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發佈時間: 2024-07-27 17: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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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魏太傅下朝從宮裡回來時, 繃著面龐,看上去很是不快。

身邊侍奉多年的老僕見了,趕緊叫人去沏了太傅最愛的香茶來, 以順緩他的火氣。

以老僕的瞭解, 有本事令魏太傅如此的, 也就那柴公公了。

魏斂確實心有鬱結, 並非今日,而是這一段時日來皆是如此。

平日裡私下替他辦事的得用人手,最近不知為何折損了不少。

而他吩咐下去的其他事,也多多少少都有些微的艱難阻礙。

他有種什麼脫離了掌控的煩躁感。

可細細品來,似乎又無甚關聯,捋不出絲毫頭緒。

魏斂自然把這些都算在了柴德武的頭上。

自栗縣那件破事攪和了一通起, 就沒見有多少順心之事。

柴德武這麼頻頻動起手腳,可是有何打算?

魏斂不知,柴德武近來情形與他也相差無二, 私下不止一次將他掛在嘴上罵。

老僕見魏太傅皺眉揉起了額頭,知他是犯起了頭疼的老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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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茶沏好送來了, 老僕忙伺候他用茶。

將茶遞過去後,午北就侍立在一旁, 靜候吩咐。

他不說話時, 常常易被周圍的人忽視。

魏斂喝了口茶, 沉沉壓下一口氣。

他今日下朝後去陛下寢殿議事時,再提了立儲君一事。

那柴德武在旁陰陽怪氣地插話,道什麼陛下萬歲之軀, 立儲君不急於一時。

儲君之位遲遲未立,這麼多年了,若不是他柴德武回回帶著人跟他唱反腔,他只要示意他這方的大臣們一齊諫言,就算逼著聖上也早將大皇子推上去了。

正想著,魏斂召來的心腹來了。

老僕退下時才留意到午北還在,忙向他揮了揮手。

午北這才退了出去。

“太傅大人,大皇子要約大人一見。”心腹先遞了個口信。

魏太傅沉色點了點頭。

當今聖上子嗣單薄,到如今也不過兩位皇子。

聖上的身體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若要權勢不敗,執掌朝野,手中一棋自是壓在大皇子身上。

大皇子有野心,又因遲遲坐不上太子之位心有不滿。

儘管有些愚笨無能,但如此更好拿捏挑撥,再適合不過。

總好過二皇子終日縱情詩文音律,無心帝位,又過於孝順,難以控制。

儲君這事,魏斂早知沒那麼輕易,適時提一提,不至於真動什麼氣。

他想到皇上提起的另一事。

他提到冊立儲君,被柴德武一岔後,便聽陛下忽然說京中今年入了冬後太冷了。

聖人龍體病乏又困冷。

這個冬日,有意南下,移駕行宮。

……

宋初渺從繡鼎閣回來後,當天夜裡,京城就下了場雪。

因她身子的緣故,最需留意不要再受涼。

所以自回宋府起,素夏巧兒收拾的時候便格外在意這事。

院子裡,都是刻意能擋風的佈置,房中也都鋪著軟毯,擺著炭盆。

這夜一場雪後,院內積了薄薄一層,初雪一化,便又驟然冷上幾分。

外頭是呼一口,便能飄出一縷霧的寒氣。

瞧著雖有趣,可這般冷起來,宋初渺時而覺得喘氣都有些悶。

玩雪是絕不可能的,宋初渺只能窩在房中,被素夏裹成了一個球球。

素夏仔細得很,房中炭盆一直注意著沒斷過,隔上一會就來問問冷不冷。

生怕姑娘一不小心再染上一回風寒。

第二天夜裡照舊落了雪。

等天色再亮起來的時候,從窗內一眼望出去,清穹如明鏡般澄亮。

宋初渺睡醒後不久,就收到了沈青洵讓人送來的一件小玩意。

一個不知用什麼做成的透白小球,裡頭裝了大半的雪。

玩不了雪的宋初渺覺著新奇又有趣,上手摸了摸,一點也不冷。

晃了晃,有雪簌簌飛揚。

宋初渺窩在暖意融融的房中把玩了一會,那雪才徹底化盡了。

她好喜歡,彎起的眉眼像月牙兒似的。

表哥真好呢。

許是這天也體諒她畏寒,雪攏共只懶懶散散下了兩回。

之後天氣一轉,竟又回暖了許多。

正好隔日便是詩宴。

如此也不必擔心出門會太冷不便。

對宋初渺來說,赴宴似乎已經是很久遠之前的事了。

她還小時,大多時候會跟隨母親一起。

一想到詩宴那兒定然會有很多人。

還沒去呢,宋初渺就已經感到有些拘束了。

當日,素夏想著這是姑娘回京後,頭一回在各家貴女前露面。

可絕對不能被人小看了去。

素夏打起十二分精神,小臉如臨大敵般繃著,仔細替姑娘施好妝梳好發,直到滿意了才舒展開來。

正好陶娘子那剛送到了幾件首飾,素夏也給姑娘戴上了。

詩宴是蘇五姑娘蘇澶所請,就在蘇家城外的一處莊子上。

蘇家是延續了幾朝的大世家,族中子弟皆有入仕。

蘇五姑娘在嫡系家中頗受寵愛,及笄時家中長輩便送了這處莊子。

莊子很大,占了塊絕妙的好地方。倚山築湖,修繕精美,一年四季有四景如畫。

當初惹過不少姑娘的豔羨。

此回接了帖子來的,意不在詩文,倒多是沖著來莊子賞玩而來。

宋初渺坐著馬車到了莊子,素夏去遞上帖子,便有莊上的小丫鬟引著人入內。

莊子內處處修得雅致,幾步一景,四周依著山腳所建,往遠了瞧則見延綿的山林。

若是春日,必然是一片蔥蔥郁色。

“姑娘冷不冷?”

素夏一下車就發現這兒要冷得多,有些擔心。

宋初渺扯了下.身上厚厚的狐裘,搖搖頭。

她正一路打量著莊中景致,眸子裡閃著幾分新奇的光亮。

然而一進聚宴的園子,她卻成了被打量的那個。

四下裡猜疑打量的視線,都漸漸落在了她身上。

“那是誰呀?”

“不認得,誰家的?”

“聽說今日宋家的姑娘也會來,會不會就是她?”

“那個丟了好多年又被找回來的?”

猜測到了的姑娘們有些驚訝。

在近來的那些傳言裡,宋家姑娘的遭遇可憐又可怕。

都說她已病懨懨的不成人形,還有毀了容傷了腦子瘋瘋傻傻的說法。

可再看遠遠走來的人,哪有半點傳言裡的模樣?

宋初渺的姿容清麗出塵,並不是過分張揚的美,可就是有讓人一眼就凝駐在她身上的本事。

如同璀璨珠玉,哪怕是被投在晦暗之處,也遮掩不了本身的潤澤。

她真的是宋家那個被尋回來的?

眾人不禁心生懷疑。

倒是有以前識得宋初渺的姑娘認出人來了。

柳沐瓏聽了身旁低低的議論,一推柳簫鈴道:“原來就是她呀。”

不僅沒毀容沒斷胳膊,長得還比她要好看。

一回想之前她們私下議論的那些話,覺得自個兒傻透了。

四下裡看過來的目光,徹底打亂了宋初渺正在賞景的心思。

她不大自在地捏住了衣擺一角,愈發拘束起來。

只是她雖拘謹,臉上一如往常,卻是看不出什麼來的。

只有熟悉她的素夏,察覺到姑娘變得有些緊張。

“姑娘不怕。”素夏在旁道。

她們姑娘生得這樣好,且任她們瞧去。

“初渺?”這時有曾較為熟悉的姑娘過來。

彼此都不再是記憶中的模樣,宋初渺看著來人想了一想,才記起來。

她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宋初渺目光柔和,舉止間看起來也落落大方。

只是她不苟言笑的模樣,看上去高冷且疏離。

孰不知她心中正有幾分怯縮,已經想回家了……

對方怔了下,才意識到宋初渺是真說不出話了。

眼中流露出遺憾。

然而多年未見,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打了個招呼便走開了。

發生那麼多事,又過去了那麼久。

如同在她與其他人之間,劃開了一道深深的裂溝,隔成了兩端。

宋初渺只覺得所見的人,雖面熟又陌生。

她們在看到她時,不管有沒有刻意藏起,看向她的眼神裡都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有可憐惋惜,有打量鄙夷,也有好奇看戲。

引路的小丫鬟將她請去了一處坐下。

正好蘇五姑娘來了。

原先落在宋初渺這兒的視線,一下散了。

在蘇澶之後,又有小丫鬟引著人來。

還沒見人影,就已聽見二人談笑說話的聲音。

直到繞過回廊的身影出現,眾人都有些詫異。

嘉和公主竟也來了?

同嘉和一起說著笑過來的,是詹尚書的孫女詹蘭馨。

都知詹蘭馨和嘉和公主的關係甚好。

正好詹蘭馨得知,這幾日嘉和與駙馬鬧了點不愉快。

便提了一句邀了嘉和來。

嘉和公主一到,在場的姑娘們都見了禮。

詹蘭馨在嘉和身邊,微微低頭遮掩了得意神情。

她與公主交好,時常會遇上這種情形,她再喜歡不過了。

嘉和公主早些時候就到了,四下裡逛了逛還歇息了一會。

蘇澶見她來了,請她上座。

而詹蘭馨在旁坐下時,視線經過某處時突然一愣。

她擰著眉頭,又多看了宋初渺兩眼。

可不就是上回她在香粉鋪子裡遇見的?

回去後她隨意打聽了一二,沒聽說近來有什麼尊貴身份的女子入京。

納悶了一下,這事也就拋開了。

這會她從蘇五姑娘口中,得知原來她竟是宋家那個被賣過又找回來的啞巴,臉色頓時變得極難看。

一個被賣去了山中多年的人,竟還裝得一副清冷貴氣的姿態。

詹蘭馨心氣極傲,一想到當時,她竟是被這樣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啞巴給唬住了,就羞惱生怒。

詹蘭馨當然不覺得是自己問題。

只知她一個無人敢輕易招惹的詹府小姐,竟在一個啞巴面前退讓了,甚至最終憋悶而去。

儘管此事無人知曉,可她仍舊覺得丟人難堪。

她認定宋初渺當日是刻意的,此刻恨恨盯著她覺得既礙眼又厭惡。

宋初渺忽然覺得有一道令人不適的視線停在她身上。

她抬起眼,也瞧見了詹蘭馨,有些疑惑。

當日她心思都在挑香粉上,早將她給忘了。

宋初渺一轉頭,耳垂上做得精巧獨特的耳墜輕輕地左右晃蕩。

映著光時,閃著粼粼盈亮,極美,像是墜了兩串雪珠子,也襯得宋初渺圓潤的耳垂粉粉嫩嫩。

詹蘭馨的目光不自覺被吸引了過去。

因為隔得本就不遠,仔細一瞧也能看得清楚。

她覺得有點眼熟。再一想,想起來了。

繡鼎閣不久前出了一款,整個京城眼下也只蘇澶排到了一對。

她是見過蘇澶戴的。

因為瞧了喜歡,她也纏著娘討了不少的銀子,去繡鼎閣排上了號。

她一直留意著這事,知道繡鼎閣裡排著的第二個號,到現在都還沒制好呢。

詹蘭馨皺起眉,疑惑不解。

只蘇澶手裡才有的一對耳墜,為什麼她竟會有?

她想著什麼,忙轉頭看向蘇澶。

只見她兩耳下面空空的,今日什麼耳飾也沒戴。

她知道蘇澶常在莊子裡小住,就在入園時會經過的某處院子裡。

詹蘭馨幾乎是在瞬間就想到了什麼,眼底顯露出一絲激動。

宋初渺的耳墜定是偷的!