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書晚不知胡瑤這一剎那間,已經想了這麼多過往。見胡瑤在地上奮筆疾書,忙低頭看去,只見她寫道:
“姐姐小時候在山澗裏玩耍,被石子割破了腳掌。她的腳底有一條一寸來長的傷疤,狀似新月。”
胡瑤寫完,迫切地拉住江書晚的手,眼中充滿了期盼。
江書晚看完,隨手劃掉,然後鄭重地點點頭道:
“本宮知道了。妹妹放心,本宮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說着將手中的藥瓶塞在了胡瑤的手心,又從身上脫下了外衫披在了胡瑤的身上,宛聲道:
“夜裏寒涼,牢裏不比你宮中,妹妹自己保重。”
胡瑤拉着江書晚的手,有幾分不捨又有幾分歉意,但終究還是扯着嘴勉力道:
“涼涼……一定有救喔!”
江書晚站起身,突然想到一件事,回身問道:
“你姐姐的肩窩處,可有一顆米粒大的紅痣?”
胡瑤有些迷茫,她努力回想了片刻,還是沒想到曾經有聽說過,只得爲難地搖搖頭。
江書晚心頭一震,胡瑤給她的那幅桃山美人圖中,胡宛的脖根分明有一顆和她一模一樣的紅痣,可現在胡瑤卻說沒有。
那麼,那幅桃山美人圖中,李佑畫的到底是胡宛還是她江書晚?!
不過此刻,這也不是最重要。
她收斂了心情,招呼李琳出了內庭司。
回到浮碧亭,李琳道:
“娘娘,您打算要如何救胡貴人?”
江書晚看着漆黑的夜色,面帶憂鬱,嘆道:
“她喊本宮一聲姐姐,本宮就不能看着她被皇后如此顛倒黑白地陷害!眼下人證物證俱全,本宮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救她,但終歸是要勉力試一試的。本宮曾經留下過遺憾,不想再次眼睜睜地看着,卻什麼都做不了!”
李琳今日深受震動。
江書晚同胡瑤說話期間,她仔細看了內庭司裏面的佈置和環境。
那裏頭陰森潮溼恐怖,姐姐曾經在裏面被關了許久。她還看到了牆角那口大缸,還有牆上一條條掛得整齊擦得鋥亮的刀具。
姐姐就是在那裏面被人砍了雙腿雙臂,裝進了那口大缸,最後被灌下毒藥死掉的。
而罪魁禍首就是惡毒的皇后。
今日皇后又倒行逆施,要將胡貴人如法炮製!
想到這裏,李琳屈身道:
“娘娘有何計劃,嬪妾願效犬馬之勞。”
江書晚卻拉着李琳的手道:
“不,此事兇險,本宮一人足矣。本宮不想再多牽扯一個無辜之人進來。”
“可是……”
“沒有可是。不過本宮確實有一事相求。”
“何事?娘娘但說無妨!”
江書晚輕嘆一聲,道:
“本宮自知此事兇險,他日若是本宮出了什麼事,還望李貴人能照拂重華宮衆人,照拂璟兒、長樂,還有宋常在……”
李琳驚道:
“娘娘,快別說這樣喪氣的話。您不會有事的。”
江書晚悽婉一笑,道:
“但願如此。夜深了,回吧。”
說着已經帶着汀蘭走了。
李琳看着江書晚遠去的背影,手中的拳頭捏得嘎吱作響。她恨聲道:
“皇后實在太可恨了。”
綠萼道:
“小主,那咱們要怎麼辦?”
李琳一拳砸在浮碧亭的廊柱上,道:
“我和胡貴人無冤無仇,犯不着爲她犯險。但皇后那個毒婦,她當初就是這般害了姐姐的,我看着實在是忍無可忍。綠萼,咱們要繼續接近皇后,等她不備時再給她致命的一擊。如此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再說江書晚回到重華宮,李佑還在牀上沉沉地睡着。
她坐在燈下,看着李佑英俊的面龐隱在燭火的陰影裏,只覺得眼前人實在是叫她看不透。
李佑對她到底是真心還是虛情假意?
若是真心,他卻對她百般試探,又時不時地懷疑上一回,再鬧上一回。
若是虛情假意,那桃山美人圖又怎麼解釋?宮嬤嬤的話又怎麼理解?他今日這般在自己面前卸下僞裝,真情流露又是怎麼回事?
想到最後,江書晚不得不承認,宮嬤嬤說的話十分在理。
李佑就是一個矛盾綜合體,他的精神上或許還真的有些毛病。或許他早就已經分不清自己和胡宛,誰是現實誰是虛幻。
他或許還有一些暴力傾向,從前因爲要隱忍,被他刻意掩藏,卻會時不時的爆發一下。比如那被餵了狗的趙常在!
牀上,李佑眉頭緊鎖,看起來有些痛苦。
也不知道他夢見了什麼。
眼下胡瑤的事情又要如何處理,才能求得一絲生機,甚至反敗爲勝。
蕭策得了小安子的消息,是否已經出城?路上會否有危險?
如此多的愁慮,江書晚想了一夜,到天明時分才歪在李佑身邊睡去。
清晨,江書晚被窗外清脆的鳥叫聲吵醒,只覺臉上一陣瘙癢,下意識的去撥,才發現竟是李佑拿着一根羽毛在自己臉上來回撓癢癢。
她面上一紅,微微支起身子,道:
“皇上,您醒了?怎麼不叫臣妾?”
李佑安睡了一夜,此刻已是大好了,他微微笑着,看不出來心情如何糟糕,甚至還帶着一絲戲謔:
“晚兒可是夢見什麼了,眉頭那樣緊鎖?”
江書晚伸手摸了一下眉頭,苦笑道:
“皇上倒是一夜安睡,臣妾怕皇上夜裏不舒服,愣是坐着陪到了後半夜。天明時分纔將將睡去,此刻只覺腰痠背痛。皇上倒來取笑臣妾!”
李佑聞言呵呵一笑,一把抱着江書晚翻了個身,道:
“那就讓朕給你捏上一捏,鬆快送快。”
說着雙手就要撫上江書晚的胸口。
江書晚羞道:
“皇上身子都大好了?”
李佑一愣,將頭埋在江書晚的頸窩裏,手上卻停了動作,訕訕道:
“嗯。”
江書晚見他聲音沉悶,顯然有些不悅,知道他定是想起了昨天不開心的事情,遂言道:
“皇上,胡貴人當真如外頭說的那樣,竟是假的嗎?”
李佑聞言,連嘴上動作也停了,只靜靜地抱着她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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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書晚道:
“皇上,胡貴人容貌和神態舉止都和臣妾有五六分相似,如何會有假呢?皇上,會不會其中有什麼誤會啊?”
李佑不搭話,一聲悶響從江書晚身上起來,沉沉地坐在牀邊穿鞋。
江書晚趕緊爬起來,追問道:
“皇上,妹妹性子雖跋扈,但一向膽子小。這種欺君罔上的事情,她一個小女子如何敢做?”
李佑穿好了鞋子,嘩啦一下起身,看起來有些生氣,悶悶道:
“她一個人做不了,若是有人幫她不就行了?這件事情錯綜複雜,你不要再管了。”
說着轉頭沉沉看了江書晚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轉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