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縱情(4)
開車的程池, 是真的豹子。
她的眼神很冷冽,轉方向盤的動作, 很迅速,也很果決。
她的骨子裡某些方面, 的確是有獸xin,野得很。
法拉利一路遙遙領先。
許刃手緊緊抓住了安全帶。
程池回頭瞥了他一眼, 好幾個彎道, 她放慢了速度。
身後薑達的紅色保時捷緊追不捨, 終於在最後一個彎道,毫不留情地超過了她。
「你還好嗎?」程池擔憂地看向許刃。
許刃沒有說話,只是眉心微蹙, 緩了一會兒,終於擺了擺手︰「不用管我,他已經超過你了。」
程池伸手將書包從後尾掛鉤上撿過來遞給他︰「吐我書包裡。」
「還好。」他將包放在身邊。
反正已經被姜達超越了,程池索xin放慢了車速,連著身後又有好幾輛賽車駛過, 呼嘯著超越了她。
程池也不急,保持著正常車速行駛在山道之上, 甚至還打開了車載音響,放起了搖滾樂。
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高懸於夜空之中,清冷的山道上,發動機引擎聲伴隨著激蕩的搖滾, 驚醒了山林的飛鳥。
「以這種速度, 你肯定最後一名。」許刃終於出言提醒。
「沒所謂啊!」程池輕鬆地笑了笑。
「聽楊靖說, 賽車你從不輸,甘心走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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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池笑說︰「我有你嘛。」
許刃微微一怔。
他將臉別向了車窗,路燈一晃而逝,在他側顔投下一片的陰影,隨即又消失。
我有你嘛。
–
程池的確是最後一個到達終點。
楊靖走過來拉開車門,笑問道︰「程池,你們這是兜風呢?」
「如此良辰美景,我帶我們家刃哥出來兜風,怎麽,不服氣啊?」
「豈敢。」楊靖挪到許刃邊上,手肘戳了戳他,低聲道︰「能把程池治得這般服帖,刃哥厲害了。」
姜達終於打敗了她,拿到了第一名,不過他幷沒有半點勝利的喜悅,恰恰相反,他心裡不愉快到了頂點,他們的圈子就像一個堅不可摧的木桶,在一起,要玩就玩真的,很愉快,但是現在,有蛀蟲混進來,程池那一塊木板被咬壞了,開始漏水,這是不行的。
許刃那樣的傢伙,根本不配與他們交往,更不配待在程池的身邊。
「程池。」薑達遠遠地跟她招了招手︰「老規矩,輸掉的人今晚請客,沒意見吧。」
「當然。」程池很大方豪爽︰「地方你們定,不用客氣。」
「那就去盛唐娛樂會所,不醉不歸。」
「好!」
–
那幷不是許刃第一次見到有錢的少爺小姐在夜總會嗨過頭的場景,他以前賣酒的時候,也和這些傢伙打過交道,但那時候,身份不一樣,他至始至終,都是局外人,冷眼旁觀。
即使是現在,他也依舊無法融入其中,男士們叫來了很多的姑娘,個個都是美胸縴腰大長腿,左擁右抱,好不快活,女孩子們稍稍有收斂一些,和俊俏的小哥們劃拳玩游戲,桌上擺滿了價值不菲的紅酒。
觥籌交錯,紙醉金迷。
那是她的生活。
許刃看向程池,她端著一杯紅酒,輕輕抿了一口,揚首的時候,閉上眼睛,露出了光潔而修長的脖頸。她很美,也很艷。
注意到許刃的目光,程池與他坐得近了許多,凑近了他的耳畔,關切地問︰「餓嗎,想吃什麽就點。」
「想吃你。」
程池挑了挑眉毛,支起身子,凑近他的臉,眨巴著長睫毛,頓了頓,然後吻上了他的唇。
許刃一口咬住她塗著口紅的下唇,用力地吮吸了一口,口紅被他吃化掉,他又一點一點地將她嘴角那點殷紅舔舐,她被他弄得癢癢的,咯咯直笑。
昏暗的燈光籠罩著她的臉,她深深地看著他︰「許刃,你是□□。」
「嗯?」
「我要被你毒死了。」她的呼吸與他交織,牽著他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胸口。
許刃身影微微地顫栗了起來,他的手一動不動地托著她小巧玲瓏的胸部,無比珍視,沒有更多的動作,更不會□□拿捏,只是捧著…良久,他戀戀不捨地抽回了手,說︰「真好。」
–
許刃走進衛生間,薑達正巧站在玻璃前。
兩個人在鏡子裡,對視了一眼。
許刃打開水龍頭,衝了衝手。
「挺厲害。」薑達用紙巾擦了手,挪著嘲諷的調子說︰「居然能傍上程池。」
「過獎。」許刃面無表情。
「費了不少功夫吧,她可是出了名的難搞定。」薑達繼續說︰「打聽打聽,多少有錢人家的少爺,追求過她。」
許刃猜測,薑達也許就是其中一個,他沒有回應,默不作聲地擦了擦手。
「不要太得意了。」薑達說︰「等新鮮勁兒過去,你從哪來還得回哪去。」
他走過來,順手拍了拍許刃的衣襟,拖長了調子,意味深長地說道︰「陰溝裡的蚯蚓,不管怎麽蹦噠,它也只是一隻噁心的臭蟲子。」
「倒是沒費什麽功夫。」在薑達擦過他的身子,正要離開的時候,許刃突然開口。
薑達回頭︰「什麼?」
「搞定程池。」許刃冷笑了一聲︰「沒費什麽功夫,一條破鏈子,一百塊都不到。」
比起他們一擲千金的豪賭,他的真心,實在來得廉價。
可是程池卻奉若珍寶。
–
下半夜,酒過三巡,大家興致也偃了,索xin各回各家,臨走的時候,包間裡,薑達却說︰「程池,咱們出來沒有玩,可從來沒有讓女孩埋單的先例。」
程池笑說︰「你要買單,我可不會跟你爭。」
「規矩還是規矩,輸掉比賽的埋單,不過…」他的目光落到了許刃身上。
眾人也都明白過來,許刃是程池的男朋友,不是男伴,是男朋友。
男朋友意味著…他得為程池花錢埋單。
程池臉上的笑意漸漸消融,籠上了一層寒霜。
許刃沒說什麽,轉身與拿著賬單托盤的侍者一齊走出去。
程池一把拽住了許刃的衣角,許刃回頭,兩個人在過道裡對峙了幾秒,程池果斷地說︰「用不著。」
許刃的溫熱的手落在了她攥他衣服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壓低了聲音,說︰「程池,給我個面子。」
程池楞了楞,抬頭看向他,燈光半明半昧,在他的眉峰處籠下一片陰影,看不分明。
終於程池鬆了手。
回頭對衆人笑說道︰「行啊,今天我們家刃哥埋單。」
衆人歡呼了一聲,楊靖吹了聲口哨。
白悠凑近了楊靖的耳畔,輕聲說道︰「有沒有發現,許刃變了。」
楊靖茫然地搖頭。
「和峨眉山的許刃,以及剛開學來的許刃,都不一樣。」
「鼻子還是鼻子,眼睛還是眼睛,有啥不一樣啊。」
白悠皺著眉頭,似乎是在回憶,喃喃道︰「說不好,似乎…變柔了。」
回去的路上,程池好幾次欲言又止,神情很不踏實。
「五萬。」許刃看了她一眼,主動說︰「我本以為會更多。」
畢竟幾位男士還要了姑娘,桌上那一排的紅酒,也都不是便宜的。
「回去之後我還給你。」程池猜想,他大概花光了所有的積蓄。
「見外了。」許刃面無表情。
程池咬著下唇,說︰「以後這種聚會,我不帶你,我也少和他們來往。」
「程池」許刃突然喚她的名字,他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的皮膚白晰如緞。
「你要清楚一點,我對你的生活和娛樂方式,並無半點指摘和責難。」他說︰「所以你不需要像今天一樣,草木皆兵地照顧我的感受,你開心,就好。」
「可我怕我們會越走越遠…」程池低下了頭,牽起了許刃的手︰「現在,我只想跟著你走。」
只想跟著他,他去哪裡,過什麽樣的生活,她都依他,都跟著他。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許刃心疼又無奈,溫熱的大掌用力反握住她的手︰「不會越走越遠,不管你是倒數第一還是落到最後,我都會等你啊。」
「真的?」
「而且…」許刃頓了頓,停下脚步,轉身面對著她,認真地說道︰「現在我很落魄,但不會一直這樣,程池,我會努力,以後我能養得起你,也供得起你和朋友一擲千金的花銷。」
程池楞楞地看著他,簡直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這輩子,都會記得,這個一窮二白的灰小子,站在月光下,對她許下了一個無比鄭重的諾言,她過去從來不覺得,錢是什麽重要的東西,無非身外之物,揣在包裡都嫌重的那種,但是現在,從許刃惜字如金的嘴裡,聽到他說出「努力」兩個字,她才發覺,兩個人的距離,真的隔著天塹,如果不是這荒唐的命運,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會和這樣的人有任何接觸,更不可能愛上他。
從那一晚,程池的心裡漸漸升起了某種模糊不清的隱憂。
很多年後,她一個人,置身於中國最偏遠的山區,站在鄉村學校最簡陋的泥瓦房前,看著操場上一根歪歪斜斜的竹竿上面挂著殷紅的旗幟,一個黑黝黝的小屁孩,鼻子下還挂著牛鼻涕,衣服打著數不清的補丁,蹲在紅旗下面的石墩子上,一筆一劃地寫著程池布置的家庭作業。
她才終於懂得,許刃所說的「努力」兩個字,是何等沉甸甸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