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發佈時間: 2024-07-27 17: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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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沈青洵在外慣常冷漠, 一向都不怎麼與人結交。

秦元銘是少有的,算是能勉強劃進友人範圍的傢伙。

最初賴著沈青洵這把冰刃還不怕被剁了,靠的大概就是臉皮比尋常人要厚一些。

“可能是矮。”沈青洵淡淡道, 策馬而過時抬手往秦元銘的馬臀上揚了一鞭。

胯.下的馬突然嘶鳴一聲, 往前一個勁狂奔, 秦元銘毫無防備, 猛地一晃險些被掀翻下去。

不過只一瞬,他就已牽緊韁繩一把穩住,任由馬兒撒著蹄子奔出了城。

沈青洵策馬離他不遠,秦元銘無暇計較他偷襲,轉頭便反駁道:“說什麼呢?都在馬上,哪分得了什麼高矮?”

何況他也沒那麼矮, 只是不那麼高罷了。

沈青洵不加理會,一夾馬腹躍過了他。

“哎,等我啊!”秦元銘趕緊跟上。

二人如此一路馳騁, 未過多久,便至京郊馬場。

這兒的馬場是近處最大的, 京中不少紈絝子弟都偏愛來此挑馬養馬。偶爾還會挑處山頭比試一場,或是打個馬球。

秦元銘近來聽說這兒新到了一批馬, 心血來潮去邀了沈青洵一道來看看。

依他對沈青洵的瞭解, 本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沒想他竟一點頭同意了。

二人一進馬場,便有人來迎,並將他們的馬牽去餵養。

秦元銘一路上喋喋不休, 這會忙著在挑看馬,總算消停了些。

他去轉了一圈,挑挑揀揀選來了一匹。

那馬還存著野性,需要馴服。

他一翻身跨上,那馬便開始躁動,噴著鼻息。馬蹄亂踏揚起大片塵土後,一人一馬就往馬場深處去了。

等秦元銘將馬馴服,繞了大半個馬場回來後,他往四下裡找起了沈青洵的身影。

在看見沈青洵和他身旁那匹馬時,差點沒坐穩栽下去。

只見沈青洵手上正牽著一匹小矮馬。

馬兒瞧著很溫順,低著頭去夠他手裡的馬草。

秦元銘下了馬,將馬繩扔給一旁的馬場小廝後,過來上下前後打量了一通。

沈青洵喂完草,撫了撫馬鬃問:“好看嗎?”

秦元銘抱臂點點頭。

這是匹通體棗紅色的馬,倒真是十分漂亮。

可是這馬如何看,都不適合沈青洵。

秦元銘疑惑道:“你要這匹?”

就這麼個小矮馬,沈青洵駕馬跑上半圈就能被累死。

沈兄啊,人性呢?

沈青洵沒搭理他,已讓人將馬牽去了。

這匹馬他一眼就看上了,會是小姑娘喜歡的毛色,也足夠溫順。

正適合她。

沈青洵的目色柔和了一瞬,正巧被秦元銘看在了眼裡。

秦元銘頓時立起一片寒毛,以為自己看岔了眼。

老天爺爺,冰鑿的人還能化出一條縫?

見鬼了不是?

正感歎間,秦元銘忽然想到什麼,一擊掌恍然道:“原來這馬你不是挑給自己的啊。”

“難道是送你那位表妹?”

沒見沈青洵否認,他一下便明白了。

關於沈青洵那表妹的事,他也聽過一耳朵。

原來他是如此看重,這麼個冷面冷心的人,竟還大老遠跑來親自挑馬。

嘖,頭一回見。

稀罕稀罕。

……

自幾日前將內宅整頓過後,宋府的下人們轉眼便少了十之七八。

這些天由葉氏操持著,又陸陸續續新添進了幾批。

府上新添下人時,有意尋回了一些當年的老僕。

另由宋初渺挑看過,選了兩個懂事能幹的丫鬟留在院內。

短短幾日內,府上便有了另一番新的氣氛。

宋老爺後來得知了,也不過大手一揮,發話一切都由閨女說了算。

不管老爺是不是那意思,葉氏都順著老爺這話,喜滋滋地將內宅的事和帳簿全都交到了宋初渺手裡。

新招來的管事很得用,她再幫個襯手,這些事也不會累著宋初渺。

而對葉氏來說卻是卸下了重擔。

宋初渺是不大在意的。

雖然本無心掌管內宅,也不覺得這是麻煩。

這是她的家,她只願宋家能好好的,家人也都好好的。

另外尋些事情來做,她想興許自己那點磨人的呆滯氣,也會好得快一些呢?

等這些都落定,這日宋初渺喝過藥後,便倚在軟榻上翻看府上的帳冊。

小時候跟著先生學時,她的算科就學得快。

住在定安侯府的那陣子,又從表哥書房內挑看了不少各式各樣的雜書。

雖一開始她看起來還有些阻澀,小一炷香後便也順當了。

看過後,這些年下來家中情況實在說不上好。好在也不算是很糟。

而且巧兒搜出的那一批“私財”也能填補一二。

這時素夏入了里間,在宋初渺身邊小聲說了幾句。

剛剛府上來了一位姓陶的婦人,自稱是繡鼎閣的掌櫃。

說是特地來見姑娘的。

她聽來疑惑,就先去問了一二,瞧著倒不似作假。

而對方又稱有緊要之事,需當面見上姑娘再言。

素夏拿捏不定,就過來先問一問宋初渺。

見姑娘點頭准允了,素夏去帶陶娘子進來時,心中還帶著幾分納悶與驚訝。

繡鼎閣與那些尋常的鋪子可不一樣。

近兩年在京中名氣越發大了,素夏自然也是聽說過的。

若論女子用的脂粉首飾,繡鼎閣的東西精巧細緻,花樣新穎獨特,別家輕易學不來。

若想定繡鼎閣中至上品的東西,還得提前排著號等。價格自然也是絲毫不低的。

而不那麼貴,也無需排號的貨,鋪子中也是有的。

尋常人家攢一攢,也能買走一件。

可那繡鼎閣的掌櫃,會有什麼重要之事來見姑娘?

陶娘子只看了宋初渺一眼,一顆心就放下來了。

只因面前的小姑娘,與記憶中的夫人十分相像。

也確實是她曾經來宋府時,無意中見過一眼的那位小小姐,長開後的模樣。

若不是夫人的女兒,還能是誰呢?

她笑盈盈拜見過宋初渺,將帶來的東西拿出遞了過去。

宋初渺接來一看,竟是繡鼎閣的帳冊。

對於繡鼎閣,她是沒有幾分印象的,知道的還不如素夏多。

她定定看了看冊子上的字,心道為什麼要給她這個?

瞧見姑娘眼中的困惑,陶娘子笑道:“繡鼎閣,是姑娘的。”

當年定安侯府出嫁女兒,嫁妝豐厚。

其中就有繡鼎閣這間鋪子。

當時的繡鼎閣還不是如今這樣,只是京城裡萬千普通鋪面中的一間。

後來夫人好不容易誕下個女兒,恨不得將一顆心都掏出來疼愛。

她想著要給女兒世間最好的,細緻到了方方面面。

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長大後的脂粉珠釵。

夫人閒暇時喜歡作畫,畫了幾個圖樣後,想制出來瞧瞧,便翻出了她名下的這間鋪子。

起初的幾年,繡鼎閣不過偶爾依照夫人的圖樣送來首飾。

後來一回,夫人看過新送來的簪子,發現了些許不同。

若說以往的能做到她預想中的十之七八,而手中這根則是十再添一,如同從畫上直接摘下來的一般。

而一同送來的香脂粉黛,手藝也叫人驚喜。

那是陶娘子第一回 見到夫人。

後蒙夫人賞識,繡鼎閣交由她來打理。

漸漸的,夫人閒時所繪的那些都已能整出好幾本冊子來。

夫人意識到後,一日自己重新翻看了一遍。

之後新繪了一冊,其中任一件都極致驚豔,能比過之前所有。

夫人那時笑著說,這一冊的,要等到將來女兒出嫁當日所用。

而繡鼎閣,也會添作渺渺的嫁妝。

此後,除那冊之外的其餘式樣,便慢慢上了繡鼎閣的櫃面。

很受京中貴人們的青睞推崇。

未過多久,宋府出了事。

在夫人姑娘都走後,陶娘子有一陣子不知自己該做什麼。

她先去過定安侯府。

老夫人想起女兒便心傷,談何心思去管當初那些嫁妝。

又想到女婿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樣,算是顧念照拂也好,也就暫且留著了。

人都不在了,還有何好在意的?

她後又去見了宋老夫人。

出事後宋老夫人病過一場,一間鋪子要如何,她顯然也不關心。

就算是有意,只要定安侯府在,夫人的嫁妝也沒人敢去動的。

那時陶娘子不知該如何,也不知是否要繼續打理繡鼎閣。

直到整理時,從封鎖的櫃中翻出了夫人最後畫的那一冊。

明知再無可用之日,也不知自己在等什麼。

可也就這樣,將繡鼎閣這麼一日一日打理下去了。

繡鼎閣的生意,也在她手裡越做越好,名聲愈發得大了。

特別是這兩年,光賬上的數都盈了好幾番。

無論擱在哪家府上,都是個極不小的數目。

陶娘子也不多作揣測,只留了些心思,每月只按原本的份例往宋府送。

沈家和宋家若無人清點留意,恐怕都不知道這兒還落了座日進鬥金的鋪子。

直到不久前,她聽說了宋小姐沒有死,還回到了宋府的消息。

當年宋小姐明明是已下了葬的,怎又突然回了宋府?

陶娘子打理鋪子多年,見得人多了,心思也比旁人深一層。

她本來懷疑,是有什麼人,故意以此藉口來頂夫人女兒的名頭。

而親眼確認過後,心裡這才被遲來的歡喜和激動給溢滿了。

陶娘子無需管姑娘經此一遭後,會是何等性情。

只要她是夫人的女兒,這繡鼎閣就該是她的。

陶娘子不想多提夫人,惹姑娘難過。

便挑簡單的說,將此事解釋給她聽。

只道鋪子是夫人留給她的。

宋初渺聽後,輕輕點了點頭,有些明白了。

而翻開了帳冊,看著帳冊裡頭的那些帳目,又覺得眼睛開始花,腦子重新又遲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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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懵懵地瞧了兩遍。

好多,好多。

好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