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卻一臉驚喜，衝着綠萼噓了一聲，示意她噤聲。然後站在原地仔細分辨。
“是哭聲！是一個女人的哭聲！你聽到了麼？”
李琳緊張又興奮地一把抓住綠萼的手臂，由於太過激動，她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是，小主。奴婢聽到了。”
綠萼嘴上雖這般說着，但此刻天色陰沉，又置身在冗長的宮道之中。她一想到接下來可能要遇見的場景，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是姐姐嗎？你說會不會是她？”
李琳充滿了期待，面上狂喜。
說着，也不顧上綠萼，一把搶過燈籠往宮道那頭跑去。
“小主，小主！”
綠萼回過神來，再也顧不上心頭的恐懼，一跺腳快步跟上。
可那哭聲飄渺虛無，時有時無。兩人在宮道里繞來繞去，繞了半天，終於在轉到了一處開闊地後，那哭聲才變得異常清晰起來。
“小主，這裏已是浮碧亭。”
“浮碧亭？”
李琳轉頭看去，果然黑暗之中有一座古樸的亭子，八角飛檐高挑而起，飛檐上各吊着一枚青銅的鈴鐺。夜風一吹，一陣清脆的鈴聲叮叮噹噹的響徹在耳邊。
鈴聲裹雜着時有時無的哭聲，叫人不寒而慄。
綠萼膽子再大，此時也止不住顫抖，聲音中帶點哭腔，道：
“小主，要不還是不要去了。萬一……”
李琳一路走得急，有些氣喘，身上更是起了一層薄薄的汗。此刻站在亭邊被清涼的夜風一吹，後背冰涼。
她一捏拳頭，深吸一口氣，鎮定一下心神道：
“姐姐她就算變成鬼，也不會害我的。”
說着，就往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過了順貞門，眼看着就要到角樓下，再走幾步就是角門，與宮外只一牆之隔。
哭聲卻漸漸停歇，宛如泥牛入海，在黑沉的夜裏再也尋不見蹤跡。
“小主，怎麼沒動靜了！”
綠萼急步走着，卻見前頭李琳突然停下腳步，轉身一拉自己，轉入了牆角。
此時，一直躲在烏雲後面的一輪冷月，終於露出一角，清冷的月光灑滿大地，角樓下一處隱蔽的角落裏，幾個影子或站或立。
綠萼被拉着一晃而過，沒有看清。待再要探頭再看，卻被李琳壓在身後，只聽一聲悠長的清嘆，然後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還帶着哭音。
“姐姐，我來看你了。你別怪我這麼久都不來瞧你。實在是我懷着孩子身子不便。
如今我已經出了月子，就想着來看姐姐。你若能聽見我的話，就起一陣風，告知於我。”
只聽那話音落下，寂靜的夜裏只有蟲鳴之聲，方纔還涼風習習的，此刻卻是一絲風都沒有。
半晌，那女聲突然又哀傷起來，嗚嗚哭起來。綠萼聽着那動靜，竟就是她們方纔聽到的那個聲音。
只聽她道：
“姐姐，你還是不願出來見我嘛？你還是不想原諒我嘛？姐姐，當初你蒙冤受難，我心急如焚。託了樓公公給父親帶話，讓他想盡辦法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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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也知道，我不過江家庶女，在家族安危面前，父親哪裏會聽我的話。
端午母親進宮，就把我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姐姐，非是我不想救你，實在是我人微言輕，救不了你呀。”
說着又嗚嗚哭了起來。
角樓下，幾點火星閃起，在清冷的月光下映出一片紅暈，卻帶不起一絲溫暖。
燃燒的火焰旁，跪在地上的嗚嗚哭泣的人，正是江書晚。
她一手捏着紙錢，往火堆裏投。一手捏着帕子擦眼淚。
身邊紅綃和汀蘭同蹲在一旁，手邊的籃子裏放滿了香燭紙錢和一應祭品。她二人正往籃子裏收，看樣子是祭奠已畢，要收拾回去了。
身後不遠處，一位清秀的內侍侍立在旁。
紅綃扶住哭得傷心的江書晚道：
“娘娘，夜深了。咱們該回去了。您這兩天一直傷心難過，今夜又如此傷懷，身子哪裏受得了？”
江書晚卻跪在地上唉聲嘆氣道：
“紅綃，李姐姐還是不肯原諒我。她寧肯讓宋常在時時碰見她，也不願讓我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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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李姐姐當初那樣好的情分，她難道都不記得了嗎？就算不出來見我，竟一次也不曾託夢給我。”
汀蘭收拾完東西，過來扶江書晚，道：
“娘娘，當初鄭貴妃一心要致李貴人於死地，就算娘娘在鄭貴妃面前跪求與她，她也沒看在娘娘救了她和四皇子兩條性命的恩情上，讓你去內庭司見李貴人最後一面。
娘娘膝蓋都跪腫了，還被江大人和江夫人那般斥責。娘娘，您已經仁至義盡了。”
“哎！”
江書晚嘆氣道，
“那又怎樣呢？姐姐到死都不知道我曾竭力爲她奔走。
她死得那般悽慘，沒了手沒有腳，最後只被人裹着席子從這道門拖了出去。從此以後，與我天人永隔。
可憐我那苦命的李姐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爲何而死！她爲皇后背了這麼大一口鍋，實在是太冤屈了。”
牆角的李琳聽到這裏，身子一震。
她在劍南得到的消息稱，姐姐是因爲爭寵，試圖取代鄭貴妃的位置，才和父親定下毒計。
事發後，毒藥證人證言一應俱全。
可李琳卻是不相信。
此刻聽江書晚說來，倒好像確實有另一番不一樣的事實真相，竟和皇后還有關係。
她強壓住心中的激動和震盪，繼續側耳傾聽。
只聽汀蘭幽幽道：
“娘娘，皇后娘娘表面端莊，實則心腸歹毒又陰狠。她在李大人進貢的水果裏下毒，卻栽贓給了李貴人。實在是一石二鳥，陰毒得很！”
李琳身邊的綠萼聽到這裏，雙眼瞪得渾圓，不可思議地瞪着李琳。
李琳同樣震驚無比。
原來事實真相竟是如此？！
她李家滿門被滅，竟都是因爲皇后的栽贓？！
只聽江書晚回道：
“皇后這些年爲了鞏固地位，壞事惡事做得還少嗎？她害了李姐姐，又因爲宋常在發現了她的祕密，還要毒害宋常在。
她壞事都做盡了，可還是穩坐後位。本宮勢弱，實在不是她的對手。也不知姐姐的仇何時才能報？姐姐的冤屈何時才能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