜帳,最後在炕上撒了金銀錁子、桂圓、花生、大棗、栗子、銅板,又把所有家具上都擺了大紅的喜字,出門後接過蔣世彥母親遞過來的同心鎖,把新房的大門鎖上,這樣便誰都不能再進屋了,只有等著成親那天,拜天地之後,送一雙新人入洞房的時候才能再打開。

  其余的被褥、衣裳、首飾等物件都擺在院兒裡給蔣家的親友看,叫做擺嫁妝。

  許是蔣家沒想到祝永鑫家會抬來這麽豐厚的嫁妝,蔣世彥的娘覺得在親友面前很有面子,便一直拉著方氏的手,一口一個親家母叫得很是親熱,留了所有送嫁妝的人吃了午飯,才歡歡喜喜地把人都送走,只等著娶新媳婦過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