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許在想,這究竟是自己的克隆物,還是真實的自己。
自己用匕首殺死的,是上一秒的自己嗎?
還是說,現在站在這裡的,才是上一秒的自己?
他或許還在想,現在的自己,究竟算是死了,還是活著。
江舫現在終於明白,金發少女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當所有可用的道具都被遊戲故意耗盡,當山窮水盡之時,遊戲會逼迫玩家獻祭自己,直面對每個人來說都毫無區別的恐懼——死亡——來抵達最後一扇門。
反正,就像金發少女說的那樣。
人不會死。
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
同樣,正像她所說的那樣,這種殺死自己的感覺,足夠讓人恐懼到放棄隊友,頭也不回地投向那扇離開的門。
眾多雜亂的情緒,在江舫眼中穿梭、交織、瘋狂、沉澱。
最終,他撫著“自己”的臉頰,俯身輕吻了“自己”的額頭一記,溫和地道了一聲:“……辛苦了。”
任誰看到這一幕,都會在劇烈的驚駭之余,認定江舫是徹底瘋掉了。
然而,江舫的意識要比任何時候都清明。
“不要著急啊。”
江舫抬起頭,仰望著百米開外的最後一扇門,似乎是在對門那邊的某個人柔聲說話,“這可是一項大工程。”
……
與江舫僅一門之隔的地方。
南舟在門邊,鍥而不舍地啄住門環,振著翅膀,往後使力。
金發少女正溫柔地把自製的鵝飼料分發給那些索食的天鵝們。
聽到響動,她回過頭來。
知道南舟是思夫心切,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對南舟強調:“你不要太擔心他。關卡不難,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的。”
南舟回頭看了一眼金發少女。
他決定不告訴她,自己在打算拆她的門。
只是他變成天鵝後,力量的確受到了極大的壓製。
而且,這扇門是單向的,從他這個方向無法打開。
發力無果,他只能不開心地在門邊轉圈,一啄一個坑。
李銀航不大熟練地用蹼走過來,輕輕用翅膀尖去點他的翅膀:“別太擔心了。天鵝公主不是說了嗎,不會有危險,舫哥又很厲害,不用著急,我們等他就對了。”
南舟:“唔。我知道。所以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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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銀航:“哪裡奇怪?”
南舟:“不會有危險。他很厲害。我都知道。但我的心還是很不舒服。”
說著,南舟有些苦惱地理了理胸口位置的毛,好像將這種不適當做了一種可以探查的外傷。
南舟說:“這不很對。我好像出了什麽問題。”
他猜想,也許是在上個副本裡受到的圓月影響還沒有恢復。
李銀航:“……”噗。
如果她沒有會錯意的話,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愛情。
反正不會是兒行千裡母擔憂。
李銀航本來想對大佬展開一場愛的教育。
但想一想,她還是決定老實閉嘴。
一來,大佬看起來是個母胎solo的。
二來,自己也是個母胎solo的。
自己這個理論上的巨人、實踐上的矮子,叭叭給人上課,萬一把孩子帶偏了,豈不是誤人子弟。
正在李銀航浮想聯翩間,門那邊傳來的一陣窸窣聲,陡然把她拉回了現實。
她豁然激動起來:“是不是他來了!”
南舟沒有說話。
他蹲下來,面對著那扇門,等待著過關成功的江舫推門而入。
他還轉過身去,理了理自己身側略顯凌亂的、潔白的毛羽。
理完之後,南舟又一次對自己的怪異行為感到了納罕。
……為什麽要這麽做?
然而,門那邊的人,似乎也不急於進入。
……
江舫立在崖邊,一手撐著門把手,一手將手探入儲物槽中。
就在他腳下,一共踏著77具屍體。
屍身被他用光線指鏈投出的柔韌光線重重捆綁相疊,拚湊、架設起了一道人形階梯。
一部分用於底座加固,一部分用於搭建階梯。
加上江舫自己,一共78人。
不知道算不算巧合,這堪堪好拚湊出了一副塔羅牌的數量。
而他就是唯一的、立於眾牌之上的,獨一無二的愚者牌。
是一切瘋狂的開始,也是一切瘋狂的終結。
站在第77具屍體的肩膀上,江舫從儲物槽裡取出那雙美麗璀璨的高跟鞋。
他扶著門把手,將小高跟重新穿好。
將自己的形象整理到最佳之後,江舫的指尖才徐徐施力,壓下了門把手。
同時,他系著高跟綁帶的腳發力一蹬。
這座柔軟的屍階,應聲向後傾倒而去。
……
門外的光線洶湧而入的瞬間,南舟看到一個身影,款款從光中走來。
飄蕩的裙裾,優雅的儀態,微微上翹的唇角……
他一時恍然,彷彿回到了還在《永晝》窗前的時候:“蘋果樹——”
然而,當視線落在他修長的小腿間時,南舟的神情凝住了。
即使江舫很快回掩住了門,南舟也在由濃轉淡、漸次散開的光芒間,從門後捕捉到了某種可怕的、正在仰面下落的東西。
江舫取出了任務箱,用匕首挑著,先將蕁麻衣先拋給了李銀航,又取出了另一件,忍著強烈的燒灼刺痛,親手披在了南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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