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富強從兜裏掏出幾張鈔票,也沒仔細着點。
老頭子來地裏幫忙了三四天,他給的這些錢怎麼着也得有個五六百了。
他把錢卷着一團塞過去,“給,爸,你拿着。你在地裏忙活了這些天,辛苦哩。”
往常他主動給工錢,老頭子也不要,所以他後頭回回就沒給了,隔三差五的摘些菜送點雞蛋給送去。
但現在他爸既然開了這個口,許富強沒有不給的理。
許冬如推開不要,“不是這個錢。”
“啊?”許富強這下愣住了。
許冬如直接挑明瞭道:“富春今天去縣裏醫院檢查哩,因着她後頭開始抖的那只手竟然又不抖了,醫生說出現了奇蹟,得儘快去京都再做個詳細的檢查,京都那邊有專門做這方面手術的,說不定做完手術就能恢復正常了。”
說完,老頭子手攥成拳頭往前一伸,理直氣壯,聲音還特別嚴肅,彷彿許富強不給錢就要打他一頓般:“你這個當弟弟的,必須要給這個錢!”
許富強也不是不願意給錢,只是他爸這個態度,莫名叫他覺得不舒服。
他嘆口氣:“爸,你有話好好說就是,這架勢是要幹啥子。再說我親姐看病缺錢,我能不願意給嘛,但給多少這得說個數,我也要和燕梅商量一番。”
許冬如看富強的態度是願意給的,緊繃的態度鬆了些下來道:“那你先出一萬。”
要是以前來找許富強要一萬,那是絕對不可能給的出來。
現在家裏頭靠着賣菜,確實收入不錯。
哪怕是前陣子開山,買了不少樹苗,弄監控,建工具房,鋪設管道,每天大把大把的工錢給出去,他手裏頭都還剩個幾十萬的存款。
現在家裏的錢沒分的很清,先前家裏搞建設買材料請小工都是他來管,女兒給他多少,他就拿着多少。
估摸輕知手裏頭也還有個幾十萬。
所以這一萬,許富強也就答應了下來,“成,我跟輕知和燕梅知會一聲,後頭取了錢給姐送過去。”
許冬如原本打算蠻橫的態度更軟了,其實來這裏之前,他先走了一趟大兒子家,又去了一趟二兒子家。
只是,都沒得到個好臉色。
他跟富民連話都沒說上兩句,富民就被富民媳婦那大嗓門喊着說要喫飯了,要說啥子話後頭再說給堵塞過去了。
富文倒是願意給錢,但桂英不同意,還責備他這個當爸的以前沒幫上什麼忙,現在勤勤在城裏的房子要還房貸,竟然來找他們要錢。
許冬如也沒辦法,就把希望寄託在小兒子這裏了,想着蠻橫點,怎麼着也得要點錢給富春看病纔行。
這纔有了剛剛那出。
只是,他性子倔,也不跟小兒子解釋剛剛爲什麼態度蠻橫了些,只道:“成,既然你答應了,後頭一定把錢送去。”
這時,許輕知剝完蒜從屋裏走出來,問:“阿公,你喫晚飯了沒?”
許冬如本來不太好看的臉色,臉上頓時佈滿慈祥的笑意,和藹道:“輕知,阿公喫完了哩。”
“騙人哩。”許輕知輕哼一聲不信,“我都聽見你肚子咕嚕叫了,馬上快開飯了,你留下喫個晚飯再走。”
老頭子剛剛開口要的錢,這會兒扭捏勁犯着,好像吃了這頓飯就更虧欠了啥似的,怎麼都不肯。
阿公擺擺手,離開的腳步是走的飛快,許輕知攔也攔不住。
王燕梅端着最後一碗菜出來,沒見着人,問了句:“輕知,你阿公人哩?對了,打個電話喊戰戰他們過來喫飯,我把最後一個青菜炒一炒就能喫飯了。”
“爸他喫過了,剛走了。”許富強答了一句,然後趁着這會兒也沒外人,把老頭子剛說的事給說了一遍。
王燕梅心疼錢肯定是心疼的,以前窮了這麼多年,哪怕是現在家裏賺錢了,那一萬塊錢的分量還是非常重的。
但她擔心的,可不是這一萬塊錢。
老頭子的性格,她嫁進來二十多年,早摸的清清楚楚了。
輕知她小姑這病複雜的很,不然也不會折騰好幾年了還沒治好。
她擔心的是去檢查了,後頭要做手術,要個幾十萬、上百萬的,老頭子見他家手頭寬裕了,也跑來找他們要。
那到時候,這錢給……還是不給呢?
畢竟給出去了,可就別指望能再收回來了。
但她最終還是微微點了點頭,也沒直接說願意,只道:“富強,這件事你自個兒拿主意,到底是親生的姐弟,你想給就給,我不反對。”
許輕知則問了句:“小姑她自己知道這事嗎?”
許富強見媳婦鬆口同意,心裏的小石子落了地,對情況瞭然於胸道:“輕知,你還不曉得你阿公這個人嘛,以前咱家缺錢的時候,他也是二話不說去你小姑家要錢去了,說馬上開學了要給你和弟弟交學費,我都不曉得這個事。現在多半你小姑也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也不會同意。”
許輕知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
她轉頭看到桌上她媽剛端出來的小魚,被油炸的金黃金黃,她忍不住伸手捏着其中一條的尾巴,仰頭吞一半咬斷。
這魚仔酥酥脆脆的連骨頭都酥了,辣椒和蒜子的味道融入的非常好。
她嚼起來都不免一陣清脆的嘎吱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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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裏,王燕梅瞧過來,腳一跺,大喊一聲:“嘿,你拿雙筷子哩,這喫的像個什麼女娃娃該有的樣。”
許輕知把手裏捏着的剩下一半魚仔喫完,去廚房洗手,“哎呀,媽媽,你炸的魚仔太好吃了我纔會忍不住偷偷嘗一個嘛。”
王燕梅嘴角沒忍住勾了個弧度,但嘴上又一副嫌棄的模樣:“去去去,洗完手趕緊出去,別擋着我炒菜。”
許輕知賴着不肯走,就站在旁邊,然後輕聲道:“媽,爸做事有分寸,你放心好了。”
王燕梅揮舞鏟子的動作一頓,久久沒吭聲,最後吐出一句:“行哩,這是大人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小孩來操心,去外面等着喫飯去。”
“遵命!”許輕知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