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看上了士子的文章,可以將人邀請到府中來做客。
裴文宣設立了納賢筒之後,府裡便開始頻繁聚會,每天李蓉都回家,都能聽到裴文宣在和一堆書生談論時政的聲音,除了這些書生,一些世家子弟也會過來。科舉之前,因為士子到處出席宴會,也是清談宴最為盛行的時期。
有時候李蓉會偷偷過去,就看見房間裡一堆書生高談闊論,裴文宣身著金色卷雲紋路白色單衫,頭戴玉冠,一只腿盤著,另一條腿屈膝而坐,一手端著茶杯,另一只手搭在曲著的膝蓋上,看上去散漫不羈中帶了幾分傲氣,但他笑著觀察著人的模樣,又多了幾分沉穩內斂。
李蓉一開始偷偷過去,只是因為趕巧,去見裴文宣,撞見了,然後看見這麽多人,覺得進去不好,便悄悄離開。
可後來她就發現,每次過去,似乎都能看見一堆丫鬟聚在門口,偷偷打量著裡面的人。
有一次過去,她不僅看見了丫鬟,還看見了上官雅,她不動聲色,假裝沒有看見。
再後來,她就發現,不僅是上官雅來了,一眾貴族小姐都開始跟著上官雅來公主府做客,每次報上官雅的名字,然後一群人都躲在花園裡去看裴文宣開清談會。
這事兒暴露於李蓉有一天突發奇想,想去看看裴文宣,然後一過去,就發現一乾熟悉的高門貴女都跟著上官雅在她院子裡。
她確認了一下,這一群人都沒通報過,只通報了上官雅的名字,她在遠處看了一下,確認了這批姑娘的眼睛視線全在清談會裡的男人上,其中一大半在裴文宣身上。
她悄無聲息走過去,在後面輕輕踢了上官雅一腳。上官雅憤怒回頭,小聲道:“乾……”
話沒說完,她看見李蓉居高臨下看著她,上官雅嚇得結巴了:“你你你……”
“你跟我來一下。”
李蓉直接拽了上官雅的領子,拖著她離開,兩人走遠之後,李蓉雙手環胸,看著在她面前低著頭不敢說話的上官雅。
“可以呀,”李蓉冷笑出聲來,“事兒不去幹,帶著一群姑娘來我府裡看我駙馬?”
“殿下,”上官雅支吾著道,“其實也不全是來看駙馬的……”
“我還該感謝一下你們放過他咯?”
“殿下,”上官雅深吸了一口氣,“其實,這也是我們籠絡人心的一種策略啊。”
“用我駙馬的臉?”
“不是,”上官雅立刻道,“殿下,您要知道,一個好看的男人其實是沒有多大殺傷力的,但是一群好看又有才華的男人,就不一樣了。尤其是這種偷偷看的感覺,不信我帶您看看。”
李蓉聽著上官雅的話,被她拖著,半信半疑跟著她混入了人群。
這裡姑娘太多,大家都躲在外面,李蓉一時有些尷尬,她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來看自己丈夫,也要這麽偷偷摸摸。
最重要的是,憑什麽那些男人在暖房裡單衫從容,她們要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她覺得這些姑娘的腦子都壞了,可她還是好奇為什麽上官雅的腦子都能壞成這樣。
於是她決定跟著上官雅體驗一下。
裴文宣的清談宴近日來是各家最受歡迎的,於是今日來的人也很多。高門如蘇容華,普通寒族如崔玉郎,都在這大堂之中。
無論是蘇容華還是崔玉郎,都是華京中出了名的風流人物,而裴文宣在其中,一襲素衣玉冠,竟然絲毫不顯弱勢,他無論坐立,姿態皆風流雅致,對詩辯論,都十分精通。
今日他與蘇容華清談論辯,論“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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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在一席,就地而落,裴文宣抬手示意蘇容華先,蘇容華點了點頭,詢問道:“禮,律也,可是?”
“何為律?”裴文宣神情平靜,從容反問。
“規矩為律。”
“何為法?”
“律為法。”
“規矩與法何異?”
這話問得蘇容華遲疑片刻,最終道:“法為規矩,而規矩不為法。”
“禮為規矩,法亦為規矩,二則都為規矩中的一種,卻並不相同。你若觸犯律,將由官府懲處。你若觸犯禮,卻未必被懲處。故而,”裴文宣從旁端茶,抬眼一笑,“禮不為律。”
他這一笑似乎是帶著光彩,李蓉彎著腰躲在花園裡看他,不知道怎麽,心跳就快了半拍。
她看的一時有些愣了,便就在這時,身後似是有姑娘太過激動,突然一腳踩滑,往前撲了過去。
於是一個推一個,而李蓉恰恰就在最前方,被人這麽一推,就直接撲了出去,她還沒從裴文宣那一笑裡緩過來,被人這麽一推,就直接撲了出去。
李蓉一個踉蹌跌在地上,所有人都被驚動了,集體看了過來。
裴文宣還端著茶杯,一雙帶了笑的眼睛看過來,發現跌在地上的是李蓉時,他挑了挑眉。
李蓉被這麽多人盯著,尷尬充盈了她的內心。
好在她臉皮厚,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優雅的姿態站起來,然後儀態萬方拍了拍灰,點評道:“說得不錯,各位自便。”
說著,她便搖著扇子,微笑著步入人群,走的時候,一腳踹在她後面推她的上官雅腿上。
上官雅倒吸一口涼氣,又不敢叫嚷,趕緊一瘸一拐跟了過去。
所有人目送李蓉大冷天搖著扇子搖曳生姿離開,這時候終於有士子反應過來,轉頭看向裴文宣,疑惑道:“裴大人,方才那位夫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