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湊到了李蓉耳邊:“咱們新婚燕爾殿下幾日不出門的時候,微臣記得清楚得很。”
李蓉得了這話,動作僵了僵,片刻後,她嗤笑出聲:“欺負我年少罷了。”
但口頭這麽說,她還是老實了,自己躺了回去,閉上眼睛,拉了被子道:“睡覺!”
裴文宣低笑出聲來,但也沒有再多說。
李蓉背對著裴文宣,她在夜裡睜著眼睛。
那天晚上她很高興,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麽,等後來很多年裴文宣問起來,她想了很久,才明白。
那是她人生裡第一次感覺到,她被人寵愛著。
被人寵很容易,就像她的父皇,偶爾也會給她盛寵。
被人愛也並不難,就像她的母親,在宮裡小心翼翼保護著她的時刻。
可被人寵愛,就是有一個人,無條件的包容著你,允許你犯錯,允許你不講究平等,允許你去作天作地還覺得你很可愛,他不求什麽,也沒有想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麽。
他愛你,只為你這個人。
只是那時候李蓉也並不明白這麽多,她就是蓋上被子,閉著眼睛,睡覺的時候,都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兩人一覺睡到早朝前,靜蘭先在外面敲了門,低聲道:“殿下,當起了。”
李蓉迷迷糊糊醒過來,還沒起身,就感覺裴文宣用什麽蒙住了她的眼睛,溫和道:“你再睡睡。”
她一聽這話,本就不那麽堅強的起牀信念瞬間崩塌,立刻又昏睡過去,隱約就聽裴文宣起了身,招呼了外面人進來:“進來吧。”
外面的靜蘭愣了愣,隨後面露喜色,同靜梅對視了一眼,遮著笑意推門進了屋中。
等進屋之後,便看見裴文宣正在給李蓉穿衣服,李蓉靠在裴文宣肩頭,還在閉著眼睛爭取著多睡一會兒。
裴文宣給李蓉穿好衣服後,輕聲道:“起來洗漱了。”
李蓉終於才起身,由靜蘭伺候著洗漱。
裴文宣看了一眼旁邊的侍從,揚了揚下巴,洗著臉道:“去書房把我的官服拿來。”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低低笑了,似乎是知道了昨夜發生什麽。
裴文宣不著痕跡看了李蓉一眼,李蓉輕咳了一聲,尋道:“笑什麽笑?主子的事兒也敢笑話。”
這話出來,眾人連忙笑著道歉,卻沒有半點害怕的模樣,李蓉不知道為什麽,也罵不出重話,或許是因著心情好,她只說了聲:“沒規矩。”
說完之後,侍從又趕忙道歉,李蓉便裝沒看到,等洗漱完了,裴文宣和李蓉一起出去,裴文宣歎了口氣:“今日微臣為殿下背鍋,可要記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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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記上吧。”李蓉笑著瞧了裴文宣一眼,裴文宣看著李蓉腦袋上重新綁的白布,又見她神情靈動,這模樣讓他忍不住有些想笑。
李蓉見他忍笑低頭,她突然想起來:“話說,昨天華樂被打,是你乾的?”
“你昨晚就是為了這個過來的?”
裴文宣一聽就知道李蓉昨晚來書房的原因,李蓉輕咳一聲:“問你話呢。”
“是呀。”裴文宣悠然道,“你不喜歡計較這些事兒我知道,可我小氣得很。”
裴文宣嗤笑出聲:“你挨了一折子,她想就抄十遍《女則》蒙混過關?想得美。”
“話說你是同陛下說了什麽,他見了你一面就回去扇了華樂?”
李蓉有些好奇,裴文宣笑了笑:“我只是給了陛下的折子裡提到昆州白玉價格暴漲的事情,給陛下舉例說了一下買一只昆州白玉簪的價格,以及謝家和這玉簪的關系。”
李蓉聽得這話,想到昨日消息裡說華樂帶了白蘭玉簪,立刻便明白了。
昆州白玉是謝家的產業,謝家名下有玉鋪,盛產各種首飾,在華京頗有盛名,其中最受追捧的,就是白蘭玉簪。
想買到這白玉蘭簪不是容易的事,它不僅價格昂貴,還要講究身份,以柔妃這樣的出身,華樂別說沒錢,就算有錢,謝家也未必會賣簪子給她。
可華樂卻有了一根白玉蘭簪。
這白玉蘭簪從何而來,聯系著華樂前日說她壞話,昨日朝堂上陳王氏這一出逼她交出秦氏案和軍餉案,也就不難猜出來了。
一個簪子不是大事,但是柔妃作為李明用來砍世家的一把刀,居然和謝家搞到了一起,還為此打壓幫著李明辦事的李蓉,加上李明白日估計又被謝蘭清等人氣著了,裴文宣稍稍提點,回去追問,華樂必然也不會說實話,這麽一番糟心事連著下來,李明扇華樂一耳光,都算是克制的了。
李蓉把前後聯系一想,不由得覺得裴文宣這人果真心思太深,手段了得。
他都沒有直接說過華樂一句不好的話,只是談朝政之事,輕描淡寫,就直接讓華樂這樣受盛寵的公主被皇帝親手捆掌,這一巴掌打得不僅僅是華樂,也是柔妃,最重要的是,還在李明心裡,徹底種下了對柔妃的懷疑。
李明的偏愛是柔妃最大的依仗,裴文宣不僅是在為她出氣,還是打蛇七寸,一步一步算計著柔妃。
如今裴文宣不過一個禦史,便能這樣四兩撥千斤,他上一世能做到尚書令,也是應當。
裴文宣見李蓉久不說話,他轉頭看她,笑道:“殿下又在想些什麽?”
“我在想,”李蓉歎了口氣,“裴大人智多近妖,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