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被他逗笑,懶得同他不正經,只道:“今日是去談調任的事兒?”
“可不是嗎?”裴文宣歎了口氣,“費盡了功夫,把吏部的人請了一遍,個個都推三阻四的,話我都能背出來了。”
“駙馬,不是我們不幫你呀,”裴文宣直起身子,學著那些人的模樣,陰陽怪氣道,“這事兒得按著規矩來,到時候誰合適,應該是誰,就是誰。駙馬,您別擔心,按著規矩就是了。”
說完,裴文宣輕輕“呸”了一聲:“這群老狗,他們心裡有個鬼的規矩,想要的就是錢。只是我的錢他們不敢收。”
“要不,”李蓉試探著道,“這事兒交給我吧?”
“你覺得我搞不定?”
裴文宣扭過頭,挑起眉頭:“殿下,”他正過身子,頗為嚴肅,“你可以說我這個人壞。但是,”裴文宣抬手指了自己的腦子,“你不能說我蠢。”
“那……”李蓉小心翼翼,“這事兒你自己搞定?”
“我自己搞定。”
裴文宣抬手卷著袖子,緩聲道:“小事,不必勞煩殿下。”
“我若想被勞煩呢?”李蓉遲疑著問出這麽一句,裴文宣動作頓住了,這句話進了裴文宣腦子,他一瞬間分析出李蓉說這話的諸多動機。
什麽叫想被勞煩,她希望他能依靠她?
為什麽想要他依靠她?
是不是……
裴文宣腦子裡把他們相處過的所有片段回顧了一遍,他突然意識到,當他每次落難時,李蓉似乎就會對他格外好上一點點。
裴文宣不由得想起以前她外婆來同他娘說的話:“夫妻相處,得學會示弱,凡事都你自己做了,對方為你做不了什麽,縱使你千好萬好,他也難將你放在心上。”
這話翻譯一下,大約就是,若凡事不需要成本,自然也就不會珍惜。
這樣看來,他平時是不是太過好強了?
若是平常女子,他強勢,對方可能歡天喜地,可李蓉這個人,強勢慣了的,他是不是示弱一些,反而會讓李蓉高興一點?
一堆念頭在腦海中迅速閃過,裴文宣卷袖子的動作停頓不過片刻,他便笑起來,繼續將袖子挽到了手臂之上,慢條斯理道:“那殿下想如何被勞煩呢?”
“要不這事兒交給我。”李蓉興致來了,高興道,“我好像沒幫你做過什麽,我幫你一次。保證把事兒辦得妥妥帖帖!”
“好。”
裴文宣微微一笑,抬頭道:“那就拜托殿下了,其實這事兒,我要辦妥也很難的,若殿下能幫忙,再好不過。”
聽到裴文宣說他辦妥很難,李蓉下意識忽略了之前他說“小事兒”的話,頓時開心起來。
裴文宣見她高興,抬手替她將折子堆放好,而後站起身來,伸手去拉李蓉:“行了,這麽晚了,睡吧。”
李蓉由他拉起來,同他一起往牀上走去,等上了牀,裴文宣放下簾子,李蓉才想起來,她側過身,看向旁邊的裴文宣:“你今日喝酒了嗎?”
“沒呢。”
裴文宣聽她問話,也側過身來,轉頭看她:“我如今能不喝酒,都不喝的。”
“怎麽這輩子不喝酒了?”李蓉有些奇怪,她記得當年裴文宣在官場上左右逢源,酒量也是跟著長官練出來的。裴文宣得她問話,只道:“一來不想讓你再照顧我,喝了酒你照顧我麻煩。二來,我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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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宣說著,抬手將李蓉面上的發絲輕輕挽到耳後,柔聲道:“上一世咱們倆都把身子折騰得厲害,你五十出頭就惡疾纏身,我也沒比你好到哪裡去。你躺在病牀上的時候,我也在咳血。”
“我都不知道。”李蓉歎息,“你瞞得也太好了。”
“就我自己和大夫知道。”
裴文宣聲音溫和:“而且沒多久,咱們倆就一起走了。我想如果我還活著,應該時間也不長。所以這輩子咱們不折騰了,活得久一點,能陪你的時間就長一點。我還得等著你,萬一命短,沒等……”
“別胡說八道。”李蓉不樂意他說這話,裴文宣笑笑,沒多說話,他想了想,見李蓉有興致同他說話,便道:“今日你去看藺飛白了?”
“嗯。我讓他去西南充軍,好好建功立業。”
“也好,不能都指望秦臨,如今他暴露得已經很明顯了。”裴文宣點點頭。李蓉想了想,她突然道:“裴文宣,你上一世,想要孩子嗎?”
這話讓裴文宣愣了愣,片刻後,他緩慢道:“想肯定是想的。尤其是後來,每次回家一個人,覺得寂寞得很。”
“你想要男孩女孩?”
李蓉有些好奇,裴文宣思索著,回答著道:“這倒無所謂,都差不多。不過,現在我不是很想要了。”
“為什麽?”李蓉詫異,裴文宣凝望著她,許久後,他用額頭輕輕觸碰在她額頭上:“我怕你出事,就一個都不想要,一點風險都不想冒了。”
李蓉聽著這話,垂下眉眼。裴文宣看著她的模樣,抬手將人攬在懷裡,溫和道:“睡吧。”
裴文宣答應將調任的事兒交給李蓉來處理,便當真不再過問了。
不愁調任的事,裴文宣便閑了下來,在公主府門口定了個木筒,寫上了“納賢”兩個字。
這木筒叫納賢筒。華京高門在科舉之前,如果有意看士子文章,就在門口定上一個木筒,士子可以將自己的作品放在木筒之中,落上署名,以供權貴翻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